第十一章 野补(七十七)

    突如其来的一阵寒潮,大别山南的冬意又浓了一层,山上的枫叶红了,如血一般装点在山腰。天,亮得很迟,当东边的阳光洒在潜水上时,一支队伍已经开出了天龙关。在队伍中,一个身材瘦小的身影骑在马背上,神情明显有点落寞。

    一大早,天龙关的176师前线指挥部接到消息,进攻小市的526团三营出现了意外,莫敌立即发报,向高贵选询问战况,一问之下,才知道,小市的进攻虽然取得了胜利,却也是惨胜。

    高贵选率领八连在徐家祠堂的作战在打退了日军的两次出击后,陷入了困境。

    祠堂里的中队长知道,外在的通道已经被对手封死,如果想增援齐家祠堂,必须要把自己面前的对手打退才有可能。目前的态势非常被动,对手有多少人不知道,对手的火力部署不知道,只知道正对面的院墙上,几十支中正式正严阵以待,院墙下的狗洞里,几挺捷克式轻机虎视眈眈。

    困兽犹斗,日军不甘于被封锁在祠堂内,他们虽然人数已经不到之前的一半,仍然还是渴望杀出重围,增援粮仓。

    日军中队长盘算着手里的兵力,两个步兵班,一个机枪班和两个掷弹筒班,总共四十四人,加上中队部十九人,总共六十三人,凭这六十三人,不可能硬冲出去,只能上房顶,用机枪杀出一条血路。

    日军中队长想了想,让中队部的后勤人员,协助机枪班的一挺机枪轻手轻脚的上了徐家祠堂的房顶。

    突然,在徐家祠堂的房顶,打出了几个阴光惨惨的照明弹,把房顶和周围照得清清楚楚,之前高贵选调往房顶的伏兵没有想到日军还有这个东西,一时间,埋伏不及,完全暴露在日军面前。只听机枪一阵爆响,之前在屋顶埋伏的八连弟兄被打得从房顶滚落下来,不死即伤。

    高贵选知道,日军这是要居高临下以火力杀开一条血路了,高声大叫:“注意隐蔽!注意日军房顶机枪。”

    就在高贵选的高叫声中,日军机枪从徐家祠堂顶把子弹下雨一般洒了下来。幸好高贵选见机得早,提醒及时,机枪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这时,日军中队长也上到了房顶,借助照明弹,看到了机枪完全是在无目标的乱射,更看到了对手都藏身在院墙后面。最可恶的是,即使对手被机压制成这样,自己的增援部队还是不能出去,因为机枪对狗洞里的捷克式不有任何威胁,而捷克式的枪口正对准着徐家祠堂的大门口,自己的人寸步难出。

    日军中队长很是轻蔑的笑了笑,让身边的一个身材高大的日军过来,让他把*扔到街对面的院墙后面去,这个距离,对于自己这个神弹手,应该不是问题,没有难度。只见日军弹手很轻松的扭了扭脖子,双手交叉绞出一阵关节的暴响,从身边的弹药箱里取出一个91式*。拔出卡子,在屋顶的青砖上一磕,奋力一挥手,*飞了出去。

    果然是神投手,*准确的落在了院墙后面,在八连伏兵的身边爆炸,死了一个,伤了四个。高贵选大怒,让几个神枪手从门缝里把中正式伸了出去。当日军神弹手扔出第二个*,探出小半个身子时,几个神枪手同时扣动了板机,只见日军神弹手定了一定,就从祠堂顶一头栽了下来。

    直到日军神弹手掉了下去,日军中队长还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是这哥们用力过猛,把自己给顺下去了,正想伸头出去看过究竟。刚动了动,就被身边的人一把拖了回来,看着从头皮顶飞过去的子弹,日军中队长才知道,对方手里的枪也不是吃素的。居高临下扔*行不通,日军中队长想了想,把两个掷弹筒班调上了屋顶,告诉炮手,必须把炮弹落在不到五十米外的院墙后面。

    如此近的炮击距离,炮手傻了眼,从来没有这么玩过炮,有点不知道怎么玩,两个掷弹筒班长想了想,又商量了好一会,才弄过一门掷弹筒,把发射角度差不多弄了个九十度,把一颗*塞了进去。他们在冒险,准备打*发往高处,到了最高点后回落,把*扔到攻击点,他们知道,这种距离是极度危险的,稍有差错,*就可能落在自己的头上。

    日军的作战素质的确不错,第一枚*就准确的命中目标。

    有了开始,就好办了,四具掷弹筒在房顶开始向对面街肆虐,*完全没有了死角,有些甚至贴着墙边落下去,院墙,挡往了机枪子弹,却挡不住*。在大量的伤亡之后,特别在一颗*落在高贵选身边,把高贵选炸成重伤之后,八连连长命令撤退。

    日军发现了中国军队的退出,最后的两个步兵班立即冲出了祠堂,冲向粮仓。

    就是八连长眼睁睁看着日军从自己身边跑过却无能为力时,却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景象,只见跑到街口的日军在一阵密集的枪声中,一个个倒在地上,接着,七八颗*扔在已经倒在地上的日军身上,把没有死的继续炸死。

    这才知道,是增援过来的七连二排正好赶到,在这里打了一个冷不防。

    徐家祠堂房顶上的日军中队长远远的看到自己最后的两个步兵班被消灭,却只能一掌一掌拍在徐家祠堂的青砖上。看看手里的人,命令不顾一切,增援。

    中队部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没有冲锋的觉悟,还是医务兵懂事,立即把手术刀拿了出来,高高举起,高叫一声:“杀鸡给给!”

    再看看炊事兵手里的菜刀,通信兵手里的钢笔,唯有勤务兵最像样,手里的南部小手枪,怎么看也不是冲锋的样子。中队长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看了看重伤昏迷的高贵选,伤得不轻,昏迷是因为被震,主要的伤还是一块弹片把左腿拉开了一个大口子,用绑腿绑住了伤口的上部,血已经不流,只是这样子时间一长,只怕这条腿就废了。

    八连长让人向粮仓的蒋副团长报告,一边向王家祠堂的七连长求救。

    不一会,留在王家祠堂的七连长率部赶到,他的到来,让八连长松了一口气,七连的两个排,一个堵住徐家祠堂的东街口,一个堵住西街口,八连这才有了时间整顿自己的队伍。八连一个连,完全没有伤的不到一个排,八连长把这些人组织起来,组成一个排,让三个排长中唯一一个不带伤的三排长率领,听从七连长指挥,自己让轻伤员帮助重伤员,慢慢转移到王家祠堂。

    蒋春阳得到消息,也立即赶到,他不仅自己到了,还把两具民二十七掷弹筒也带了过来。齐家祠堂粮仓的守军死守待援,给了九连很大的自由,他们开始从容的布置进攻,在蒋春阳赶过来时,已经准备了大量的柴草,准备向齐家祠堂的日伪军展开政治攻势,如果不投降,就放火烧祠堂,把里面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老鼠都全部烧光。至于对于齐家祠堂的主人老齐家,蒋春阳心里有底,既然把祠堂借给日本人做粮仓,就要有被烧掉的觉悟。

    来到这边,七连长把情况向蒋副团长进行了说明,七连长是个老猫,他告诉蒋春阳,徐家祠堂里的日军已经不多,但是他们如果不出来,我们也打不进去,既然这样,就先这样围着,对方出来,我们就打,对方不出来,我们就先打齐家祠堂。

    蒋春阳问七连长,齐家祠堂的日伪军也跟徐家祠堂一样,一个个缩在祠堂里,攻又攻不进去,打又打不下。

    七连长告诉蒋春阳,王家祠堂和徐家祠堂的动静,齐家祠堂的日伪军肯定明白,我们先把王家祠堂还健全的五个伪军带到齐家祠堂,让他们喊话,告诉他们,王家祠堂已经拿下,徐家祠堂眼看就要攻下,就剩下这个齐家祠堂,如果不是看在大家同是中国人的份上,早就一把火烧完他们。

    蒋春阳一听也有了主意,带着五个王家祠堂的伪军和扔了几颗*进徐家祠堂的两具掷弹筒又回到了粮仓。

    先让掷弹筒扔了两枚*进去,巨大的响声之后,出现了一个伪军的声音:“张排长,张五哥,我是刘二麻子。你要是听到我说话,就在里面应一声。”

    里面没有人应声。

    刘二麻子也不停止,继续说:“王家祠堂被打下了,连长死球了,我们全连,就还剩你们二十来个人。国军说了,现在齐家祠堂外面已经堆满了柴草,就是看在里面还有二十几个同胞,才不忍心放火。”

    这时候才听到里面传来一个说话,赫然说的是潜山天柱山一带的乡土话,说:“屁,刘二麻子,我倒是想投降,只是这里还有三十多个日本人,他们不会让我们走人。告诉国军,谢谢他们,他们的枪炮还真他娘的长眼睛,开始打死的观察哨和两个机枪手,刚才两个手炮又弄死了四个日本人,伤了三个,正在包扎呢。”

    刘二麻子把张五排长的话翻译给蒋春阳,蒋春阳说,告诉他,我们先放火,一放火,就让伪军乱,往外冲,让他们尽管冲,我们不打他们。

    刘二麻子也用土话把话传了进去。日本人的通译听得懂国语,可听不懂本地土话,问张五排长对方说什么,张五告诉他,对方要放火,把我们一锅端。翻译官把情报向日军小队长汇报,日军小队长想了想,说:“不是你们冲出去,必须是皇军冲出去,你们要守在这里,与粮食共存亡。”

    张五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退到一边。这时,外面的火点着了,又传来刘二麻子的声音“张五哥,起火了,要出来趁早。”张五想了想,回了一句:“屁,小鬼子让我们守粮食,他们冲出去,你们看着办。”翻译官问张五说什么,张五告诉他,自己说,与粮食共存亡。

    门开了,两个日军步兵班冲了出去,一冲到门外,日军就知道上当了,火虽然很大,却距离祠堂有差不多一米的距离,这种距离,根本点不着祠堂,最多就是能把祠堂烤热。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密集的子弹打了过来,两个日军班二十多个日军就死在火堆前。

    几乎在同时,祠堂里的张五也动手发难,手里的枪响起,日军小队长看着自己胸前突然冒出的血花,惊愕的看着面前的张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几个伪军也同时扣响了板机,日军留在里面的掷弹筒班全部倒在地上。张五让押住翻译官,自己上了祠堂顶,那里,之前干掉了一个日军机枪组,还剩下一个日军机枪组四个人。张五把日军小队长和翻译官的南部十四手枪找出来,检查了一子弹,一手一把,上了屋顶,他知道,在这种狭窄的地方,半自动的南部手枪,比三八大盖要顺手得多。

    楼下的伪军们紧张的望着自己的排长,看着他爬了上去,楼梯很小,一次只能上去一个人,这个任务只能由张五一人完成,没有人能够帮助他。

    不一会,从楼顶传来*那种特有厚重闷响,呯呯呯呯呯呯呯呯,连续八声之后,从楼顶传出张五的声音:“刘二麻子,里面的日本人死绝了,你们可以过来了。”

    刘二麻子向蒋春阳翻译之后,在蒋春阳的授意下,带着两个九连弟兄向祠堂大门走了过去。

    望着火光中走过去的三条人影,蒋春阳的心半悬在空中,这个张五果真像刘二麻子所说的那样,是个江湖豪客式的人物吗?那为什么他又会沦落为一个和平建国军呢?他会不会出尔反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