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敌后(二十四)

    接到莫敌的指示,欧阳锦知道了自己应该怎么做,他放下手里的电报,来到指挥部大门口,对一众正试图劝说他率部离开的当地父老一脸的笑容的说:“各位不用担心了,我不会赖在高河埠不走,也不会与日本人把这个地方打成焦土,我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但是我不会灰溜溜的滚蛋,总要找个地方跟日本人斗一斗,我想你们也不希望我欧阳锦是个松包软蛋吧!”

    外面的一众当地父老都松了一口气,一个明显很有威望的乡绅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子,一路点头一路说:“欧阳长官怎么会是软蛋松包,我们也不希望自己的部队是软蛋松包,是一见到鬼子撒腿就走的人。我们完全支持你们给这伙鬼子二鬼子一点颜色看看,只是真的不希望把战火烧在高河埠。你们打胜了的占,打败了的走,我们老百姓走不了,夹在中间里外难做人,还望欧阳长官多多理解。”

    欧阳锦点点头,说:“我理解!只希望鬼子二鬼子们吃了我的闷棍,不会朝高河埠的乡亲们撒火。”山羊胡子摇摇头,说:“不会,这一年多来,高河埠这个地方你方唱罢我登场,换来换去已经换了很多拨。先是杨森的川军,接下来就是日本人的坂井支队,后来坂井支队西进了,这里换成了高敬亭的新四军,高敬亭输给了刘迈那个小崽子,高河埠又换成了绥靖军。之后轮到你们,你们把我们交给新四军不多长时间又换成你们,现在只不过是再换成日本人而已。谁来这里都要吃饭,都不会为难我们的,没有百姓的城是死城,他们要一座死城又有何用?你们放心吧。你们要是能够打日本人一闷棍,我们都愿意看到,只管打,没事的,最多他们进城后朝我们撒气,骂我们两句,让我们受点委屈,那也不如能够打他们一闷棍,打得越狠越好!”

    这时,从山羊胡子身后转出一个断腿的猥琐男人,拄着双拐,一脸邋遢胡子,脸色铁青,弯腰塌背,很费劲的对欧阳锦说:“我是淞沪大战断了腿伤了肝肺的老兵,出不了力打仗,给你们出个主意还行。高河埠出城往南,有条长水洼,叫南洼子。水洼不宽有三十来米,却很深,涉水走不过去,从月山过来的大路在水洼的东边,你们就埋伏在水洼的西边,西边密密的松林是天然的掩体,你们把鬼子二鬼子放进埋伏圈,打上几排枪之后还能从容撤退,估计战绩不差。”

    “这样也好,我们听到枪声就知道鬼子二鬼子近了,准备好欢迎队伍去城门口迎接,也好看一看日本人的惨像。”山头胡子再一次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子,呵呵大笑起来。这个提议很是让人激动,可以想像在欢迎的锣鼓声中,迎面而来是的死伤累累,这是一种什么感受。

    方案很不错,时间不等人,欧阳锦一声令下,全营立即收拾完毕,辎重队和营部直属队先行退往牛行岭,三个战斗连在欧阳锦的率领下,前往南洼子设伏。

    南洼子果然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一片松林密密麻麻,巨大的树干竟有木桶般粗,地面上厚厚一层松针,踩在上面,软绵绵的。把一些倒翻在地上的树木集中在一起,就组成一个天然的掩体,从树干上方,可以方便的瞄准对面的道路。

    “每人只有打两枪的时间和机会,我们一射击完,对方肯定会战术性卧倒,趁着敌人卧倒,我们立即退出。”欧阳锦布置着工作:“一连打头,二连打腰,三连打尾。一连不开枪,二三连不准开枪,每个人必须瞄准一个敌人,只有两枪的机会,别都放了空枪。”

    “对!”参谋长补充说:“要分开瞄准,别有的敌人被打成蜂窝,有的敌人楞是没有人打,浪费子弹,第一枪必须打出准确率,第二枪也不要拖得太久,打出密度来,打出气势来,一定要把敌人打趴下,不然我们就不方便跑。”

    听到参谋长的说法,战士们都不约而同的笑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

    七月流火,天上的烈日白生生的,即使在阴森的树林里也能感受到夏日的热情,厚厚的松针又是如此的舒服,不多时,就有一小半的战士睡了过去。欧阳锦也感觉到困,想抽只烟又怕烟火暴露了埋伏,只能不停的揉着太阳穴,让自己保持清醒。

    “来了!”从三连传来预警声,所有的人如同针刺一般弹了起来,欧阳锦也顿时觉得精神百倍,把手伸向身边的勤务兵。勤务兵噘着嘴,把身上的三八大盖递了过去,他想着有埋伏打,专门向辎重队的弟兄借了一条长枪,准备也弄死一两个鬼子伪军过瘾,没有想到,竟然成了给营长带的,自己又只有坐在一边看热闹的份。

    又地过去了好一会,也没有看到有人走过对面的大道,欧阳锦忍不住了,向三连传话:“狗日的怎么还没有到?是不是慌报军情。”

    三连传话回来:“不是慌报,是那些家伙走得实在是太慢,估计是被晒惨了,在南洼子看到有水,一个个鸭子式的喝了好一通。”

    传话的方式是一个一个往下传,每一个传话的战士传完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最后传到欧阳锦的耳里,欧阳锦也笑了,跟烈日下行军的日伪军比起来,我们呆在树林里就享福多了。

    再过了一会,才看到一伙不太成军的士兵沿着大路走了下来,好一副景象,有的士兵用树枝扎成帽子遮阴,还有一些士兵干脆光着大膀子,把上衣用树枝弄成凉棚,步枪斜背在背上,枪口朝下。步子沉重,一脸茫然。日本兵感觉好一些,一个中队的日军分成三个小队,一前一中一后,他们基本上还能保持到行军状态,在行军的同时还要督促伪军们加快步子,无论鬼子还是伪军,在毒辣的太阳下走了差不多一天,着实受苦了。

    他们的苦也即将受到头了,从对面的枪口准星下一个个走过,日伪军一个个不知道在死神面前走了多少转,欧阳锦也从准星缺口上瞄准一个个日伪军,紧张得屁股有点抽筋。

    一连长王化南也在等,他已经看到了,打前站的是一伙日本人,之后散散乱乱的才是伪军,他认为杀死五个伪军也不如弄死一个鬼子,告诉战士们,两个人瞄一个,必须在第一排枪响里,把这个鬼子小队给报销了!他自己也知道,在行军听队列中,全歼日军是不可能的,因为迎面第一排的日军会成为后面几排日军的挡箭牌,但是他还是希望打死越多的日军越好,因此,在整个日军小队全部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喊了一声打,手里的12毛瑟手枪也随即把一颗子弹射了出去。

    一百余名战士一百余枝三八大盖,同时发出的声音是极为响亮的,紧接着一连阵地上的枪声,二连三连也随即打出了自己的第一颗子弹。锦阳锦本来想打一个日军,却怎么也打不到,只好把准星套在一个戴着树枝编成草帽的伪军头上,还没等他击发,只见这个伪军脑袋上喷出一团血光,一头栽倒,他正准备换另外一个目标,只见那个目标也摇了一摇,倒了下去。

    身边的战士已经打完了两颗子弹,欧阳锦还没有打出自己的第一颗子弹,终于,他的准星里又套上了第三个目标,刚想击发,只见目标突然仆倒在地,也不顾地上有多烫有多脏,只恨不得自己不是老鼠,立即打个洞钻进去。

    “撤!”随着二连长的一声令下,一枪未放的欧阳绵把步枪往肩上一扛,跟着队伍按照之前堪察好的路线急步跑去,却没有看到一边的勤务兵嘴巴噘起老高。勤务兵一边跟着跑,一边说:“我还以为是什么神枪手呢,搞了半天一颗子弹也没有打出去。”

    话刚说完,脑袋上就被人拍了一下,一看,是二连长唐岑生,唐岑生笑骂道:“小屁股还有意见!我也一颗子弹没有打出去。”

    勤务兵看了唐岑生一眼,说:“你那是短枪,营长那是长枪,还是我好不容易才借来的长枪,这不,白借了不算,还要搭进人情。”

    唐岑生呵呵大笑,说:“你小子别以为把子弹打出去就算,光是把子弹打出去有屁用,要打死敌人才有效。这种伏击,打的是成功率,营长能忍得住,就不错,这份冷静,我就不如。要是换成你小子,子弹打光了,估计人没有放倒一个。还不快去,把营长肩上的枪接过来,还真想让营长帮你扛枪啊!”

    勤务兵吐了一下舌头,快步跑了过去,从欧阳锦肩上拿过三八大盖,屁颠屁颠往前跑去。欧阳锦站在路口等一连和三连,二连这一次打得很好,对方死伤如何不清楚,自己是一个也没有伤,算是大获全胜,不知道一连和三连的情况怎么样。

    不多久一连和三连上来了,一连全在无损,三连伤了一人,撤退时崴了脚,走路一瘸一拐,看到欧阳锦,一脸的不好意思。三连长劳伯良告诉欧阳锦,什么叫乐极生悲,这就是典型,这小子,两枪中了两个目标,撤退时兴奋不已,指手画脚说得正起劲,没想到一脚踩进树坑里,结果就成了这样。欧阳锦也乐了,这也不错,是我们这一仗的唯一伤损,不然莫老大问起来不好回答,说大获全胜显得有些骄傲。

    众人轰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