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信诚广场,齐同停下车子。

    他探身过来亲了舒琬一口,说:“媳妇,你可千万别忘了来接我。”

    舒琬点头。

    两人下车。舒琬坐进驾驶座。

    齐同走到路边,朝她微笑挥手。

    舒琬朝他抛了个飞吻,启动车子;拐过一条街,她看见薛英挽着一个黑瘦矮小的男子,在一家“天天乐”便利店门口站着。

    她停下车子,摇下车窗。

    薛英兴高采烈挽着那男子的胳膊走过来,示意舒琬把后座门锁解开。她和那男子,一左一右坐进来。

    “姐,赶紧的。这会人最多,咱过去肯定拉风!”薛英催促道。

    “这位是?”舒琬问。她其实不太喜欢有陌生人坐她的车。她宁可帮他们叫滴滴,自己掏钱。

    “哦,这是我男朋友赵有才。我跟你说,你可别看他其貌不扬的,他是人如其名,十分有才。有才,来,给咱姐表现一段。”薛英说。

    舒琬赶紧说:“不必了。不必了。”

    赵有才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背诵开了:“《出师表》,作者,诸葛亮,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

    声音浑厚,抑扬顿挫,十分有气势。舒琬觉得,他去当个播音员,倒是很不错。

    这离裕苑酒店,也就不到一分钟的路程。

    舒琬停下车子,不好意思打断。

    薛英问:“姐,怎么样啊?”

    “嗯,很不错,确实很有才。”舒琬说。

    “有才,听见没?我表姐在表扬你呢?好了,都到地方了,别背诵了。咱们该下车了。”薛英说,拽了拽赵有才的袖子。

    赵有才收住声。

    薛英和赵有才先下车。

    《出师表》未诵完,赵有才如鲠在喉,浑身不舒服。之后一路上,他嘴巴一张一合、默声背诵,直到把这篇千古美文诵完为止。

    这次婚礼,陈之也出席了。以往员工结婚,陈之都是只封一个大红包,从不出席。同来的,还有他的妻子,和一对儿女。范远拜托舒琬去照顾陈之,毕竟,陈之是上司的上司,不可怠慢。

    趁着陈之代表男方证婚人上去发表讲话之时,陈之的妻子看着舒琬,说:“原来,你就是舒琬。”

    舒琬微微笑,说:“部长夫人您好!”

    “听说,你还未出嫁?”陈之的妻子说。

    舒琬点了点头,正想说,快要结婚了。

    陈之的妻子突然压低声音,说:“那你等他的时间也是够长的了。不过,我希望你还是趁早死了那条心。我是永远都不会跟他离婚的。你也看见了,我们有一对可爱的儿女,我们很幸福。你对她而言,不过是猎奇,不过是一种得不到的新奇感。”

    “部长夫人,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舒琬保持微笑,说。

    “你别急着否认。我也不指望你能主动承认,自己勾引他多年,把他迷得欲罢不能。我只想告诉你,我比你大不了几岁。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看着比一般的女子年纪要小。你也看见了,我现在的样子。女人一旦开始老起来,会苍老得很快。尤其是你,在久等不到自己预期回应时,会着急,会心酸,会失眠。到时候,只怕老得比我还快……”陈之的妻子冷静说道。

    舒琬站起身,笑着说:“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待证婚人讲完话,舒琬才重新坐回座位。

    “我刚看你们聊得挺多的,聊的是什么呢?”陈之问。

    舒琬回答:“部长夫人在跟我讲,作为女人的一些人生大道理。她是过来人,懂得多。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她明白,自己的外貌比较有优势。在男女的关系上,她尽可能避免暧昧、误会,可是总不免会躺枪。她已经习惯了。

    陈之微微笑,说:“我妻子在家里待得时间长了,又喜欢看一些心灵鸡汤。她以前是幼儿教师,再加上家有小儿,不自觉就会说教。舒主任,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陈部长,您说笑了,”舒琬深知言多必失,说,“不好意思,我男友在附近等我。我不想让他久等,就先告辞了。”

    她起身,看着陈之的妻子,说:“陈部长是个特别好的领导,对我们单位贡献很大。我们都很尊重他。”

    之后,她便抬步走了。

    一贯我行我素的人,在婚礼上提前撤场众人都不惊讶。舒琬说自己有事,跟家人打了声招呼就打算走。

    范远的父母知道这位舒主任、儿媳的大表姐对自己的儿子有恩,便赶过来敬了舒琬一杯,说:“以后,范远就仰仗大表姐了。”

    舒琬笑了笑,说:“客气了。”将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

    她出了酒店门,给齐同打电话。

    五分钟不到,齐同便坐了辆出租车过来了。他见舒琬脸颊红红的,问:“你喝酒了?”

    “我是男方的上司,又是女方的大表姐,怎么可能不喝酒?我好累。我们回家吧。”舒琬说。

    “好。”齐同接过舒琬的车钥匙,说。

    回去的路上,舒琬一直在副驾驶座上昏昏欲睡。待到惠元小区楼下,她睁开眼睛,问:“你吃午饭没?”

    “哈,你终于想到我了。没事,我不饿。”齐同说。

    “你早饭也没吃,这会肯定饿了。”

    “我真不饿。有你在,秀色可餐啊。”

    “少贫嘴。我饿了。”

    “啊?那你怎么不早说?小吃馆怎么行?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你有‘兮兮’,我有‘蛤蛤’。”

    “什么意思?”

    “我有个朋友,也开了家私菜馆。我以前去他家吃饭比较多。他那经营海鲜比较多。他做的蛤蜊可是一绝。”

    “我想吃点清淡的。我喝了不少酒,肚子有些不舒服。”

    “有海鲜粥,挺清淡的,保证你喝了肚子舒坦。”

    “好吧。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跟你说过啊,你每次都心不在焉的,在玩手机。”

    “哦。”

    “蛤蛤”店老板,也是店主厨。齐同他们才到店里不久,就见一位戴着厨师帽、穿着厨师服的男子快步走过来。

    “这群小子,怎么没说有女士在?”那男子看见舒琬,笑骂道。

    他笑着看齐同,说:“齐哥,你和嫂子过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幸好我嫂子有口福,新到了一批蛤蜊。齐哥、嫂子,你们稍坐会,我马上来。”

    他说着话,又风风火火走了。

    舒琬忍不住笑,说:“你这位兄弟脚底是按了风火轮吗?”

    “他呀,从小就是这样,风风火火。一物降一物啊。他性子急,可是嘴馋。为了慰劳自己的胃,他又不得不耐下自己的性子。”齐同解释。

    “有意思。”舒琬说。

    这家店,布置得带点古风味,并不像一般的海鲜大酒店那样,金碧辉煌,生怕别人不知吃海鲜很高档很贵。纯实木墙壁、纯实木桌椅,实木上,还带着木质纹路。服务员穿着改良后的古装,白色丝绸衣裤,袖边裤脚上带着淡雅的刺绣。他们不管男女,脚上都穿着布鞋,走起路来,个个悄无声息却稳稳当当,看着很干练稳妥的样子。

    风火轮男子很快就端着一碟子蛤蜊来了。他已脱去了厨师帽、厨师服。原来是个赶时髦的男子。头发是银色的短发,一只耳朵戴着耳钉。上身穿着一件鸡心领白色t恤短袖,t恤前面印着一个骷颅头,下身穿一条黑色短裤,露出一腿的毛,让人不忍直视。

    他把碟子放在桌上,大大咧咧在齐同旁边坐下,说:“哥,你也不介绍介绍?从哪里把的这么嫩得出水的小嫩妹?”

    没等齐同说什么,他开口说:“我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任天刚,任贤齐的‘任’,顶天立地的‘天’,勇猛刚毅的‘刚’。大家都叫我任帅,公认的本人长得帅出天际。小妹妹,你懂礼貌呢,叫我任帅哥也行;直接叫我任帅,我也不会生气。”

    “本人已经三十又二了。不知任帅哥,今年几岁了?”舒琬笑眯眯问。

    任天刚一惊,说:“不可能!嫂子,你少诓我!”

    齐同笑了,说:“老老实实叫嫂子就对了,别那么多话。你嫂子见多识广,心理年龄比实际年龄大两轮。在她的眼中,你就是一小屁孩。”

    任天刚泄了气,说:“齐哥、嫂子,你们赶紧趁热吃。还想吃什么,尽管跟我说。不管菜单上有没有,只要世上有那个菜,我一定给你俩整出来。”

    舒琬夹了一筷子蛤蜊尝了尝,点头,说:“味道真不错。火候控制得很好。”

    “那当然!嫂子,你是识货的!”任天刚说。

    齐同夹了一筷子,递到舒琬的嘴边。

    舒琬摇摇头,不打算张嘴。

    “你有没有点眼力见?”齐同瞅任天刚,“你嫂子面薄。”

    “我就喜欢看你献殷勤被拒的样子。听说,这种机会,也就十几年前出现过。”任天刚挪了挪板凳,想离舒琬近点。

    可是,凳子是无法挪动的。

    他故作神秘,压低声音,说:“嫂子,你是不知道,我成天看那些花容月貌的女子给我哥献殷勤,他却像眼瞎了似的不搭理,徒留美女满脸尴尬,当众出丑。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这样不懂得怜香惜玉?你说,他是不是欠打?”

    齐同踹了他一脚,说:“我看欠打的人是你。你怎么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