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扇山,位于望城西南角,离市中心两小时的车程。

    “说好了,我开车。我不习惯坐女人开的车。”爬山前一晚,齐同给舒琬微信留言。

    “怕我是马路女杀手,还是你有大男人主义?”

    “都不是。只是习惯而已。就像我不喜欢女人买单一样。”

    “这是好习惯。”

    “你这么觉得正好。”

    “睡吧。”

    “晚安。”

    “嗯。”

    第二天早上五点,舒琬就起床了。

    五点半,两人同时打开门,对视而笑。

    都是一样的,银灰色运动装、白色运动鞋、黑色大背包。

    “你不是故意的吧?”

    “你别不这么不相信我们的默契。我都没有见过你穿运动装的样子,怎么故意?”

    “少来。如果你一直都在关注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喜欢什么颜色?”

    “好吧。你的审美,确实几十年如一日。不过呢,我也正好喜欢这样的颜色。”

    “我最喜欢白色。”

    “……”

    “因为银灰色耐脏。”

    “……”

    去翠扇山的路上,舒琬打了个哈欠。

    “还困?睡吧,需要毯子吗?”齐同关切道。

    “不用,听说睡觉会传染。”

    “你别小看我的自控力。我都连续开过十个小时的车。”

    “如果是真的,你是无视交规。”

    “那年地震你知道吧?我是开车去了那,拉了一车的方便面、卫生巾。”

    “……你可真是什么都说。”

    “在你面前,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在我心中,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

    “我相信,你会颠覆你对我的印象的。”

    “拭目以待。”

    下了车,两人都是有经验的登山者,直接开爬。

    到顶再下山,才9点。

    “体力不错啊。”齐同赞许。

    “只要养成积极锻炼的习惯,这都不算啥。”舒琬掏出毛巾擦着额头的汗,说。

    “现在的女孩子,能积极锻炼身体的不多。”

    “不要当着我的面夸人,我会觉得不自在。”

    “好吧。”

    回家的路上,齐同问:“舒琬,你今晚有啥安排吗?”

    “看书。”

    “我带你去聚餐,你去不去?”

    “理由?”

    “下次你如果有不得不去的特殊应酬场合,我肯定也配合。”

    “喔……”舒琬拉长声调。

    “真的,我绝对随叫随到。”

    “我没有那种场合。”

    “话别说得那么满。再说了,助人为乐是好习惯。”

    “我们还没那么熟到,可以在对方朋友面前出现。我怕麻烦。”

    “好吧。”

    “舒琬。”

    “嗯?”

    “舒琬。”

    “嗯?”

    “舒琬。”

    “怎么了?”

    “为什么每次叫你的名字,我的心里有一种甜甜的感觉?”

    “你是少女怀春了吗?”

    “少男怀春,老男人念念不忘。”

    “齐同。”

    “哎。”

    “齐同。”

    “哎。”

    “没什么感觉。”

    “……”

    回到家,舒琬洗了个热水澡。她窝在家里的沙发上,什么都不做,发呆。

    门铃响了。

    舒琬过去开门,齐同端着吃的过来,是小粥加小菜。

    “你这速度有点吓人了啊。”舒琬把他迎进门,关上门。

    “我妈煮的。我真怀疑是不是你是我妹妹。我妈自从知道你住在我隔壁后,三天两头往我家里跑,给我送吃的,还叮嘱要给你留一份。”

    “你妈知道什么?”

    “什么?”

    “你说呢?”

    “应该不知道吧。”

    “余菲这家伙,老是套我话。”

    “怎么了?”

    “没什么。”

    “我们两家这么熟,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望城的圈子也就那么大,除非百分百确定,我不会给你简历上抹污点的。”

    “言重了。”

    “舒琬,你晚上真的不陪我去?”

    “是什么饭局?”

    “就是朋友的饭局。里面都是朋友。只不过其中一位,跟我等你一样,等了我很多年。我希望她能早点死心。即使我们没可能,跟她也是没可能。”

    “话别说这么死。一切都有可能。”

    “你怕什么?”

    “什么?”

    “跟我一起免费吃顿饭而已,不要有心理压力。”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这有。”

    “你那的是最贵的。”

    “好吧,你又赢了。我走了,记得吃晚饭。”

    几个小时后,舒琬家的门铃又响了。

    “看来,我以后周末都不能在家里宅着了。”舒琬打开门,说。

    齐同笑,说:“我走了。一定要记得好好吃饭。”

    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一副要去约会的模样。

    “你管好你自己吧。”舒琬关上门。

    这个男子肩宽腰窄腿长,穿起西装来是要命的致命。

    舒琬叹了口气:不知今晚,又有多少女子患起了相思。

    丁三雅和袁孔的订婚宴。

    丁三雅包了三十桌,大学里几乎整个系的人都来了。

    “你这家伙,是把订婚宴变成了同学会吗?”舒琬看见丁三雅,打趣道。

    “我这是扬眉吐气,怎么也得炫耀下,”丁三雅得意道,“想当年,不知有多少人笑话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一旁的袁孔咳嗽了好几声。

    他西装笔挺,英俊无比,不愧是当年的系草。

    舒琬来得早了,随便找了一桌坐下。旁边的姑娘她看着眼熟,却不知道是谁。那姑娘凑近舒琬,说:“不过是订婚宴,不知她嘚瑟什么;就算是结婚又如何?如今离婚率那么高!”

    “那你怎么还来?”舒琬似笑非笑。

    “不是为了看还俗后的系草吗?啧啧,真是可惜了,白白便宜了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舒琬没有接话。海大居然还有这样说话的女子,真是海大的悲哀。她起身去洗手间。

    “切,装模作样给谁看?”那姑娘用鼻孔出气,小声说。

    舒琬突然想起来了,这个姑娘是隔壁班的,叫陶芩,绰号“桃花”。“喜欢”过她的男子,没有八百,也有一千了。每次下了课回宿舍,都能听见她跟她旁边的女同学说“刚刚谁谁看我了,他是不是喜欢我?”她总会跟别人说,自己惹了多少多少桃花债。要不是全系的人都知道袁孔喜欢的人是舒琬,只怕袁孔也会变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子下”的男子之一。

    “舒琬,我给你带来解围的人了。你在哪呢?”余菲的电话。

    “解什么围?”

    “基于你和三雅和袁孔的关系,大家都会脑补出‘闺蜜抢了我男人、我追悔莫及借酒消愁’的海大第一八卦。为了不让你的人设太悲哀,我给你带来了白马王子。”

    “我谢谢你了。”

    “不用不用。我们在第9桌。你在哪呢?”

    “我在洗手间。”

    “快来快来,我已经给你占好座了。”

    “等会。我抽根烟去。”

    “别啊。你这会去抽烟,被人看见了又是事。”

    “不是有救兵吗,能有啥事?”

    “也对。这样,我让大表哥去找你。”

    “喂!喂喂喂!”

    电话挂了。

    舒琬刚在吸烟区点燃烟,齐同就出现了。

    “你们那届的第一帅哥,确实不错。”齐同说。

    “嗯。”舒琬点了点头,吐出一口烟圈。

    齐同看着舒琬的眼睛,说:“你这样,会让人失控。”

    “确实,自控力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舒琬说。

    齐同伸手拿走舒琬嘴上的烟,放在自己的嘴边抽了一口,也吐了口烟圈。

    烟雾中,舒琬脑中浮现出四个字“暧昧高手”。

    若自己自控力差点,是不是也瞬间成迷妹了?

    她伸手取走齐同手指上的烟,插进灭烟器,旋转灭烟。她伸手挽住齐同的胳膊,说:“走吧,戏要做足。”

    齐同另一只手伸手拿过舒琬的包,说:“戏要做足……”

    话音未落,他的唇,便轻轻落在舒琬的脸颊处,如蜻蜓点水。

    舒琬的脸烧了起来。她自诩脸皮厚,也不过是自诩而已。猝不及防被一个男子亲,实在让她没有丝毫的准备。

    “舒琬,你怎么了?怎么脸这么红?”余菲问。

    “穿多了,有点热。”舒琬伸手脱外套。

    “嗯,就是有点热。”余菲说。她也伸手脱外套。

    齐同帮舒琬把外套挂在椅背上。

    “大表哥,这护花使者的活做得很是得心应手嘛。”

    “那当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齐同脸不红心不跳。

    丁三雅带着袁孔来敬酒。

    “叫姐夫。”丁三雅指着齐同,对袁孔说。

    “好久不见,齐哥!”袁孔说。

    “你们认识?”大家都惊讶。

    “他爸妈跟我爸妈认识。”袁孔说。

    订婚宴上,袁孔的家人都没有出现,丁三雅的父母也没有出现。

    舒琬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她跟余菲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的眼中,也满满都是同样的担忧。

    “好久不见,许骁哥!”袁孔对许骁说。

    “袁孔,恭喜!”许骁说。

    “原来大家都认识啊,倒少了熟悉的麻烦。以后约着一起玩啊。”丁三雅欣喜道。

    “好啊,恭喜恭喜!”齐同说。

    相互碰杯。

    “少喝点。”舒琬说。

    丁三雅是个好强的女孩,也是个家境贫寒而又自尊心很强的女孩,在大学里没有什么朋友。这样的酒局,不怀好意灌酒的人太多了。

    丁三雅双眼湿润,说:“舒琬,别人的酒我可以不喝,你的酒,我必须喝上三大杯。没有你舒琬,就没有我丁三雅的今天。”

    “三雅,别这么说,都是你应得的。”舒琬说。

    丁三雅摇了摇头。她一口气喝了一杯,想倒第二杯的时候,被舒琬按住了手。

    舒琬看向袁孔,说:“照顾好三雅。三雅值得你好好、用心呵护一辈子。”

    袁孔一直都避开舒琬的目光。他这会看向舒琬,眼神复杂,说:“我知道。”

    “别让她受伤。”舒琬认真说。

    “我会的。”袁孔正色道。

    齐同没有喝酒,美其名曰要为舒琬当司机。回家的路上,齐同开车。

    舒琬喝了几口,有点微醺。她说:“爱情的魅力在于,明知是飞蛾扑火,还是往前往前。”

    “怎么这么说?”齐同问。

    “袁孔的家境不错吧?”

    “他这么大了,会处理好的。”

    “他才从那里出来,能处理什么?”

    “袁家很感激丁三雅的……”

    “那也不过是刚开始。过日子不是过家家。”

    “舒琬,一辈子真的很短的。你想啊,你想过有一天,你有三十多岁了吗?”

    “然后呢?”

    “只争朝夕啊,想那么多干什么?明天什么样,谁能保证呢?活在当下,努力,问心无愧。”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给我洗脑?”

    “我是在真心表白。我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真的变心,但是此刻,我只想跟你在一起,直到永远。我希望这车子可以一直一直开下去。我希望我的车里,永远坐着你,一个慢慢变老的你。”

    “我们这辈子,真的非得找个人来陪吗?”

    “当然。要不然等你老了,谁搀着你?护工搀扶你是因为那是他的工作,他的责任。可是我搀着你,是因为爱你。”

    “听说男人老得比女人快……”

    “对啊。所以我想找个我爱的女人来搀我,不想一个陌生人出于职业的需要来搀我。”

    “你想得太多了。谁知道人这辈子都活多久?”

    “至少现在,我希望是我送你回家,看见你的醉脸,而不是别的男人。”

    “男人的占有欲……”

    齐同把车子停在了路边。就着微弱的路灯,齐同解开安全带,过来按住舒琬的头。

    “别躲。我知道你不讨厌我。我知道,你也喜欢我。”他呢喃道。

    看着他眼中浓浓的爱,舒琬像是被施了魔法,脑子无法转悠。

    他的唇落下来。

    一个美好的吻,值得回味和珍藏的美好的吻。

    这一刻,他应该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

    舒琬闭上眼睛,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