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正是最黑暗的时候,我倒要看看,这黑暗,是否能遮住我韩石的眼。”

    此时若有人能看到,有一种执着,与一种气概,正在韩石的眼中深深地扎下了根。

    那种执着,叫做百折不挠。

    那种气概,叫做一往无前。

    就在这天地最黑的那一瞬,突然从天尽头,一抹金色喷薄而出,刹那间,就驱散了那无边无际的黑暗。

    金光越来越强,一轮金阳,伴随着轰鸣巨响,从地平线上腾空而起。

    在金阳之光照到韩石盘膝之处时,左边的枯死之树,突然间好像获得了无穷的生机,枯黑的树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为碧绿之色,整个树身就好像右边之树一样,露出拥有亘古生命的感觉。

    而右边的繁荣之树,则与左边之树此前一样,不到半炷香的工夫,由极荣变为枯死。

    “一枯一荣,一荣一枯,枯极为荣,荣极而枯,乃物极必反之意么?”

    “这两棵树俱都不是凡品,这枯荣的背后,怕是另有深意。”

    韩石虽然年纪不大,但这十年中,在轩辕文的身边,见识了许多寻常人,穷尽一生也不可能遇到之事。

    因此当下韩石并未有丝毫失措,反而愈发平静,只是思索这枯荣双树所蕴含之意,是否另有玄机。

    “这双树园中,已是很久很久没有出现枯荣之象了,孩子,你叫什么?”

    一个虚幻之影,从双树之间渐渐清晰起来,在韩石面前,一位老者的身影缓缓浮现。

    老者面色淡然,头发白黑相间,一身灰色长袍,只是双眼之中,露出一股沧桑,这沧桑恍若实质一般,仿佛由万载岁月凝结而成,让人不敢直视。

    直起身子,韩石虽还是少年心性,但双眼中丝毫没有惧色,与老者默然相对。

    老者的语气平淡,但一股上位者的气息却无声无息中弥漫开来,无形肃杀的语境压力如一座大山缓缓压来,仿佛要把韩石压倒在地。

    韩石静立不语,默默的对抗着,但在抬头扫过老者眼底之时,韩石在肃杀的背后看到了一丝孤寂,心下顿时有了计较。

    “我叫韩石。”

    “韩石,石头么?”,

    “正是,石头是我的小名。”

    “韩石,韩石……又是一个石头,时也,命也,就是不知,这是你的命,还是我的命?”老者眼神飘向远方,嘴中喃喃有词,声音如蚊呐一般细微。

    两人沉默半响,老者转身缓缓离去,身体如水滴融入大海一样,慢慢地融入虚空之中,始终没有再转过身来,只剩一句话回荡在韩石耳边。

    “孩子,你可知你这一生,所为何求?”

    “等你有了答案,可以再来寻我。”

    老者最后一丝身影也彻底的融入虚空,这空间的波动如水面上的波纹一样,慢慢的平稳下来,周围的环境与此前相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那句话,震撼了韩石的心神

    ——这一生,所为何求!!!

    韩石还来不及细细思索这句话,突然间,便有狂风乍起,弹指一挥间,便卷着韩石穿过了无边的星海,回到了卧牛山顶。

    第一次穿越星海的时候,韩石心情激动,难以自己,没有留心星海中的场景,这第二次,韩石绝不肯白白错过。

    在这短短的一挥间,韩石看到了很多,其中一个巨大的星域中,一股浩然的气势喷发而出,其有百余颗黑白色的星球,在不停的互相旋转缠绕换位,好像星球有着自己的生命一样。

    还有一颗星球,远远看去,一片淡金色弥漫全星,离得近了,便有无边锋锐之气化为亿万飞剑,呼啸中在星球外穿梭不停。

    更看到了一个巨大星球,上边所有的地方时时刻刻都有雪花飘落,每片雪花都有巴掌那么大,呈六角形,和他胸前挂的那块灰石形状一样。

    天地间最后一丝光辉也消失在天际,韩石依然没有醒来,儿子天黑了依然没有回家,韩铁匠十分担心,这几年来第一次爬上山来,此时看到韩石盘膝于地,顿时放下心来。

    韩铁匠不知,他若不是轩辕文熟识之人,那片透明罩阵,他不可能走的进来,轩辕文自从韩石顿悟开始,到现在星光洒满大地,始终一动未动,目光更是一刻未离韩石。

    随着星月之光越来越明亮,韩石四周雾气渐少,阴阳双鱼越来越模糊,更是从磨盘大小缩为拳头大小,慢慢融入韩石天灵。

    灰石慢慢地飘下,重新挂在胸口之上,韩石缓缓睁开双眼,突然双目中有两道精光冲霄而起,直冲到透明罩阵的边缘才被挡下来,不能突破,精光一闪而逝,短暂的光华之后,立刻内敛。

    而韩石双眼依然清澈见底,无一丝杂色,但心中所念,已然有了变化。

    “韩石,你刚才经历的事,你不用说,这是你的机缘,不是我的,现在先生我无论说什么,对你都是一种限制,只有自己,只有完全靠自己才能有最深的感悟,下山去吧,三日后再来。”轩辕文背过身去,大袖一拂。

    “这三天,不论有无所悟,但求顺其自然,不可强求。你我之缘,已有十年,三日后,你心中有何疑问但说无妨,但只可问三个问题,这也算是我给你的一场机缘。”

    韩石坐在后院青石板上,发丝上已然有露水凝结,两天两夜不眠不休,滴水未进。

    此刻他眼中的血丝像电光一样,分布整个眼球,手中那把柴刀,还在不停的磨着,磨了五年,这把柴刀现在已经薄如纸张。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和见到的东西,完全超出了韩石的所知所想,一颗对广阔世界的向往之心,已在韩石心里扎下了根。

    “还有一天,我得加快了。”听不出韩石嘴里的呢喃,到底在说些什么。

    韩石娘亲急得不停的抹泪,韩铁匠沉默着坐在一旁,终于磕了磕烟袋,叹了一口气。

    “孩子他娘,我们回屋去。”

    “孩子他爹,你咋这么狠心,石头都两天两夜没吃饭没睡觉,再这么下去,会没命的。”韩石娘亲啕号大哭,眼中露出不舍,即刻就要把韩石扶起来

    “你一个妇道人家,你懂什么,跟我回去,石头不会有事的”韩石娘亲怔怔的看着韩铁匠,老实了一辈子的韩铁匠,这次真的怒了,以前从没说过这么重的话。

    韩石娘亲仿佛也知道了什么,不再啕嚎,被韩铁匠拉着回屋去,只是看向韩石的眼光里,露出担心与不舍。

    韩铁匠在这么些年与轩辕文的交道中,早知道此人绝非凡人,常给他以迷雾之感,而他心里也隐约知道一些,儿子所念之事。

    韩铁匠相信石头的选择,他能做的,就是给石头一个静静的后院,一段静静的时光,让石头自己去选择。

    时间缓缓流逝,第二天也过去了,鸡鸣三遍,骄阳冉冉而起,新的一天来临,时间的脚步从不停歇,亦如初阳之升,势不可挡。

    也不知这天地间是否有力量,可以阻止这太阳的升起。

    韩家后院,韩石的眼睛里,血丝几乎布满眼球,如鲜血涂目,若此时有人看到,会有毛骨悚然之感。

    韩石的双手还在来回磨着那把柴刀,此时双臂已然麻木,只是一股决不放弃之念在支持着韩石,机械地磨着,终于在月上中天之时,手中柴刀,断成两截。

    生生地磨成两截。

    一声爽朗长笑,韩石霍然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大步迈出,踏着月光,朝着卧牛山大步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