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队伍行至一半,忽然从街道两侧围观的人群里发出一声尖啸,一群刺客应声而出,侍卫反应极快地和刺客缠斗起来,队伍中经过了短暂的惊慌后又开始有条不紊地往前行进,身在队伍最前方的明子琰丝毫没有意识到队伍尾端的变故,兀自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中,直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利剑般地带着呼啸的风从天而降,手中的长剑气贯如虹,直指他身后的花轿,强大的剑气下轿顶轰然炸开,红绸流苏,木渣碎屑,漫天飞舞,喧嚣尘烟中,云婧被那人裹挟上了半空,几个纵身便腾空远去。

    “有刺客!抓刺客——!”侍卫们后知后觉地开始大喊,明子琰的贴身暗卫立刻追了上去。那人回头,腕间翻转,苍劲的剑气带起疾风,云婧惊慌的尖叫声被撕碎在风中。

    明子琰脸色阴沉得可怕,一把扯下面前碍事的红绸大花,拔出配剑足下轻点,纵身一跃直直地往云婧的方向追了上去,顷刻间便超过了暗卫,云婧的身影近在咫尺,仿佛下一瞬就能拉住她,却又永远隔着半尺的距离而不得。

    明子琰失了耐性,冷冷的威胁透过疾风传向前方。

    “放了她!若她有丝毫闪失我便杀尽你满门!决不食言!”

    “呵呵......”前方传来一声冷笑,速度不减反増,距离很快就拉开了。

    明子琰骤然大惊,眼里凝聚了浓浓的杀意,原来对方竟然隐藏了实力,而他却已经几乎竭尽全力了,眼看挟持云婧的身影越来越远,他闭眼凝气,手中长剑光芒大盛,倏然脱手,带着冷凝的锋芒如同离弦的箭羽追向前方,终于险险地拖住了对方的速度,但这一杀招却惹恼了他,只见他骤然腾空而上避开射来的长剑,转过身迎面而来,手中长剑破风,直指明子琰眉心,另一只手却放开了毫无轻功的云婧,任她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从半空坠落,空出来的手摸出飞刀暗器,长剑飞刀,双招蓄势待发。

    明子琰眼里毫无惧色,甚至还有一丝得逞的笑意,吩咐暗卫去接应云婧,自己迎敌而上,剑刃相拼,一声清冽的脆响,火花闪过,明子苏只觉得震得手腕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胸中被剑气狠狠冲击,麻木得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下一瞬,一阵寒光映入他的眼里,飞刀已至眼前。

    “不要——!”

    胸口一凉,周围仿佛骤然静了下来,明子琰闭上眼,眼前一片黑暗,耳边却将云婧那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听得分明,拿命换她一点在乎,明子琰满足地笑了,坠落的身子被暗卫接住,胸口嫣红一片,飞刀几乎整个没入衣料。

    喜事变成了祸事,明子琰被紧急送回宫中,全数御医会诊,等众人回过神来,却发现王妃云婧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此时的她被刺客带去了一间光线昏暗的破旧房间里,却完全没有一点被挟持的样子,怒气冲冲地甩出一巴掌:“你竟敢伤他?!”

    对方轻松躲过,也不恼,闲闲地说:“郡主可别忘了,是你自己交代要不计代价把你劫出来。”

    “那你就可以对他下杀手吗?还那么卑鄙,竟然使用暗器!”云婧气的失去理智,不甘心地又挥去一巴掌,她是要他们想尽办法把她劫走,她只想逃婚而已,但从来没想过要伤他性命啊!

    “先下杀手的可不是我!”这一次对方没有躲开,而是攥住了她的手腕甩开,将她狠狠地砸在了满地杂乱残桌破椅上,她被撞得身上隐隐作痛,一身红装沾染了蛛网尘埃,凤冠也歪了。

    “你!”云婧飞快地爬起来,胡乱抓起地上的桌子腿朝他砸过去。

    那人怒了,一掌挥开砸到面前的桌子腿,轰然碎裂,扬起灰尘迷眼,他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冷冷道:“怎么?心疼了?难不成你爱他?那你逃什么婚?”

    心疼?她呆住了,下巴被捏得生疼也恍如未觉,难道明子琰倒下去的那一瞬间她的心像是被剜了一个大洞,又疼又凉又绝望,几乎要窒息的感觉就是心疼吗?爱他?怎么可能?她爱的明明是明子钰......

    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让那人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呵......竟然还哭了......”

    她哭了?她抬手摸到一手凉意,随意在脸上抹了一把,匆忙起身找门出去,一看之下才发现自己身处的屋子破旧不堪,蛛网遍结,灰尘满地,她质问:“你们选的这是什么破地方?”

    “劳烦郡主要委屈一阵了。”那人答非所问一句,转身头也不回地出去了,但却不让云婧出去,甚至封上了门窗。

    她这才明白对方说的要委屈她一阵的意思,冲上去用力踹门,纹丝不动,她气得一边踹一边骂:“你们干什么?放我出去!”

    回应她的只有一阵阵有条不紊地钉门窗的声音,他们用木条封住了窗子,隔断了光线,屋子里越来越暗。

    她慌了,找来一根木棍砸起了门,边砸边喊:

    “开门听见没有!”

    她不能被困在这里,她还要去看明子琰的啊......

    “开门!否则我出去了诛你九族!”就问你怕不怕!

    果然,外面的捶打声停了,她还没来得及继续开口,紧接着响起了一阵渐行渐远最后慢慢消失的脚步声......

    完了,她真的被困在这里了......

    门外,一条隐蔽的巷子向外延伸着,一个银色的身影渐渐走出了巷子,来到不远处一间客栈的二楼,一间临湖雅间里,明子苏一袭墨色长衫,临窗抚着琴,银色身影进来的瞬间,琴音立刻漫出丝丝杀意。

    银色身影一僵,跪了下来,咬着牙不让血丝逸出嘴角。

    “楚玥,你可知罪?”明子苏冷冷地问,指下音律渐缓。

    楚玥揭下脸上络腮胡子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五官精致的脸,低垂下头:“属下知罪,请主子责罚。”

    “楚墨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了。”大业未成,暴露身份意味着死期将到,除非杀人灭口。

    楚玥知道他在暗示自己杀了楚墨,第一次她没有二话不说地直接领命,而是试图徒劳挣扎:“楚墨......他只知道我是暗影门的人,应当还不知道主子的身份......”

    明子苏冷哼一声:“应当?是不是应当暂且不论,只要他有心查,以他的城府你认为需要多久?”

    楚玥心下一凉,知道他杀意已决,重重地磕头求情:“求主子放过他。”

    明子苏挑眉,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看来这些年你在楚府是养出了感情了。”

    “属下知罪,属下愿一死以消楚墨疑心。”

    明子苏未知可否,玄色袖口落地,指尖微顿,琴音骤歇,余音萦饶,楚玥眉间一松,胸口的钝痛骤然减轻了许多。

    “果然是兄妹情深,你倒也不必急着求死,此事以后在议吧,先把消息放给宁王,只要他一来,立刻行动。”

    楚玥领命而去,于桑闪身而出。

    “这两兄妹互相牵制,倒省了主子许多事。”

    明子苏低头沉思,楚玥的心思他早已经知道,但是楚墨的城府远不止他所看到的,他真的是为了她才突然转性甘做他的谋士的吗?

    云婧被困在这间漆黑一片的破房子里,光线全被阻隔在外,她甚至分不出时间过去了多久,外面是明是暗,腿踢门踢得累了,嗓子也喊哑了,疲倦地靠着门坐着,熬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忽然一股异味弥漫在空气中,仿佛是呛人的浓烟,靠在门上的后背微微有些发烫,仿佛从身后袭来了一股灼人的热浪。

    着火了?

    不消一会儿便有不小的明火从门下的缝隙中蔓延进来,引燃了地上干燥的干草,火光飞快地窜起,屋子里亮了起来,满屋子的干柴枯草,飞快地与火苗融在一起。

    云婧绝望了,他们竟然要烧死她!

    她徒劳地躲避着火苗,被浓烟呛得脑子开始不清明起来,一个重心不稳地跌在地上,手下不小心按在被烧得滚烫的桌腿上,灼痛传来,她惊叫了一声爬了起来,浓烟顺势漫进鼻腔口中,嗓子一阵难受,克制不住地咳嗽起来,火势蔓延得惊人的快,一会儿功夫,火光和浓烟热浪已经充斥了整间屋子,云婧睁不开眼,闭着眼咳嗽着,漫进鼻腔里的浓烟让她的眼眶刺痛泛红,呛得她眼泪直流,绝望地蹲下来想钻进桌子底下去躲着。

    慌乱间,大门轰然被人撞开,一双清凉的手伸过来揽住了她的腰,微微用力,她便落入了一个清香的怀抱,头顶响起熟悉的声音:“火来了你躲在桌子底下有什么用?想添把柴么?”

    云婧茫然地抬头,泪眼迷蒙中看见了双眉紧锁的明子钰,她不敢置信,舌头打了结:“你、你......你怎么来了......?”

    明子钰用湿手帕捂着她的鼻口,然后快速地拉起她将她圈在手臂里护着,飞身窜出了火光浓烟,耳边有清凉的风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