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多多当然没疯,她把自己弄得这狼狈样子,撒丫子就跑到了院子里去了。

    江家老夫人惊闻女儿没了,心都疼碎了,她这远嫁的女儿,好几年也不能见着一次,偶尔得了口信,也含糊其次,料想也似乎过的不好。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势大的还能帮衬着点儿,可她这女儿是远嫁的,江家手伸不到那么长。

    老夫人本就日日念着这个女儿,报丧的又说是夫妻拌嘴,让她女儿吃了耗子药,她心里对这女婿是一百个不满意的。

    所以,江家这次过来了不少人。

    因为老夫人人要亲自来!

    本来远嫁的姑娘死在了夫家,那就是娘家侄子或者兄弟来一趟,烧点纸就好了,也是尽了心意了。

    奈何老夫人心里苦啊,她心疼这女儿,不来看看死不瞑目,老夫人出动了,那就得有媳妇陪着,大儿媳妇去了郡上,也不懂这云家村的语言,就没过来,守寡的二儿媳妇郭氏和三儿媳妇白氏同老夫人一样,都是云家村附近的镇子人,能和云家村人交流,就跟过来了。

    白氏还有个六岁的女儿,小孩子哪儿能离了娘,也就一道儿跟来。

    这出行,一有女眷就麻烦了,得要人护送!

    本来江氏死在了外头,她家兄弟得要过来一个的,只是她大哥在郡上山高路远的,二哥已经没了,剩了个三哥,这又赶上年关,家里也是要人打理的,来不了。

    于是就派了江家长孙江如玉护送来一众女眷过来。

    江如玉如今年方十三岁,江家思来想去,便花了银钱,请了十几个镖师一道儿护送。江家三郎又觉着侄子太小了不稳妥,请了侄子在县学里头的同学,十八岁的方觉明一道儿过来。

    江家奔丧来了这一大家子人,倒是把云家村给吓了一大跳!

    他们哪儿见过这阵仗!这奔丧而已,一大家子都过来了哈,还带了镖师,丫鬟仆人的一大堆。

    好个富贵人家啊。

    江老夫人一见迎接出来的云承水,就扑过去唾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家女儿好苦哦。”

    村民们一看这架势,赶忙劝说老夫人:“这承水可半点没亏待您闺女,这都是命哈。人死不能复生,您请节哀。”

    老夫人哭泣不已。

    众人也是劝她息怒,又让人扶着去灵堂。

    结果这刚劝的老夫人心里舒坦了点,云多多就尖叫哀嚎着跑了出来,直直的撞到了老夫人身旁一个中年女性怀里。

    她原想撞老夫人的,一想老人家不经撞,撞了个好歹就不好了,于是就撞了旁边一个。

    云承水一看她就惊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老妇人一见云多多就傻眼了,她认得云多多,三年前江氏带她回过一次娘家,艾玛她三年都没咋长个儿!

    被撞的就是云多多的二舅妈郭氏,她素来安安静静的,在娘家也是个小家碧玉,出门都有侍儿配着的人,骤然见到脏兮兮,还少了一只鞋子的云多多撞过来,差点没吓到。

    “这……这是小姑她家的多多?”郭氏不确定的看了一眼白氏。

    白氏是扶着云多多站好了,迟疑着点了点头,然后搂紧了自己旁边的女儿。

    云多多猛然嚎啕大哭:“爹,不要打我,我不是故意的!”

    话音一落,身后云秀娟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手贱的死丫头,让你洗几个碗,你就给我打了!”

    震惊过头的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搂紧了云多多,瞪着云秀娟:“你是谁,怎敢欺辱我家的外孙女儿!”

    云秀娟一看这老太太,也是有些犯怵,但是又一想,她是来奔丧的,虽说是家底厚,带了这么多的人,但是毕竟是外地人。她家女儿是自己吃耗子药死的,怪不得别人,就是闹到官府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于是就朝着老夫人福了福身:“哎呦呦,老妇人误会了,是这多多她调皮,让她洗碗便打碎了几个碗,我一时情急,便骂了她几句哩。不是要打她。”

    云承水也帮衬着说:“是呢是呢,岳母,这是多多她二婶,平日里很疼多多的。”

    他虽然无耻,倒也知道在岳母面前要对女儿好点。

    哪知道老夫人一见云多多这凄惨样,心都碎了,搂紧了云多多,训斥道:“她才多大的人儿,这冰天雪地的,你让她洗碗?啊,她阿娘还没下葬,她合该去哭灵呢。”

    在清水县大户人家的规矩,有人病故,那子女都要哭灵烧纸,在灵前守着。哪有让女儿去洗碗做家务的!

    云秀娟一听便哭叫了起来:“哎呦我冤枉哩,咱们这山野村子里的人家,比不过你们城里的大户,这家务不都是自家人干么,我这相公死了,不也是忙前忙后的收拾么。我的命苦呦……”

    云秀娟惯会拿腔作势,她这样一嚎,大家也觉得她委屈了。

    里正也不想这闹的不愉快,便劝解老夫人道:“也是呢,老夫人是富贵人家,不晓得咱们这儿的苦,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江氏嫁了来,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多多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咱们村子里的女娃子,像她这么大的,都是要做活的。”

    这一翻话说的有理有据,老夫人心里再不爽,也是没法子,本就是这个道理。

    但是她见外孙女儿过的这般苦,想着女儿生前定是吃了不少苦,便搂着云多多再不肯松手了,一面哭着去了灵堂。

    云多多一看这架势,就觉得不行!

    她这外婆战斗力不足,那个二舅妈眼睛不住的看自己,面上是不忍和心疼,但是笨口拙舌,说不出话来。

    她呼叫了一下懒羊羊:“快,告诉我,江家来的这一票人,哪个能帮我啊!”

    懒羊羊圆滚滚的小脸皱了皱:“嗯,这群人里,那个小男孩,他是你表哥,读书读傻了,吵架不会,打架更不会,别指望了。”

    云多多瞄了一眼认认真真给江氏烧纸的少年,表示认同。

    懒羊羊又道:“你那外婆是个传统的老太太,又是正经人家,斗不过云承水和云秀娟这俩奸夫淫妇,你二舅妈……这个一看就是个木头,也不行。哎,这个可以,你三舅妈,这个可以。”

    云多多瞄了一眼她三舅妈白氏,白氏……她显然是被这自己这凄惨样子吓懵了,把丫鬟牵着的女儿搂进了自己怀里!眼睛正慌张的四处看呢!

    “这个行吗!”云多多心里苦。

    懒羊羊认真道:“资料显示,白氏她跟着丈夫打理江家,很有点本事,她这样,大概是怕自己女儿也落到这个地步吧,毕竟,你现在这个样子,对她对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云多多看了一眼幸福的窝在白氏怀里的小表妹。

    心情十分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