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倚栏,窗扉半敞。

    人来人往的街道,热闹无比。

    屋内的空旷,透漏着诡异的寂静。

    温和的阳光照进屋里,映衬一袭如雪白衣,衣身处,点点闪耀的光芒,温馨而耀眼。

    白衣主人梳着高髻,垂下两根细长的银带,玉树临风的做派。

    一双勾人丹凤眼,眨得随性潇洒。

    斜倚窗前,慵懒的如画之颜定在绯红的窗框之内,真似一幅栩栩如生美人画。

    楼下偶尔瞟过一两个不经意的眼神,皆醉在其中,久久不散。

    而那墨黑的眸子朝着楼下飘忽不定,似在寻人。

    “公子,你好歹先吃几口饭,孙公子哪能这么快就回来?”

    丹凤眼懒懒一斜,背后“扑通”跪下一紧装男子。

    “崔云该死!”

    “谁说我在等他了……”慵懒的语气迸射出丝丝危险。

    “公子……”崔云皱紧眉头,忽而壮士断腕般懔然道,“见过孙公子,也该回去了!”

    “你懂什么?我这是礼贤下士……”墨黑的眸飘忽几许,“孙踏乔为人正直,颇有才学,日后定能助我一臂之力……”

    之后的自言自语,仿佛在为心里无由来的不舍做出合理的解释。

    在外已经半年有余,对于那个地方,自是会产生许多变数,机会稍纵即逝,不容许他如此糟蹋。

    等了四个月,就真只为真心实意的拉拢吗?

    四个月来莫名的思念,断是不甘心当初的不告而别,为了得到他最深的信任,定是坚定等这四个月的原因!

    如此,应该是吧……

    长叹口气,风流倜傥的白影继续慵懒地斜躺在椅背,闭上浓墨的眸,声音略显疲惫:“你先出去。”

    “是。”

    崔云低眉站起,缓缓倒退而出,最后看一眼似睡着了的身影,只觉无奈至极。

    主子明明想再见孙公子,却放不下面子。

    而孙公子那般单纯善良的人,难怪主子放不下,可……

    成了大事,才能这么无所顾忌啊!

    望一眼安静的睡颜,崔云抬起停顿许久的胳膊,轻轻带上了门。

    丹凤眼豁然睁开,揉揉太阳穴。

    崔云的犹豫他感同身受,这半年多,可算在逃避,而逃避了一时却逃不了一世,那个人一旦成了事,胜者为王败则为寇,他的下场,可悲可泣……

    无力垂下胳膊,手边似乎碰倒了什么东西,砸在地上,响声响彻了寂静的房间。

    睁眼看去,一幅画卷躺在地上,绑画卷的绳松散开了,露出些许留白。

    红色的绳,是柳务才送给孙踏乔的。

    修长的手捡起画卷,正要放回桌上,手指却鬼使神差,灵巧地解开松松系着的红绳,犹豫了会儿,缓缓拉开。

    是一幅仕女图,画中只一女子,女子垂着可爱小巧的飞仙鬓,身着百蝶纱裙,立得笔直,颇有大家闺秀的气质。

    杏目朱唇,眉心如画,清浅的微笑令人倍感亲近,竟是难得的绝色!

    仔细一看,呼吸不由一滞。

    此女,竟如孙踏乔长得一样!

    原来他的女装,竟如此倾国倾城!

    修长的手微抖了抖,急切地翻找画中落笔。

    柳务才赠。

    为何?

    柳务才要送这样一幅画?

    墨眸的星光闪了闪,耳朵微微一动。

    他回来了!

    心忽然间砰砰直跳,好似做贼般手一快,已收好画,系上红绳。

    余光瞄见挂于墙上的另一幅三人夜色把酒赏桂图,一丝算计自心间油然而生。

    良久,门外果然想起久违的熟悉敲门声。

    急切的心跳缓好,唇轻轻勾起,丹凤眼眯着蛊惑人心的弧度。

    “请进!”

    门无声一开,孙踏乔凑进脑袋,回望了四周,瞧见钱留醉悠适地倚在椅背,十分享受地晒着午后秋阳,果断迈进了第一步。

    “你身体怎么样了?”

    慵懒的面部一愣,没想到,四个月不见,他的第一句,竟然是关心他的身体……

    关心啊……

    许久没人这么关心了……

    丹凤眼略微抬起,见来人一袭青衣,完好无缺地笔直站着,面容微瘦却精神无比。

    心安稳放下,浅勾的唇大幅度弯起,语气盛满了满不在乎。

    “都好了一季了。”

    孙踏乔闻言一愣,傻傻道:“好了这么久……你,不回家吗?”

    薄唇一僵,墨黑的眸逐渐幽沉。

    “你失约了,我可还守着!”

    “嗯?”细眉一皱,杏目疑惑丛生,“何约?”

    薄唇勾起邪魅的弧度,慵懒起身,随意将手中的画塞进笔筒,径直迈了两步,摘下挂于墙上的画,细细瞅了几眼,回身递与不明所以的孙踏乔,眉淡淡挑起。

    见孙踏乔依旧不明,不由乐道:“我们与柳兄的桂酒之约,你还真忘了?”

    孙踏乔接过一看,好似透过一扇窗,视角恰好是三个男子对饮高谈,一树桂花烂漫无双,鼻尖似乎还隐隐萦绕了一股桂香。

    是那晚柳务才未完成的画。

    画工精妙无比,瞬间令人回放当日的情景。

    孙踏乔摩挲着逼真的画面,漆黑的眸中,是掩藏不住的爱不释手。

    这画面,颇有些刺眼。

    伸指揉揉微疼的太阳穴,尽力挥去脑中突显的女子画面,无奈越赶越清晰。

    “你怎么了?”

    丹凤眼豁然睁开,脑中的女子渐渐与面前的男子重合……

    察觉到自己无礼的思绪,精彩熠熠的丹凤眼狼狈地垂下,哑然道:“无事。”

    “对了,柳务才走之前可还留了什么话?”

    “他说他会尽力。”

    “啊?他会说这么丧气的话?”

    “哼~秋围也不是那么好中的!”

    虽诧异钱留醉难得的不屑表情,孙踏乔加紧追问:“哦……那……对于我失约,他没说什么吧?”

    钱留醉抿紧了薄唇,墨黑的眸越发浓黑,好似一弯深处的深潭。

    “想知道?”

    孙踏乔刚想点头,一不小心撞见深邃的浓眸,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连忙撇开良心摇了摇头。

    薄唇邪魅一勾,慵懒而磁性的笑声传了开来。

    “今晚若是你准时来赴我的约,那我就告诉你。”

    思考了半晌,觉得除了蹭一顿饭之外没别的坏处,孙踏乔毫不犹豫立即点头。

    “这次算何约?”

    “君子之约!戌时,惠安堂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