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皮艇静静的停靠在岸边,上半部分被拽到岸上,下半部分已经被江水冻结在冰面中。

    陈小武快步走了过去,清冷的月色下,他看到本来充满气的皮艇不知是什么缘故此时已经半瘪的支棱在江滩上,皮艇上面的东西全部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以此看来应该是两人主动收拾好东西后,从容不迫的离开了皮艇,从这里上了岸。

    看了看水泥和大青石砌成的江堤和上面黝黑的树林。虽然依稀能看到几排脚印的痕迹,但是陈小武还是放弃了在此上岸追逐两人的打算,那硕大的如同野狗般的老鼠,让他至今心有余悸,若是在黑夜的树林里遇到,那他只有死路一条。

    转身看向远处那条黝黑而整齐的黑影,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去,或许那黑暗的阴影只是一个跨江桥而已,既然找到了白莺她们上岸的地方,便也不用着急了,他打算找个避风的地方,静静的等待天亮,在决定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沿着冰面陈小武又向前走了数百米的距离,终于看清了这黑影的轮廓,那是一道高出江面二十几米的弧形大堤,横贯整个江面,大概上千米的长度,他搜索着记忆中的资料;依稀知道了自己所在的这个地方是哪里,也大概对周边的地形恢复了一些记忆。

    松江水电站!这里是花湖!

    前些年的时候他上班的公司组织户外团建活动时曾来过这里,说是户外团建活动,不过是公司领导出钱给大家包了个大巴,二十几个同事到花湖下游的度假村吃吃喝喝外加旅游观光。

    当时陈小武刚到公司不久,在公司里属于端茶倒水被人呼来喝去的地位,和公司同事都还不太熟,加上自己年纪小,一些老员工也不带他玩。

    无聊的自己便曾走上这松江水电站的大坝来,那时候正值夏季,来花湖旅游的人相当之多,自己挤在人群里从松江水电站大坝上走了个来回。

    从大坝上向下看去,水流从上百米的坝体中喷薄而出,射出数十米的距离,水花飞溅波澜壮阔很是震撼。

    而此时的月色下,自己从大坝上游的花湖冰面上看向大坝,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漆黑的坝体幽深静谧,远远的看去如同一条横卧在江面的苍龙,既散发着神秘的诱惑,又仿佛笼罩着危险的阴云。

    陈小武仔细回想了下四周的景致,大概判断出自己的位置,心里有了些谱,松江水电站上游另一侧的江岸上密密麻麻分布着各种山庄,大坝下游建有几个电站的办公大楼,一条不到十米宽的公路从大坝上穿过,连接东西两岸。

    和西岸不同的是,自己这侧江边除了几条泄洪通道外别说进行旅游开发,平时更是不对游人开放,只要自己不跑到山上,碰到些变异的野兽外,基本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是走到离大坝还有五十米左右距离的时候,陈小武却被眼前的场景吓出一身冷汗,只见眼前的冰面上,直到延伸到大坝下的阴影范围内,秘密麻麻的竟然有无数个人头浮在冰面上!

    陈小武停下了脚步,拧开从砂厂带出来的宿营灯,幽暗的灯光照亮他十几米的范围。

    他深深的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只见他脚下的冰面中,一张脸正狰狞的看向自己,它整个身体都被凝固在冰面中,灰白的脸被泡的有些浮肿,表情狰狞却双目无神。

    远远的一直延伸到大坝的阴影中,无数个这样被冻结住的丧尸,在冰面中或露出几根头发,或露出半个脑袋,将光滑的冰面衬得阴森而恐怖。

    “嘿,你是活人嘛?”

    陈小武正在为这眼前的场景而震撼莫名的时候,从大坝上面竟然照射出一束强烈的手电光,大坝上传来那持着手电人的问话。

    陈小武一惊,接着不禁感到有些好笑,这特么还用问么。谁见过大半夜的拎着灯的丧尸么?

    但还是抬起头,眯着眼,看向手电光射来的方向,回了句:“是啊。”声音嘶哑而低沉。

    这冰原上三天的长途跋涉,加上自己已经十几天没与其他活人说过话,此时张开嘴,连陈小武都不知道自己嗓音怎么变成了这样。

    “别在那拿着灯晃荡了,一会把度假村的丧尸引来别给他们加了菜!”

    上面那人没好气的应了句,又将手电光向岸边照了下。

    “从那边上来。”陈小武顺着他手电的光芒,果然看到岸边大堤旁有一排铁梯子通向大坝上方。

    陈小武小心的躲开冰面上的人头,走到梯子下后将宿营灯关掉放进包裹里,顺着梯子就向上爬去。

    铁质的梯子在寒冬中已经被彻底冻头,陈小武用冲锋衣袖子隔着手握上去都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冰凉。

    上面那人也关掉了手电,伸出一只手,将爬到梯子顶端的陈小武拉到大坝上。

    月色下,只见这人身材魁梧,身上裹着一件军大衣,军大衣竖起毛领,将这人整个脸盖住大半。

    这人将陈小武拉了上来,上下审视了一番胡子拉碴的陈小武,哼道:“你这人还真是命大,我被困在这小一个月了,见多了从上面飘下来的死人和活死人,还第一次看到从顺着江下来的活人。”

    陈小武把双手放在嘴边边呼气边搓手说道:“第一次么?上游那个橡皮艇上,没下来两个女人么?”

    “什么橡皮艇?”那人听见陈小武的问话,奇怪的反问道。

    自己不过刚把灯打开,这人就发现了他,可几百米外那个橡皮艇那么大,这人却为什么没发现?陈小武压下疑虑,没有回答这人的问话,转而问道。

    “大哥,太冷了,有暖和地方么?”

    “跟我来吧。”那人也不墨迹,也不追问陈小武那个橡皮艇的事了,转身就像大坝边的二层小楼走去。

    “我是这个电站的保安,你可以叫我老朱。”走在前面的大个子头也不回的说道。

    “啊,朱大哥,我叫陈小武。”陈小武跟在这自称老朱的人身后,听他介绍自己,便也随口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前面老朱。

    却看到那人听到陈小武的名字,猛地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把手中手电又按亮照在陈小武的脸上。

    陈小武被眼前的强光找的睁不开眼,心下有些恼怒,这老朱怕不是神经病吧,拿着手电照着自己的脸干嘛?

    “卧槽,小五子!哈哈哈......你真的是小五子?”老朱的声音突然特别激动。接着手电灯光从陈小武的脸上挪开,那大个子一个熊抱就把陈小武抱住,力气大的差点让陈小武喘不过起来。老朱激动的拍着陈小武的后背,放声傻笑起来。

    陈小武被眼前这个人突然的热情搞得一脸蒙b,暗想这人难道是自己熟人?老朱?他开始仔细搜索起记忆力所有姓朱的人来,嘴里疑惑的念叨道:“老朱?......”

    那人听见陈小武疑问,哈哈一笑,将陈小武送开,把整个脸凑到陈小武眼前,见大衣领子有些碍事,他索性把大衣也脱下来扔到地上。

    激动的指着自己说道:“你他妈得连我都没认出来,是我啊,朱老三,朱文啊!”

    陈小武心下一震!想了半天却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自称是近五六年没见的朱文。

    他急忙瞪大眼睛,看向朱文,没了大衣领子的遮挡,眼前这个大个子那熟悉的脸,可不就是自己在孤儿院的三哥朱文!

    他不由的内心狂喜,一把抱过眼前的朱文,如同刚刚朱文抱他一般用力,接着鼻子开始发酸,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此时的陈小武就觉得眼泪仿佛不受控制了一般,噼里啪啦的从眼中掉了下来。

    “三哥!”

    “小五子......”朱文的鼻子有些发酸,声音也有些哽咽。

    自从他们陆续成年后,都渐渐离开了孤儿院,开始在社会中闯荡,孙志海离开孤儿院的时候他们都还小,虽然刚离开那几年也会时常回来看看孤儿院里的人,但是感情还是略浅,诗音姐平时忙着学习,平时带着陈小武和邵凯文到处疯玩的就是这个孤儿院里最调皮的朱文了。

    邵凯文比陈小武小四岁,大鼻涕常挂嘴边,胆子小,还爱哭,朱文和陈小武出去偷瓜顺栆追鸡撵狗的时候都不爱带着他,所以在孤儿院里的时候两人是臭味相投。

    论岁数排起来,孙志海最大,李诗音第二,朱文第三,朱丽丽第四,而陈小武排名第五邵凯文第六。

    两人从孤儿院出来后,上次见面还是上次李院长六十岁大寿的时候,距离现在也有了五六年了。

    步入社会后,兄妹几人平时各安天涯,忙碌在各自的小圈子里,即便是当年好如朱文陈小武,也仅是在朋友圈里互相问候。

    可是没想到的是,自己穷途末路的在江面上跋涉了这么多天后,老天爷竟然送自己这么一份大礼!

    朱文也感觉自己似乎是在做梦,本以为自己要一直龟缩在这电站里混吃等死,没想到轮值出来撒尿的功夫,竟然遇见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

    时值末日,两人都曾经历生死,此时劫后逢生又能兄弟相逢,不由得百感交集,再也控制不住压抑许久的情绪两人紧紧的拥抱在江风呼啸的松江水电站大坝上。

    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