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黑皮进来,按下了去往23的电梯,与此同时,冯琳也失魂落魄地从上面下来,叶琛一颗高悬的心总算落地了。他意味深长的看了老耿一眼。

    但是他没上去和冯琳打招呼,两人在此情此景下见面,难免又是一场误会。他躲在了看不见的角落,观察发生着的一切。直到看着警察像掏老鼠一样从23楼某个邪恶的房间里把童海军揪出来,带上了车。

    她没有化妆,更穿着鄙陋的恶衣,想必巴望着童海军对她起不来兴致吧。她发现了这场突然的变故,松了一口气,走出了酒店。

    老耿还缩在沙发里,好像等待着什么。

    虽然很不满老耿盯梢的做事风格,但不得不承认,这次多亏了他,才让冯琳免于误入歧途。

    老耿的目的很明确,跟着他干。而且叶琛打一场能净入两万元,绝对可以纾解燃眉之急。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老耿所希望叶琛做的,都是符合实际的。

    “你很在乎她?”老耿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样神秘地问。

    “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去听她解释。她本不是那种人。”

    “可是,母亲在儿子面前就是一个天生罪人,母亲的伟大危险至极,它会堕落到尘埃里再升华。——怎么样,还用再考虑一下吗?”

    “无论如何,这次都要感谢你。我想好了,不过我只打一场,就一场。”

    “deal!done!”

    叶琛又说:“我想尽快打一场,打完无论输赢,都要拿钱,两万。”

    老耿长身而起,好像终于卸掉了心里的包袱一样。他补充说:“这一场,你要是赢了我就给你两万,输了只有一万。”

    “什么?当初你说的,只要我参与一场就两万,怎么坐地起价?”

    “大白菜还一天一个价呢?现在不是我求你,是你求我。而且今天我跟着那女的,也花了我不少时间和心机。”

    “奸商!”

    “哈哈!随你,记住打赢了两万,输了···”说着伸出一个手指头晃晃。

    从静雅酒店出来后,两人分道扬镳。

    叶琛想着两天后的地下比赛,突然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有打熬筋骨了,如果现场发挥不好,输了丢脸是小,被打死或者打残,就太不值了,所以他必须在这两天内保持良好的状态。

    叶琛打定了主意,就给冯琳去了一个电话,告诉她不要着急,钱已经有眉目了。

    “小琛,我刚接到一个电话,说高洋已经没事了。”

    “估计是你思想高洋过度,产生了幻听了。我没有接到这电话,你听我消息,筹到钱后第一时间就把高洋赎回来。听我的没错。”

    两人在电话里各怀鬼胎,哼哼唧唧就把事情定下来了。

    叶琛算定,这两天内,冯琳应该不会横生枝节再做傻事了。他得以专心准备比赛。

    菜刀门的功夫特点是稳准很,击打中体现高技术。而所有的技术,最主要的就是不输,打不输,就有机会赢。

    为了能够赢得这个比赛,他还专门找老耿拿到了历次比赛的录像,尤其是对阵当天的对手,声震金城、技击排行榜上排名第十三的武士杨七娃的录像。

    通过密集的锻炼,叶琛重新温习了不少陈瘸子当初传授给他的招法,所谓温故而知新,竟然对菜刀门的武功在认识上更上了一层楼。

    经过反复观看杨七娃的技术套路,拿出了几套应对的方略和计划。

    杨七娃的技术特点是争勇斗狠,力量和速度俱臻于上乘,尤其是一对拳,轰出去大概有三百斤。这个力量加上快如闪电的速度,就算真正进入到了国际搏击界,应该也属于是高手级别。

    都说文无第二,武无第一,胜负虽未可知,但初次登台就挑战金城技击排行榜的高手,着实令他倍感压力。

    在熬了一个大夜反复研究录像后,叶琛忽然有了一个新的发现。

    杨七娃的速度和力量是他的长处,但同重量级的对决中,只要能将比赛拖到下半场,他的胜率明显降低到五成以下。他总结,上半场斗技术是不可能占上风的,下半场凭借自己的多年下盘的功夫,积累了一些内功底子,在杨七娃出现相对多的技术失误中独挑中一两个,使用险招,他的胜率反而在六成以上。

    叶琛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又去了一趟韩英母亲那里,时光静好,外人丝毫看不出大战在即。

    韩英到的时候,发现照顾母亲的人从护士换成了叶琛,心里竟然有点感动。那次一闪而过的龌龊想法又一次冒了出来:如果叶琛和我在一起,刀和秘密伽陀不是水到渠成也属于我了吗?忽然又想到离火教和菜刀门的门派世系之仇,加上年龄的鸿沟,连忙遏制了这个想法的泛滥。

    叶琛发现韩英来了,恍惚发现她多日不见,又清减了不少。只是气质一如既往的好,身材就连二十岁的小姑娘也不遑多让。看她的穿着像是刚从学校回来,应该很累了,却还要三点一线往返于赚钱养家和照顾老人之间,暗叹女强人不容易。

    “你来了多次了,是希望我放弃吗?”韩英说完,看着叶琛,一脸此路不通。

    叶琛笑了,也摇摇头,好像在嘲笑她小人之心。

    “好了,你来了就好,老太太刚才给我说了你小时候的事,不过不要紧,我都没记住。我来不是为了让你放弃,如果你能够放弃,应该早就放弃了。同时我也提醒你,不属于你的东西,争也争不走。”

    “哼。留着一口气,担心你自己吧。我且问你,为什么别的同学都能去国企工作,而你却偏偏只能进一个私企?”

    叶琛心说,这还不是全拜你所赐,你耽误了我找工作的进度!刚想回击她一句,病床上的老太太哼唧了一声,好像做梦了,梦里对什么人说:“我已经尽力了,你还责备我?闺女她自己选的,不结婚,老姑婆。”

    她应该是梦见丈夫了,丈夫责备在他走后没有给闺女找到如意郎君,至今孑然一身,形影相吊,进而导致韩家就要绝后。

    按说,以韩英的条件找什么样的找不到呢,无奈人家志不在此,错过了年华后,就像错过了春天的桃树杏树,花开再美,结果子也就难了。蝴蝶虽美,飞不过沧海。

    韩英心中一阵愀然,明明夏天的季节,却顿觉秋天的萧索。唉,老太太还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她风光大嫁的那一天吗?她真的能够摆脱三尸散的控制吗?

    想到这里,忽然想和眼前的学生好好谈一谈,放下架子求他,把刀给她,把秘密伽陀给她,让她去离火教覆命,换来短暂的自由,随便嫁一个什么人,以慰老太太朝思暮想之苦。

    但她真的能做到吗?叶琛能够答应吗?

    “叶琛,我有事情和你说。”犹豫了一会,她决定试一试。

    叶琛和韩英走到了阳台,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要不,你和我假结婚?”话一说出口,臊的她脸红脖子粗,抬眼看叶琛的勇气都没有。

    叶琛吃了一惊,心想,此情此景,她找任何人提这个要求都不过分,但为什么会是我?她明明有更多的选择,比如董青云,比如化学教授任亮,比如??????她竟然说要和我假结婚,明显有诈。

    他干咳了一声,才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然后嗫嚅着说:“我怕误了你的青春。”

    这句话听在韩英的耳内,尤其刺耳。反话正说,明着说怕耽误韩英的青春,而韩英比他大了十几岁,究竟谁耽误谁呢?这句暗藏杀伤力的话恶劣到六月飞雪,恶言一句六月寒。

    “你!打人不打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我可抬举你了!”韩英顿时抓住了他的把柄。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叶琛在这关键的时候,确实有口难言。他总不能当着韩英的面承认他是个银样蜡枪头的暗病患者吧。

    男人的零件他是全的,而且质量都过硬,但无法运转!不管娶谁,都要先治好了病,才不算耽误人家。

    他千言万语都只能烂在肚子里,虽然很想一口气说出来,但说出来却是毫无杀伤力的:“没啥意思。”

    韩英见他服软了,顿时加强了攻势:“就算你觉得吃亏,我的这个孝心你总该体谅吧?而且我们虽然不是一代人,到底是不打不相识,你拥有你超越年龄的成熟,我有我年轻的理想。”

    叶琛头低的更低了。

    “好,我绝不勉强你。我想回到正常人的生活,求你把刀和秘密伽陀给我。我会感激不尽。”

    说到这里,叶琛不觉灵台一片空明,果然有诈。她是故意一惊一乍,然后见缝插针,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走!叶琛连话头都没接,摔门而去。

    韩英正想追出去,病床上的老太太好死不死这个时候醒了,神志依旧不清晰:“英子,你们生了二胎了吧,是个男孩吗?”

    这都什么时候了,韩英这边一胎还没胎呢,老太太就做梦到第二个了。

    韩英来不及搭理老太太,她快速在脑海中思索刚才对话,有没有不妥的地方,唯一不确定地方就是叶琛孤注一掷,把刀和秘密伽陀给了不该给的人。

    不过按照叶琛今天的表现,那种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的劲头,她韩英得不到的东西,别人想得到也难——东西放在他那里至少目前是安全的。

    忽然又想到如今江湖上有多少想得到这两件至宝的,或正或邪的门派,不禁又为叶琛捏了一把汗:“这臭小子估计还不知道自己多么危险吧?”

    正想着的时候,金城大学距离诺贝尔化学奖最近的任亮——同时也是韩英的苦恋者之一——发过来一条“老地方,晚上一起吃饭”的微信。

    韩英看到这个微信,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任亮是有名的研究狂人,做起事来必须百分百完美,所以他的研究成果才具有了同侪们很难达到的高度。

    自从韩英布置给他那个任务,他就像消失了一样,醉心于新药的研究。久久不见动静的任亮突然活了过来,要请她吃饭,除了研究取得了进展,好像没有别的可能了。

    韩英心中小兔乱撞,怀着一颗无比兴奋和激动的心情回复了任亮:“不见不散。”

    那股兴奋劲还没过,忽然那一个电话打进来,是一个国际长途电话,显示国家为加拿大。看到这号码,韩英又是一阵狂喜。

    一个月前,韩英的母亲刚刚被确诊为癌症的晚期,她听说美国有治疗癌症的特效药,忽然想起了一个人的存在。

    在离火教中,韩英的地位是仅次于教主神勾艳的。

    神勾艳是一个冷血的人,她就像江湖的则天女皇,在她的眼里所有人都是生下来为她所用的。她喂教众吃下三尸散,水银泻地般彻底地控制她们。

    韩英却和神勾艳不同,她多了些人间的烟火气。这个词汇是一个柯杰的教派师妹说的,想来想去,形容韩英和神勾艳的区别,具有无与伦比的准确性。

    柯杰就是这样的人,充满了烟火气。虽然是江湖中人,却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自己建个屋子,自己劈柴喂马,耕耘庄稼。

    神勾艳盯上的柯杰是很早的事情了,对于意识形态上的危险思想方面的芽蘖,必须第一时间剪除。

    本来神勾艳想给她最后的改过自新的机会,可是她却要借机逃走。顺带地,她要把神勾艳用以构建澳洲团队的资金也拿走。

    神勾艳眼线遍布教派各个地方,柯杰很快暴露了。神勾艳立时软禁了她,想要找个机会,杀鸡给猴看。——凡是有大的宗派的任务分配前,她总要杀人。杀人是为了凝聚团队,也为了提升控制力。

    救柯杰的就是韩英。

    这是很久前的事了。

    逃出去后,柯杰去了加拿大定居。她虽然人在异乡,却时刻关心着尚在离火教的韩英。当她得知韩英在她走后被强行服下了三尸散后,深觉是自己连累了韩英。因此有这一段渊源。

    韩英的母亲确诊为癌症后,她就让柯杰时刻关注美国方面的癌症治疗新动向,一旦有新的机会就给她汇报。

    这个电话就是柯杰打来的吗?她迫不及待地接听了电话。

    出乎韩英的意料,对方不是柯杰。

    “师姐,柯杰终于还是落网了。师父交代了,让我们在加拿大好好伺候她,师父还要我传话给你,做叛徒,只有一个下场。”

    这个声音分明就是在教派中和她势不两立的章斐君,她们居然远渡重洋去了加拿大!

    而且,抓住了柯杰!

    “斐君,你把柯杰怎么了?”

    “师姐,你怎么也不关心关心我,一个叛徒你倒关心得紧。你这明摆着和师父对着干,不怕她老人家雷霆之怒吗?你放心,师父让我不要惊动你,小贱人现在好的很,只要你把师父交代的任务完成的好好的,柯杰也会活的好好的。”

    想不到柯杰就在她们身边,挣扎着说:“大师姐,不要管我!”

    轰!咔咔!

    电话里一阵骤鸣,很像章斐君用电话砸向了柯杰。柯杰再也没说话了。

    这帮心狠手辣的人,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韩英是离火教的下一任掌门人选,虽然她不想做,但神勾艳好像对她特别有信心,所以即便是她做了很多神勾艳并不喜欢的事,也依然把她作为接班人培养。

    这可引起了章斐君的嫉妒,她行事作风雷厉风行,和神勾艳几乎同步,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神勾艳对一个和她若即若离的韩英那么信任,吃了秤砣铁了心地要她做接班人。

    她崇拜神勾艳,神勾艳在的时候,她不敢动她,当她一日不在了,这个教主的位置必须是她的,因此处处和韩英做对,让她更加想离开离火教。

    “听说菜刀门并没有绝,师姐想必也是知道的吧?陈瘸子死了之后,那个村的人都不知道刀和秘密伽陀的下落,但我听说当初和他一起有个少年,成年后去了金城。你在金城有没有发现呢?”

    “我只跟师父汇报这件事,还轮不到你来问我。”韩英说的没错,在教门中,韩英是对神勾艳直接负责的。其他的人都要尊她一声大师姐。

    “呦,现在知道自己是离火教的师姐了,你最好不要忘了你的身份!”章斐君说完,恨恨地挂断了电话。

    韩英的内心突然一阵萧索,脑袋中空落落的。

    这时候,叶琛从门外进来,一脸笑着说:“被你一气,竟然忘了告诉你,我们武术协会来了一个巨有本事的中医大师,据说癌症手到病除。我想老太太这个样子了,死马当活马医一次,或许吉人天相真有奇迹也说不定。”

    哦?韩英还没回味过来他的话,兀自沉浸在刚才的电话造成的紧张中,不过叶琛真诚的样子,让她醒了过来。“那人现在哪里?”

    叶琛却很着急出门,一边走一边交代道:“听我电话通知。”

    韩英被他搞的晕头转向,加上柯杰的变故,让她紧张地手脚发凉,只是呆在原地好久。

    反复思索了良久,才自言自语道:“你想对我好,可是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我可是要你命的人。”

    就算他们都对彼此有意,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除了老师和学生的伦理关系,十几岁的年龄差距,更有不同教派的世系仇恨!

    造物主呀,你不动声色安排定的命运轨迹,吊诡而刁钻,既然有意愚弄他们,又为何给他们不断的希望呢?

    咳!韩英突然浑身一个冷战,她知道,三尸散开始发作了。为此,不得不赶快服下任亮为她精制的滞效药,以对抗三尸散的热毒。

    她本来有很多解药,但都被她拿去任亮的实验室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