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楚仁说:“模仿字迹,我倒是想到一个人可以。”

    看了看楚仁,素墨突然就恍然大悟。

    楚仁接着说:“小时候,老爷找过教书先生来府里,我们跟着主君,学过一段时间。那时贪玩,先生布下的习题,常是忘记的。第二日,便排着队,等着挨手板。杏儿见我手肿了,不忍,心一软,就学着我们的字迹,偷偷替我们将习题给写了。”

    杏儿,楚杏,楚仁的亲妹妹,乳母想方设法想要送给唐彦秋做妾氏的女儿。

    “主母要找人模仿字迹,我和素墨是不行的。倒是可以让杏儿试试。”

    素墨跟着点头,表示同意。

    叶千云沉默了。

    这个楚杏,她不了解。

    唯一的记忆,是采姻在她怀里咽气时,也要死死盯着这个姑娘。

    楚仁的妹妹,叶千云不想怀疑什么,可他们那母亲的品行,又实在做不到毫不犹疑的。若有别的人选就好了,她现在还不想去探查,楚杏值不值得信任。

    看看屋里的这些人,叶千云最终是妥协了。

    写字这种事,屋里没人能胜任。

    楚杏跟着楚仁前往常平院,路上,忍不住的一问再问。

    楚仁说:“没事,只是帮主母一个小忙。”

    “我不是怕帮忙……”楚杏担心的说,“主母似乎……不喜欢我。我怕去了,惹她不高兴。”

    兄妹两也明白,叶千云为何会不喜欢。

    揉揉妹妹的头,楚仁说:“那是采姻死也要护着的人,她很好,不用担心。”

    楚杏叹口气,知道哥哥始终放不下。一年,十年,永远。想一想,若能求到这样一个人,此生应是无憾了。

    常平院里,楚杏放下信,说:“我可以试试,不过,要写什么?”

    那信送去韩氏那边,并没有出什么岔子。

    根据叶千云的要求,信中特意写了一句:无端生事,找机会拉下主母。

    不过两日,韩氏果然就动手了。

    这次,动的是王忠。

    叶千云带人往意柳院去,路上跟二宝说:“还以为她会有什么新招,这套路,不是金氏玩剩下的吗。”

    二宝笑笑:“就她那脑子,能想到什么新招。”

    绿裘听二宝说过以前的事情,但这次,她觉得不简单:“王管家在府里声望颇高,三房都不敢对他动手,韩氏这么有把握,挑管家下手吗?”

    “说的也是,且去看看,她都做的什么安排吧。”

    南边的几个院子里,玉氏所住的雨桐院最是偏僻。这意柳院,相比之下是要好一些。

    当时二宝放火烧了明玉院,唐彦秋随意就指了这么一处地方。

    叶千云第一次来这里,感想是,院里的那颗大柳树不错,干脆挖了,移去常平院。

    妾氏所住的都是小院,院子不大。

    眼前院里站了一堆的人,都快没地方落脚了。

    走近后,叶千云发现赵叔罗姨这些老人都来了,暗笑道,韩氏这次,闹的果真够大。

    “我就算是个妾,那也是你的主子!”里面传来韩氏中气十足的吼叫,“仗着自己在府里久了,有主母撑腰,便倚老卖老。今日不把我这个妾放在眼里,来日,你还想踩到主君头上吗!”

    故意不让二宝通传,叶千云悄悄的进了院。

    有人发现主母来了,赶忙行礼。这一叫,院里的人,就都看见叶千云了。

    走上前,发现王忠跪在地上,还好,还没受什么刑。

    叶千云对韩氏说:“让你心平气和的养胎,今日又何故在此大呼小叫的?韩姨娘究竟,有没有将我唐府的孩子,放在心上?”

    沛香赶忙行礼,说:“主母恕罪,姨娘今日险糟毒害,这才动了气。请主母恕罪。”

    韩氏随后不满的哼了一声:“主母养了一条好狗,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死都不怕。”

    绿裘找了个椅子,搬到院子里,让叶千云坐下。

    “韩姨娘还是好好说话吧。”叶千云笑笑,“我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拐弯抹角的,有话就好好说,别让我来猜。”

    韩氏指了指地上的王忠:“这个王管家,让人在妾身的衣物上撒了麝香粉,主母可知情?”

    “麝香粉?”叶千云不懂药,但这个麝香,她倒是知道。转头问王忠,“怎么回事?”

    王忠跪在地上,调转身形,面对叶千云,先行一礼,而后说道:“姨娘身边的沛香丫鬟,发现今日送来的干净衣物上,被人撒了麝香粉。”

    叶千云抬手,示意王忠先别说话:“绿裘,快将王叔扶起来。”

    扶起人,绿裘心思一动,又去搬了把椅子,让王忠坐下:“王叔,您腿脚不好,还是坐着说吧。”

    二宝在一旁偷偷给绿裘竖拇指,不愧是他教出来的。

    见此情景,韩氏哪肯干的:“主母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趁着主君不在,肆意羞辱我!那麝香粉,难道就是你……”

    “闭嘴。”叶千云冷冷的一声,打断韩氏的话,“现下我来问,没让你说话,就把嘴给我闭上。”

    毕竟做了这么久的主母,叶千云要是装腔作势起来,没人不怕的。

    “沛香,你来说。”

    一个丫鬟,站在韩氏身边,却和韩氏那种嚣张不足,畏首畏尾的样子不同。从叶千云进院起,这个沛香一直都很冷静。

    “回主母话,今日丫鬟送来姨娘的衣物,奴婢例行检查一番,发现姨娘最爱穿的那件真丝长裙上,多了一些粉末。”

    叶千云随意一问:“粉末?是哪个丫鬟做事不认真,不小心沾上了脏东西?”

    韩氏沉不住气,接话道:“那是麝香粉!才不是不小心,根本就是故意要害我!要不是沛香发现了,现下我的孩子,说不定已经没了!”

    “姨娘慎言。府中妾氏有孕,麝香粉这种东西,眼下该是找不出来的。”叶千云特意问了管着库房的赵前,“赵叔,库里还有麝香吗?”

    赵前上前回话:“回主母话,韩姨娘有孕后,府中所有麝香都已经清理干净了。”

    “既然没有,那又是在哪里沾上的?”说完,叶千云盯着沛香看了又看,然后问她,“那麝香粉是你发现的?”

    “是。”

    “你怎知,衣物上的粉末,就是麝香粉?”

    韩氏刚才多嘴,算是把沛香逼到死路。叶千云顺势再问,是想让沛香自己承认一件事。

    “奴婢出身北凉,自小认药,不会看错的。”沛香似乎察觉到不对,可不说,不行。

    “原来,你懂药。”满意的看见沛香有了些慌乱,叶千云笑笑,接着问,“王叔是唐府管家,姨娘换洗衣物的事,他还没那闲工夫去管。韩姨娘为何,说是王叔做的手脚啊?”

    “自是查到了证据!”

    “什么证据?”

    “人证!王忠指示下人,在衣物上,做了手脚!”

    “哦?给韩姨娘衣物做手脚的,是哪个下人?”叶千云看看周围的人。

    接着,有个丫鬟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还敢出来?果真不怕死。”叶千云手一挥,“既然承认了,来人,将这个谋害姨娘,毒害子嗣的贱婢,拖出去,杖毙。”

    丫鬟立马跪地:“主母开恩,主母开恩!都是王管家让我做的!”

    叶千云指着丫鬟,说道:“死到临头了,还要攀咬旁人。来,把她的舌头,给我拔了。”

    眼看有人上前了,韩氏激动的冲着叶千云大吼:“主母这样明目张胆的包庇,还有王法吗?”

    这还是第一次,在唐府里,听见这两个字。

    叶千云再次抬手,让人先停下。看向韩氏,她笑着说:“东蜀里,唐府就是王法。后院中,我,就是王法。韩姨娘是想跟我,讲哪一个王法?”

    韩氏咬牙:“王忠是在谋害子嗣,主母包庇他,难不成,事情果然是你让他做的!”

    “韩姨娘可明白,污蔑主母,是什么样的罪?”

    二宝笑笑,接着叶千云的话说:“不管什么责罚,反正,是死定了的罪。”

    “你……仗着主母的威风,肆意残害妾氏,谋害府中子嗣!我要告诉主君!”韩氏在叶千云面前,气势不足,只能放下狠话,“你包庇凶手,不是同谋就是主谋!”

    “韩姨娘慎言!”

    “怎可这样同主母讲话!”

    院里的几个老人替叶千云说话了。

    “你们仗着人多,这般目无王法。”韩氏气急败坏,口无遮拦,“你们是在欺我北凉,等我告知母家,看北凉如何收拾你们!”

    正巧,楚仁和素墨来了。

    “在东蜀唐府里,拿出北凉吓唬人,韩姨娘这是要做什么?”楚仁问,“是代表了北凉,要与东蜀为敌吗?”

    后院争吵,牵扯到家族权势,可就是惊天的大事了。

    沛香赶忙拉住韩氏,让她别再说下去。

    韩氏这下脾气上来,甩开沛香的手,接着说:“岂有此理!你们放着铁证不闻不问,还敢在这里诬陷我!”

    叶千云问:“什么铁证?”

    “这丫鬟分明说了,是受了王忠的指示来谋害我!”

    叶千云看着韩氏,笑出声:“自我回府后,人证见了一波又一波。这些所谓的铁证,没有一个说的是实话的。韩姨娘若只有这一个人证,是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