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霜又走了,说是要找人比试,好理解星奔剑的铸造原理和其中蕴含的道性,毕竟回去就要把剑交回,以后可能没机会再使用了。

    即使不看重,日积月累下郑氏一族也积攒了不少顶尖法宝,所谓的顶尖法宝不但铸造材料高阶工艺精湛,关键多是像星奔剑这样蕴含着一些道性,能给使用者带来某些契机,一般通过法宝里面的锻造材料、人造阵法和天然阵法来体现。

    星奔剑剑身上有天然的流星纹,坚韧锋锐不去说,速度和威力要比同类型法宝强很多,对使用者的身法和力量也有一定的加成作用,郑氏一族曾经一位使用过星奔剑的前辈就是悟透了剑上的道性,创造出了大名鼎鼎的《万里星奔诀》,所以一件好的法宝对一个修士的意义很难说清楚。

    郑炎理解星霜的心情,也清楚她说的“去理解”不单是找人比试,还可能是生死搏杀,追问之下果然如此,星霜顺便也说了盯着郑炎的不光是那些双修修士和五雷门,还有一些如仙都门这样打算送女人拉拢他的势力,还有最麻烦的杀手,让郑炎可以表现的招摇一些,说不定真能得几个国色天香,也顺便帮她引一些“磨刀石”过来,这让郑炎很是不爽。

    在岗子上一直修息到下午,眼看时间不早干脆也不准备走了,在周围晃荡了一圈打了两只野兔,又抓了两条鱼,回来继续炖肉,今晚就在这里住一夜,到明天的时候身上的伤应该能好的差不多,既然有杀手那就不能再这么任性了,还得要保持状态才行。

    一边炖肉一边琢磨着应对之法,以后是不是少住客栈驿馆?尽量不要吃饭馆儿里的饭食?对,买点盐巴调料自己做,上次烧鸡只是被下了蒙汗药,还好自己体质异于常人,没多少严重反应,也有星霜在身边,下次可就不好说了。

    这时节已经算是秋末,到晚上冷了很多,还好留着之前买的斗篷,又从拐角找出一个火炉,凑合着也能舒舒服服过一夜。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看见西边升起了一大片铅灰色的云,别不是要下雪吧?这个时节还真不一定。看周围没什么动静,回到屋里开始运转真元疗伤,感觉差不多的时候停了下来,想了想又翻出那把匕首端详着,余修贤说这是谢炎光师祖遗物,不知传了多久,据说取九幽玄精和修罗元精千锤百炼而成,有斩魂破魔的能力,且锋锐坚韧,能承受千钧之力而不折断。

    郑炎仔细端详下来发现铸造材料确实就像余修贤说的那样,不过显然掺杂了别的东西,即使在千年大战之前人族修行最鼎盛的时候,九幽玄精和修罗元精这两样东西也不常见,其价值也不小,不可能只是用来铸造一把防身或者刺杀的匕首,只可能是剩下的边角料,又大概限于铸造技艺,只能做成一把破魔匕首,一般的真元盾倒是都能破开,只是离手御使差了很多。

    因为没有做出有效的御使阵法,退而求其次,铸造这把匕首的匠人做了一个粗糙的感应阵,用来感应意念,也就是说只要意念强大,稍微祭炼一下就可以用意念操控,但威力很小,只能说勉强驾驭;郑炎刚祭炼完那会儿驭使匕首刺三尺远的一条鱼,结果鱼一个从容摆尾就躲开了,又刺木头,结果掉到了地上,还不如直接投掷;当初在山神庙里靠隐蔽偷袭才伤到了宋启观的手腕,其实只是轻微划破点皮,也是凭着锋利,之所以宋启观丢掉了手里的剑可能是伤到了神魂,义庄里对邓行健那次也是如此。

    之前有破魔斩魂的功能,那经过玄阴骨王祭炼,现在这把略显透明的新的浅蓝匕首又有什么作用?

    郑炎想了想割向自己的手,纤薄的利刃轻易划破皮肤,一道血渗了出来,很疼,确实还能斩魂,等等,血液被匕首吸收了!还有精元也正在被从伤口吸出来!在郑炎惊奇的目光下匕首忽然爆出一团惨淡白光,下一刻一把白骨匕首凭空出现,郑炎下意识一匕首砍去,随着一声“噗嗤”响起,白骨匕首淡去了光芒掉落到地上,看起来很是平淡无奇,

    郑炎犹豫了一下还是捡起了地上的匕首,尖利纤细,仔细看居然有些晶莹的光泽,两边各有一条血槽,血槽里还有鲜血,这骨头看着有些面熟,像是昨晚玄阴骨王的,想到这儿郑炎陡然一惊,狡兔三窟,这家伙原来给自己留了后路!

    刚才那一下有没有斩杀了它的神魂?

    郑炎咬了咬牙,把白骨匕首摁在一块石头边缘,用浅蓝色匕首尖抵住白骨匕首,准备妥当后把之前的伤口凑到白骨匕首尖上,过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反应,大概是真杀了,郑炎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举起匕首感觉了一下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又用蓝匕砍,居然连个印子也没留下,也难怪,毕竟是玄阴骨王的精华所在,用两把匕首互砍,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看来得了两把不错的东西。

    随即又想起从刀尺那里黑来的那把匕首,其实也不能说是匕首,从长度来看更像是短刀,一尺四寸,最宽的刀尖后端处居然有两寸,造型优美精致又匀称,丝毫不显头重脚轻,但看形状又有些砍刀的意味,刀镗做成了金色凤凰半展翼状,刀身略弯,很重,起码有二十多斤,也看不出什么材质有什么功能,看起来更像洛阳那些世家女子用来装饰的一把锋利精美的佩饰,不像是修士们佩戴的武器或者法宝。

    郑炎觉得它太过精致华美有些太张扬,又一直顾不上细看,所以一直放在包裹里,现在拿出来仔细看下来发现刀身居然掺杂了太乙精金,大概能做到水火不侵,御使有点勉强,只能说是一件不错的宝刀,算不上法宝,主要用来做一些砍、刺、削的动作;

    刀鞘是玄钢,里面垫木片,外面包掐丝,掐丝居然不是焊接上去的,而是提前在鞘上阴刻好纹路,再掐丝填充,阴刻纹路外窄内宽,也不知道怎么镶嵌进去的,纹路很玄妙,似乎是某种符纹,郑炎没见过,掐丝用的是火铜、雷击木、水玉三种材料,很多工艺完全不能理解,很像是工匠在炫耀一样,也不知道有什么实际作用。

    郑炎稍微想了想,把“蓝桥”别在左大腿上,把带出来的一把匕首别在右小腿上,把另一把匕首放进右袖口里,又把刀尺的“凤刀”收进包裹,不知道刀尺和谢炎光知道自己给她们的宝贝取的名字会作何反应。

    至于这条绳子就叫“捆仙绳”吧,也不知道什么材质,扔到炉子里什么事都没有,郑炎对法宝一道一直都是一知半解,也就是在国子监学了点皮毛,实在是郑氏一族大多数族人历来对法宝都不太感兴趣,郑氏族人多追求的是凭本身之力抵定乾坤,对外力也不能说不屑一顾,只是不愿花心思琢磨。

    对于现在的郑炎使用这样的法宝还有些勉强,需要用到祭炼口诀,真元也要能外放,不同于祭炼“蓝桥”只用神识,这条绳子是真正的法宝。

    想到针对自己的杀手不知在什么地方就觉得一阵头疼,杀手杀人多讲究个不择手段,什么暗杀下毒强袭咒术,神出鬼没是他们的主要特点,防不胜防是世人对他们的切身之痛,很小的时候就听府里的人传教一些在不同环境下的应对之法,只是一直都不太上心,觉得一力破十会,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自己够快够强,再加上强于一般人的反应速度,任他手段再诡异也奈何不了自己,结果现在一个人流落荒野,又见识了不少真正高手的惊人手段,终于意识到原来自己很危险。

    想到危险便开始在屋里屋外布置一些简单陷阱,主要不是为了杀敌,而是为了提前预警,有机会还是得跑路。

    一通忙乎终于睡下,到半夜的时候突然被一个陷阱发出的声音惊醒,凝神静气查看了一遍发现原来是大风触发的,外面阴风怒号冷冽萧索,还夹杂着雪花,真下雪了,屋里有些冷,郑炎用火折子又生了一炉子火,“蓝桥”已经不能用来生火了,确切说只能生出阴火,烧神魂的阴火,点不着木头树叶。

    外面的声响一直没断过,期间还有几头狼狐狸扒门想进来避风,只是郑炎用木板堵着,最后都呜咽着走开了,大概是到旁边的屋舍去了。

    看睡不着,郑炎干脆开始观想养神,一直到天亮。

    外面传来光亮的时候,郑炎挪开了门板,发现满眼都是晶莹雪白,地上远近落着一层细碎的雪晶,好像一下子冷了很多,没有准备做吃的,只是把昨晚剩下的炖肉热了一下吃了就出发了,先要回到驿路上,到下个驿站买好之前计划好的东西,顺便看能不能打听到一些什么消息。

    不出意外没打听到任何关于杀手的消息,现在中土世界敢接刺杀皇子的活又比较出名的杀手组织,云科、一捧水、桑园,郑炎想不出有第四个。

    这三个组织又有区别,记得大爷爷之前让自己看的卷宗抄本上记载,云科和桑园以组织严密见长,长老会之下是头领,头领之下有消息网有招揽生意的人,有执行杀手有负责收尾的人,各地又有分舵,长老会掌控着杀手的选拨培养和约束,财务流转明晰分工明确,效率比朝廷的一些特殊衙门高了不知多少;

    一捧水不同于前两者的严密,它只有自己的消息网和招揽生意的人,任何人都可以申请做一捧水的杀手,但要遵守组织的一些规矩,其实规矩很少,杀手们通过组织交接任务,组织收取中间费,也会给自己名下的杀手提供不同质量价钱的消息,对于杀手的管理更像是商社通常采用的会员制,对组织越忠诚完成任务效率越高的杀手能得到的消息和庇护就越多。

    无论如何这三个杀手组织确实都很厉害,接了这种活即使一捧水也会派出最厉害的杀手吧?郑炎坐在驿馆大堂里有些无奈,被杀手盯上没有人不担心,即使那些天阶修士也不敢说自己无视所有暗杀,况且谁知道有没有哪个丧心病狂的天阶修士跑去做杀手。

    驿馆大堂侧面有一个布置比较讲究的台子,台子上有一个老人带着一个十七八岁的清秀女子在表演诸宫评唱,吸引了不少旅人的注意,喝彩声不断,郑炎也放下了杂乱的心思听了起来。

    诸宫评唱又被称为“诸宫调”、“琵琶语”、“教坊小曲”,据说最初是洛阳教坊司的某个琵琶大家和一个戏班名伶私下闲聊所创,一人弹琵琶一人说唱戏文,弹唱的多为宫调的曲子;后来渐渐演化分成南北两派,南派唱词细腻婉转,所用琵琶曲多为文曲,也有少许的大曲,通常是两个女子搭档;北派所用的琵琶曲多为武曲和大曲,通常是一男一女,男子说唱女子弹曲。

    郑炎知道这些还是在国子监听叶青城他们说的,据说这两年教坊司出了一个可一人从容驾御南北两派诸宫评唱的奇女子,把洛阳几乎所有世家权贵老少迷得神魂颠倒,关键人又绝美才情出类拔萃,只是因为还年轻所以才不显,再过两年必然绝代风华魅惑天下,记得叶青城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很向往,其他人也是一脸附和,

    郑炎没去过教坊司,一直觉得那里的女子都挺可悲可怜,多是出身豪门世家,自小生活优渥,只是被家族牵连一朝做了风尘女子,不知巨大的落差会给她们的心性造成怎样的伤痛。又听说那个女子叫纾媞,那个据说去年被一个文学大家在十七岁芳龄就被评定为中土十大美人之一的绝美美人儿胚子,和小两岁的东瓯尤怜公主同一年进这个名单,且预言再过几年必是十分之姿,要知道以那些文人的尿性,不对,是习惯,把一个女子评定为十分这种情况几乎百年难遇,可见这个女子确实有过人之姿,如此一来这个叫纾媞的女子名气更是如日中天,或者说更加身不由己。

    台上女子不能说漂亮,大概七分的样子,胜在清秀干净,像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家碧玉,听起来有些矛盾,这个女子给人的感觉确实也矛盾。纤细修长的玉指拨弄着琵琶显得特别有力,仿佛手边是一把铜琵琶一样,很有武曲的铿锵,人们大概都喜欢这种鲜明的反差,叫好喝彩也多是冲着女子去的,至于唱词就不求甚解了。

    郑炎有些在意唱词,《雪月孤》,“风花雪月细细品,漫浪香浓多却曲。是非成败佳期梦,青冥浩荡不念情”,接下来便是唱词,由一个老人唱出世事变幻却早有定数,不知有苍凉多少,简直萦怀。

    记得第一次听这个曲子是被爷爷带着去宝月城一家酒肆,爷爷在那里一边喝酒一边打着拍子摇头晃脑,闭着眼面容肃静,那时只觉得酒肆里所有的一切都那么富有韵味,现在再听却满是凄凉,又看了老人一眼,郑炎起身离开了驿馆,杀手已经来了,还是赶紧跑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