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小年,便算是正式进了年里,家家户户开始准备各色年货,街市上异常的热闹。

    齐凝今儿的东西也是早早就卖完了,想着快要过年,大家也都辛苦了这么久,就决定明天后天再干两天,从二十六就休息了,过了正月十五再开门。

    腊月二十六,齐凝和大家吃完早饭,就把布匹都分了下去,吩咐赵氏用那块藏蓝色的给王捕头做一身常服,月白色的给自己做个裙子和上衣,其他的布料随她们的喜好自己做。含冬拿着绸绳和绢花高兴的忙扎上:“姑娘,你自己怎么不戴。”

    “我素净惯了,不喜欢带这些丁零当啷的。”

    齐凝给了赵氏十两银子算她们娘三个的奖金。巧娘来的晚,给了她二两,给了含冬一百文零花,给了铁牛一百文留着买糖的,就当是发了年终奖,鼓励他们以后好好干。然后放了假,随她们出去买需要的东西。

    其实每个月齐凝都给他们每个人五百文的工钱的。

    铁牛买了一小挂鞭炮,提着俩个猪肘子回来了:“刚才遇到秦掌柜吴掌柜,他们给的年礼,说谢谢姑娘照顾他家生意,他们还要看摊子就不亲自来了。”

    齐凝吩咐铁牛把一个肘子抹上盐挂到棚子里,这个地方冬天虽然不怎么下雪,但是气温也很低,放到过了年都不成问题。另一个让赵氏用大锅烀上,晚上吃。

    下午含冬和铁牛又抬了大包小筐的东西进来对着正歪在榻上看账本的齐凝说:“胡掌柜打发伙计送了年礼来,好多点心,还有六匹绸缎,还有好几条大鱼。还有两包茶叶。”

    齐凝查看完,拿出一包点心递给铁牛:“拿着去吃吧,吃完了再来拿,小馋猫。”铁牛兴奋的嗷了一声抱着点心就跑了。

    齐凝看着剩下的东西犯愁了,人家家大业大,随便送点年礼就是自己回不起的,想了想吩咐含冬:“让你娘杀十只鸭子,明天早上烤了当年礼吧,别的咱也送不起,便宜的也拿不出手。”

    第二天上午铁牛用篮子提着两只给萧公子的,两只给胡掌柜的烤鸭和两包卤鸭翅鸭肠出了门送礼去了。又打发含冬拿了两只去衙门问问周师爷回来没有,要是回来了就给他留下,要是没回来或者人多不方便,就打听打听他家住哪里,直接给送去。给王捕头留了两只,剩下的留着到时候加热了自己人吃。

    腊月二十八,晚上齐凝正窝在书房的榻上,烤着炭盆和含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赵氏和巧娘坐在炭盆另一边赶制着过年的衣服,铁牛推开门进来:“王捕头来了。”刚说完,一个高大的人影带着寒气跟了进来。

    赵氏和巧娘忙见过礼就带着铁牛出去了,齐凝掀开腿上的小被子,站起来让着王捕头坐在客厅里,亲热的说道:“王大哥回来了。这一路辛苦了。”

    王捕头拿起含冬端上的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下午刚回来,去衙门里交代了差事,这才过来。”

    “含冬,去把给王捕头做的衣服拿来。”含冬应声去卧室拿了一包衣服出来递给齐凝。

    “这一年多亏王大哥关照,没什么好表示的,让赵婶给你做了一身衣服,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王大哥别嫌弃。”齐凝打开包裹,把衣服抖开举起来给王捕头看。

    “合适。”王捕头有些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

    “王大哥带回去试试,要是哪里不合适叫赵婶再给你改。”齐凝把衣服叠好又装回包裹里。

    王捕头起身提着包裹:“别人给了个玩意,我用不上,就送给姑娘了。”一个盒子轻轻放在桌上,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

    含冬送出去,关上街门回来看着齐凝手里正拿着一个翡翠的镯子发愣。

    “姑娘,天不早了,歇着吧。”把被褥给齐凝铺好,细心的掩好门偷笑着走了。

    王捕头回来了,齐凝照旧每天晚上打发铁牛给他送饭,还是两个菜一份饭。

    到了三十傍晚,等到菜都做的差不多了,才让铁牛去请王捕头过来一起吃年夜饭。

    铁牛一个人回来了:“王捕头出去了。家里没人,吴婶说他好像出城了。”

    齐凝以为他去乡下的亲戚朋友家了,也没在意。谁知道后来铁牛连着几天去送晚饭都吃了闭门羹,齐凝就不让再去送饭了。

    这个年是齐凝这一世最轻松的日子,每天睡到自然醒,吃饱了去院子里溜达溜达消消食,有时候带着含冬出去串串门拜拜年。

    转眼到了正月十四早上下了一阵小雪。下午一家人早早的吃了晚饭,趁着天还没黑,一起踩着湿滑的石板去主街看花灯。

    元宵节的花灯,每年都是从十四晚上一直到十六晚上。主街两侧很多商家都在门口支了桌子,摆放着奖品,高处挂着形态颜色各异的花灯,灯下挂上纸条写的字谜,猜对了就能领个东西。只不过天色尚早还没开始。

    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远远的就看见一大群人围着。

    “给我打,使劲打,打断他的腿,敢偷我们爷的东西!”

    “姑娘,你看前面有人打架哪。”铁牛兴奋的甩开赵氏的手钻进了人群中。

    几个穿清一色蓝布衣服,随从打扮的人正在踢打躺在地上的一个人,看身影应该是个半大的孩子,那个孩子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发出一声声惨叫。

    旁边站着一个披着宝蓝色锦缎出毛斗篷,脚踩鹿皮靴的十五六岁左右的男孩,他发髻上插着白玉簪,双手插在狐狸毛的暖筒里,大声指挥着下人打那孩子,一副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样子。旁边还站了一个比他高半个头的年轻男子,穿着深色长服,手里还拿着一把剑。

    齐凝心里想,这个小男孩不知道是哪个权贵人家的少爷,小小年纪就这么凶恶,看穿着做派就是个纨绔子弟。来了大半年了,她也知道在这里升斗小民是没有什么地位的。地上的小孩可能是走投无路了,要不谁敢招惹这些少爷羔子。

    “哎,这孩子太可怜了,前天他在医馆门前跪了一天,求大夫给他娘治病,最后还是一个过路的看不下去,给了她一块银子,才抓了药。”一个老婆婆说道。

    “听说他们母子住在城外的庙里,那破庙都快塌了,冻也把人冻死了。”另一个看热闹的说道。

    “是啊,这个少爷也太过分了,他那么有钱,还在乎这点银子啊。”

    “这孩子也是不开眼,偏偏偷他的东西,哎,打的也太狠了。”

    ……

    “住手,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快住手。”齐凝冲到中间推了几个正用脚踢的青衣人。

    她不是爱管闲事烂好人,可是这孩子眼看着就没了反应,一动不动的软趴趴的伏在地上,任凭这些人踢打,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几个仆人看了看自家主子,见主子点了点头,就赶紧站到他身后候着。

    “有话好好说,他偷了你多少钱,要回来就是,再打就出人命了,大过年的晦气。”她转身对着贵公子好言说道。

    “他偷了我们少爷的东西就该打。”那个大点的穿着深色衣服的男子上前走了一步,恶狠狠的说道。

    “有证据吗?就算他真的偷你的东西了,你们都快把他打死了,也算是教训他了,大过年的惹上人命官司,你们就不嫌晦气。”齐凝压着火,继续好好的说。其实,她最讨厌这种仗势欺人的人了,但是自己惹不起啊,先想办法把人救下来再说吧。

    “你最好赶紧走开,关你什么事!莫不是你是他的同伙?”那个男子看他们少爷没吭声,就指着齐凝狗仗人势的说道:“再不赶紧滚连你一起打!”

    “喂,你这人好不讲理,我不过是过路的,看到你们这样打一个孩子,就算他有错也有衙门哪,你们这样当街打人,算不算私自刑讯,就算衙门的人来了,也会把你们一起抓了去的,到时候他还你银子,你还要出银子给他治伤,要是他一命呜呼了,你们谁来赔命?”

    “你们大家来评评理啊,抓贼抓脏,要是他真的偷了东西,你送衙门也行,哪能随意打人呢。”

    此时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

    “是啊,算了吧,看起来怪可怜的。”

    ......

    一个随从弯着腰趴在少爷羔子耳边嘀咕了几句。

    “今天就看在姑娘的面子上饶了他,银子就留着给他治伤吧。”那个男孩子终于说话了,他冷冷的瞥了围观的人一眼,把手里一个荷包扔在地上。带着众人浩浩荡荡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