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齐凝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心里却纳闷,自己没死翘翘了么?除了觉得除了肚子特别饿,好像没什么不舒服的。刚要试图坐起来,忽然一阵眩晕,头疼的让她想吐,感觉脑袋像被车轮碾过。

    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稳了稳神,勉强的抬起头看着这个陌生的环境。自己现在在一间昏暗破旧低矮的屋里,半开的老式格子木窗透进一丝阳光,借着光线隐约看到自己貌似躺在一个土炕上。身边站着一个穿着奇怪的女人,正惊讶的看着她。这应该不是阎罗殿吧!难道是被人给救了?齐凝昏迷之前正是五一小长假,她带着奶奶的骨灰送回了老家跟爷爷合葬,回来的时候在长途大巴上迷迷糊糊睡着了,一阵尖叫中齐凝睁开眼,就看到对面冲过来一辆大货车,她眼睁睁看着前座的人和东西翻滚旋转,然后就失去知觉了。

    齐凝感觉又一阵眩晕,胳膊一时无力支撑又摔倒床上。

    身旁站着的妇人被齐凝的举动吓得惊恐地看着她,问:“凝凝,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姑姑啊?”

    齐凝看着满脸关切的,自称是她姑姑的女人,嘴巴张了张,扯着嘶哑的嗓音问“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

    妇人捂着脸顿时一通嚎哭,等终于她止住哭声,抽咽着讲述了事情的经过。齐凝算是完全明白了自己这不是被老乡救了,只是不知怎么来到一个不知名的空间里,穿到一个也叫齐凝的人身上了。她现在身处的地方是历史书上不存在的大靖朝青安城西南几十里外的油庄村,身旁还在抽噎的妇人姓齐,是她的姑姑,原身今年十五岁,她的父亲原来是个秀才,靠在村里的学堂教书为生。齐秀才去年病了一场把家里的家底都耗光了,人也去世了。今年春天粮食断顿,母亲抛下她带着妹妹远走他乡,走前母亲卖了家里大部分值钱的物件和田地,把她一个人扔在了家中那三间破草房里。还是身边这个自称是她姑姑的妇人听到同村人带的信,回了隶属于另一县的娘家用牛车把快要病死的她带回了婆家。

    姑姑的婆家姓钟,家公钟老实和老婆子钟苏氏,生了两个儿子两个闺女,大儿子就是齐凝的姑父钟大山,另有大女儿钟大娘已经出嫁,小儿子钟大河和二女儿钟二娘还尚未嫁娶。

    齐凝生在有鬼节之称的阴历七月十五。一出生就不会哭,接生婆子狠狠的往她屁股上拍了五六巴掌都没把她打哭,看着怀里睁着一双毛嘟嘟水汪汪大眼睛的她,心软的再也下不去手,当地有个风俗,刚下生的孩子不哭不详,刑克父母,天煞孤星,何况出生正赶上七月半鬼门开。接生婆战战兢兢的给初生的齐凝用艾草水胡乱洗了几把,草草的包裹在小被子里,连祝福的吉祥话都不想说了,接过红包说了一句:“造孽啊。”就慌慌张张的走了。回去的路上就掉进沟里差点摔死。于是,在接生婆有意的宣扬下,不出几日十里八乡都知道了齐秀才家生了个不详的女孩。

    接生婆前脚刚踏出门,齐凝的娘王氏就一把把襁褓中的齐凝推到了地上,冲着刚送走接生婆进来的齐秀才声嘶力竭的喊:“把这个怪物扔尿罐子里溺死!快扔!快......!”齐秀才成亲三年才得了这第一个孩子,好言安抚,王氏哭闹了一通才勉强答应留下齐凝。原身这才捡了一条小命。

    而齐凝娘生了个鬼节出生的女孩,生下来还不会哭,不到一天整个村子都知道了。王氏一万个不待见原身,每天把孩子扔在床上,想起来了才过去喂喂奶。奇的是齐凝就算饿了也不哭,只会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哼哼。直到她长到五岁,王氏才又生了一个女儿,这下子一直盼儿子盼的红眼的王氏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齐凝身上,王氏认定了是这个鬼节出生的不详女害的她生不出儿子。每天对着瘦弱的齐凝非打即骂,还要齐凝起早贪黑的砍柴做饭洗衣,稍微慢了,就不给饭吃。父亲每天傍晚从学堂回到家除了吃饭就是抱着书本用功,对王氏打骂齐凝也是睁一眼闭一眼。

    因为不受待见齐凝一直到父亲给妹妹取名字的时候才顺便给她起了齐凝这个名字,妹妹叫齐夙。王氏一直扫把星扫把星的叫了她这么多年。而村里的其他人,喊她齐丫头的有,背后喊她扫把星,背时鬼的也比比皆是。

    由于齐凝不祥的名声,自小她除了带着小妹齐夙玩,没有别的玩伴。村里的小孩子也只会欺凌她,而村里的大人也告诫自家孩子不准和齐凝玩,不然会被她克死。

    于是齐凝从小就沉默寡言,越发不讨人喜欢。而不管是村里发生什么不好的事,还是齐家有什么不好的事,不管是丢只鸡还是在齐家门口崴个脚,一准儿全赖在齐凝头上,将不祥鬼女的罪名坐实。

    去年,齐凝的家乡济县方圆几百里就出现了百年难遇的天灾,先是连续几个月不下雨,河里的水都断流了,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然后是连续下了半个多月的大雨,山洪暴发,很多人家被山洪冲垮了房子,淹死了牛羊鸡鸭。所有的人都说这是不详的齐凝带来的,村里受了损失的人家和相信齐凝不详的人浩浩荡荡把刚从山里砍柴回来的齐凝堵在路上,用绳子绑了拉到村中的场院,架起柴火要活活烧死齐凝。结果刚点着火的时候,突然狂风大作滚滚黑云伴随着电闪雷鸣,一声声的劈在村子上空,冰雹裹挟着暴雨倾盆而来,吓得村人捂着脑袋拔腿而逃,齐凝才又捡回了一条命。

    暴雨过后,一股时疫接踵而来,村里的很多青壮年一夜间上吐下泻爬不起床来。不过六七日,有的人家就传出了嚎哭声,陆陆续续有人往村后的祖坟林子里抬棺材。齐凝爹也在这股时疫中被葬在了后山。村里接连遭受大灾,能走的动的都开始寻亲靠友,没有亲戚投靠的关门闭户在家里等死。等时疫过去,村子里越发的萧条。到了春天家里的粮食都吃光了,村里有些人携家带口背着行李讨饭去了。一日上午喝了一顿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野菜玉米面粥,王氏打发齐凝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就带着齐夙跟着村里一个死了婆娘的鳏夫逃难去了。

    齐凝一个人又怕又难过,不几日就病了。村里人厌恶齐凝是个不详的人,也没人去给理会她的死活,甚至恨不得她就此一病呜呼才好。

    听到到这里齐凝明白了,原身可能已经病死了,而自己恰巧魂穿到她身上了。齐氏把齐凝家仅剩的家当卖了,带齐凝回婆家的时候被堵在门口不让进,齐氏又是下跪又是哭求,最后钟老实才发话让齐凝进了门,但是钟苏氏却死活不让请大夫,在所有人都以为齐凝要不行了的时候,今天她代替原身醒了过来。

    齐凝看着哭个不停的所谓姑姑,真想扬天长骂。这叫什么事吗!鬼节出生不受待见,爹死娘改嫁,眼前这个哭的直打嗝的姑姑明显是个发面包子,她能把齐凝带回来留下就已经不容易了,其他估计也指望不上什么了。在这个两眼一抹黑的不知名朝代,该怎么活啊!

    越想越觉得不甘心,齐凝突然哇的一声喊了出来,用手狠狠的拍打脑袋:“老天爷你玩我哪,我好好的在车上睡着觉,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一下子撞倒沟了,你哪怕让我受点轻伤也好啊,掉几根头发,断个指甲也行啊,我刚升了职,还没男朋友哪!我正准备付个首付买个房,你招呼都不打把我弄来这鸟不生蛋兔子不拉屎的破地方,这他奶奶滴算什么事?你有本事弄死我好了,啊啊啊……”却忽然又一阵眩晕,忙收手扶着脑袋闭上眼稳了稳。

    齐氏停止了哭泣,眼前破口大骂的侄女让她有些陌生,急急忙的问:“凝凝,你咋的了?莫不是头痛了?还是哪里不舒服吗?姑姑没本事不能给你请大夫,呜呜……”齐氏说着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哭起来。

    齐凝看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眼前的姑姑别看是个成年人,遇到事只会嚎。齐凝最讨厌别人动不动就哭,不能解决问题还吵得人头疼。

    “凝姐姐,娘......”就在齐凝要忍不住喊一声:闭嘴的时候。一个怯怯的女声传了进来,齐凝抬起头一看,一个大约十岁的头发干枯,蜡黄干瘦的小女孩,瑟缩的站在门口看着齐凝和齐氏俩。

    齐氏赶忙袖子擦了擦眼睛站起来对着门口的小姑娘说道:“大丫,过来见见你凝姐姐,你们都四五年没见过了,还记得吗?这是你舅舅家的大表姐。”懦弱的齐氏已经好几年没回娘家了。这次听说娘家出事,齐氏跪着求了婆婆求公公才得以回去。

    齐凝压下心里的怒气看着畏畏缩缩走近床边的小姑娘。

    “凝姐姐,你刚醒怎么就哭了?”钟大丫扶着床边,关切地问:“是不是饿了?可是这才过午饭,剩余的吃食都被奶奶锁在厨子里,你先忍忍,晚上我把饭给你端来。”

    齐凝深深的吸了口气,暗想就眼前这个破败的房子摇摇晃晃的桌椅,这不会是家里的全部家当吧,这也忒穷了,还没有饭吃。老天爷!这到底是什么家啊怎么会这么穷,齐凝就差仰天长啸了。老天爷我错了,不该骂你,你让我回去吧!只要让我回去了我天天杀猪宰羊的供奉你,行不行啊!

    “大丫你陪着表姐,娘去地里干活了,傍晚的时候你把米洗了放锅里熬粥,菜等我回来再炒。”齐氏说着顺手给齐凝掖了掖被子转身出去了。

    大丫从桌上端来一碗水递给齐凝:“凝姐姐,先喝点水吧,你嗓子都哑了。”

    齐凝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低头就着破了岔口的碗几口水下肚,情绪才平缓了一些。

    大丫看着这个苦命的表姐一时找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呆呆的坐在了炕沿上看着齐凝。

    齐凝郁闷了一阵就想开了,算了,就先这样吧,既然已经来了,先想办法活下去。这个苦命的原身,这双瘦的鸡爪子似得手,估计脸上和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有那样的父母,还有个不详的身份,以前的日子可想而知。以后自己就替她好好的活着吧。

    “大丫,我没事。”她主动拉过大丫的手,强自挤开一个笑脸道:“我,姐就是刚醒了头有些晕,不过这会儿好多了。”

    “凝姐姐……”大丫听娘说过一些表姐的身世,知道她自小就过的艰难。眼下又孤苦无依,自己的奶奶和爹不喜欢她,恨不得马上把她赶出去,就算勉强留了下来,怕是以后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齐凝正要说话,门外又传来一记尖尖的叫声:“大丫,你个赔钱货又跑去屋里躲懒了,猪草没有了还不赶紧去打,没听到猪饿的嗷嗷叫吗?管你们吃管你们穿,每天就知道耍懒,白吃也就算了,还给我弄回个吃白食的来,一群白眼狼。还好意思看大夫,知道看大夫得花多少银子吗?就算把你们全卖了也不够。我告诉你,那扫把星死了倒也干净,别半死不活的赖在这碍眼还白吃粮食,哼!”越骂越大声,最后还冷哼一声。

    齐凝闻声抬头从窗缝望去,一个五十岁左右穿着青色粗布裙土黄色上衣,头上插着银簪的老太太叉着腰气汹汹的瞪着她们这边。

    想来这就是大丫的奶奶钟苏氏了,她黑黄的长的像刀把的脸上一嘴大黄牙,两眼突出,带着绣着黄色丝线的抹额,大约一米五的身高,干瘦干瘦的,一副刁钻刻薄相。

    “凝姐姐,你先歇着,我去打猪草。”话音未落,大丫一溜烟儿的跑出去。

    钟苏氏斜着眼看了大丫一眼:“个背时的懒货,打不够明天猪吃的,晚上就别想吃饭。”

    “唉,我这就去。”大丫背着竹筐慌慌张张的就跑了。

    钟苏氏接着回过身来对着窗户道:“我们家是不会留个克爹克四邻的丧门星。既然醒了就赶紧给我滚,万一哪天死了,我可不想搭上副棺材。”接着狠狠的啐了一口扭头回房去了。

    银子!我还有银子!齐凝顾不得理会钟老婆子的唾骂,心里想的是,齐氏好像说把她的家当卖了,有银子就好,就能离开这里,先出去租个房子,其它的慢慢研究。再在这里呆下去不饿死也早晚被气死。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那洗得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补丁摞补丁的衣裳,再看腿上搭着的漏着棉絮的破被子,轻蔑的笑了笑,就你们这破草房,姐还不稀得住哪。

    老天爷太不厚道,一脚把齐凝踢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穿越就穿越吧,偏偏还让她穿在这六亲无靠,爹死娘嫁人的孤女身上。好吧,孤女就孤女吧,还是个人人避之不及的不详人!齐凝无奈的坐在炕沿上细细的琢磨有没有什么办法回去,自杀说不定能穿回去?但是齐凝又没有那个勇气,万一穿回去了,那个时空的自己已经死了怎么办?国家可是规定强制火化的,万一回去了没身体了岂不是就成了一缕游魂!浑身上下找了找,也没玉佩戒指一类能自带空间金手指的东西。齐凝懊恼的抓了抓头发,老天爷啊!你打个雷劈死我吧!齐凝就这样一会发呆,一会抓狂的度过了一下午。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院门外走进一个十五六岁的,头上插着五六朵红的绿的绢花,甩着手帕走路一步三扭一身大红衣裙的姑娘。

    “娘,我回来了,饿死我了。快给我做饭。”一边走着一边冲正房喊。

    钟苏氏忙从屋里走了出来:“二娘回来了,你快去歇着,娘这就去给你卧两个糖水鸡蛋。”

    齐凝估计这是大丫的二姑钟二娘回来了。

    钟二娘指了指齐凝所在房子的方向问:“娘,那个扫把星滚了没?”

    钟苏氏剜了齐凝方向一眼,哼了一声:“你爹和你大哥下地回来就让她滚,一个七月半出生的鬼女,在我们家住下去,没得败坏了我们钟家的名声,以后你和你二哥的婚事就艰难了。”

    钟二娘甩了甩袖子嗤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道:“我不管今天必须让她滚,我去杏子家玩,人家都笑话我家里住着鬼女。”话说着,眼睛还轻蔑地扫了窗口一眼。

    “我呸,什么玩意,这破房子求着老娘,老娘也不稀得住。”齐凝听着忍不住气腾腾地站了起来,强忍着身上的不适几步迈到门口扶着门框对着那娘俩道。

    “不想住就赶紧滚,别脏了我们老钟家的房子。”钟苏氏边说着边连忙扯了扯钟二娘的袖子,说道:“进屋去,别跟这个扫把星吵,你是没出阁的姑娘败坏了名声就不好了。”

    钟二娘得意地哼了一声,拿眼梢斜乜着齐凝,道:“要滚就趁早,你滚了,我们好赶紧熏艾去去晦气。”

    “你……你以为老娘爱来啊,把老娘的银子拿来,老娘分分钟不耽误离开你这破屋烂瓦!”齐凝气火攻心指着钟二娘一步迈到院子里。

    “二娘,你进屋去。”钟苏氏开口道:“什么银子,老娘可没拿你一钱银子!你别想讹人。没教养的东西,敢跟我老娘老娘的叫,你们齐家的家教就是这样的吗?难怪你娘跑的时候把你扔下了。”

    “哼,钟家的教养也不过如此。”齐凝冷哼了一声,实在懒得跟这种老泼妇在纠缠下去,转身回来刚才的屋子。心里冷笑道:“疯狗咬你一口,难不成你咬回去?何必理这些狗屎话?跟疯狗一般见识。”

    钟二娘气不打一处来,站在正房门口,指着齐凝的屋子狰狞着脸又问:“你从昨天来,吃的喝的都要算钱,要把这两天的饭钱留下。别想白吃粮食。”

    “我从来了就昏睡不醒,一粒米都没见着,就刚才喝了半碗水,难道水也要给你钱不成,这水是河里的井里的,不是你种的你收的,天下没这个道理。”齐凝打开窗,冷冷地看着钟二娘。

    齐凝的凌厉和尖锐,还有那冰冷的眼神,让欺软怕硬的钟二娘缩了缩脖扭身回屋去了。

    看着钟二娘被气走,齐凝有一种畅快的感觉,不由的感慨:“恶人还要恶来磨呀。”

    钟苏氏带着探究的目光看了齐凝一眼,急匆匆的去厨房刷锅给钟二娘做饭去了。

    齐凝端起碗把剩下的半碗水一口气喝光,一把把碗扔在桌上,坐在吱吱乱响的破木凳上打量起这个屋子。

    这个屋子大概是大丫住的,不大的半间房,窗下就是一盘土炕,炕沿的木头都糟了。破破烂烂的炕席上一张又脏又硬的被子,连个装衣服的橱柜都没有,只在炕头上叠放着几件陈旧的补丁衣裙,下了炕就是门,墙角一张桌子,一把破木凳。墙壁是土坯的,连白灰都没有刷,还露着草茬。

    看到这,用粗糙的手摸了摸脸叹道:“也不知道这原身长什么样,要是个丑八怪就坏了,姐原来虽算不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但从大学到工作,也是一直有小哥哥暗戳戳的送花花,送纸条的。上学的时候奶奶告诉我,学校里的爱情保质期太短,后遗症却会伴随一生。我也确实没遇到心动的,可怜我还没等到王子骑着白马来接,就沦落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了。”

    前世齐凝不到七岁的时候父母双双去逝,是被奶奶拉扯大的,从记事起奶奶就是个清瘦斯文和蔼的老太太。奶奶退休前是老家市里民政部门下设的孤儿院的院长,父母去世后,奶奶就提前退休来到齐凝父母工作的城市专职照顾她的生活。穿越前的半年奶奶心脏病突发在菜市场晕倒,等齐凝赶到医院的时候,大夫冲着慌乱的齐凝摇了摇头说;“进去见最后一面吧,有什么要问的就赶紧问。”

    齐凝六神无主的冲进去的时候奶奶睁着眼,好像精神好转的摸着齐凝的头发说:“凝凝,奶奶怕是等不到你结婚了。当年你爸妈出事故赔偿的钱奶奶一分没动,都给你存着。还有奶奶的工资卡里也还有些钱,你拿着这些钱好好生活。把奶奶送回老家去,葬在你爷爷身边。还有奶奶的那些东西,你没用的就送到老人院和孤儿院去,谁有用就拿去用吧.....”奶奶吃力的试图坐起来。

    “奶奶,你别动,你没事的,医生说了过几天你就可以出院了,奶奶你不要吓我。”齐凝慌乱的按住奶奶的手。

    “好孩子,不要怕,人都有这一天,唯一遗憾的是奶奶看不到我的凝凝穿上婚纱了.....你的脾气太冲以后遇到事情一定要多忍着些。你要记住,善良比聪明更难。聪明一种天赋,而善良是一种选择。善良是最可贵的品质,它能清洗和融化一切灾厄。”

    “奶奶,奶奶......。”齐凝声嘶力竭的一边喊一边试图唤醒已经缓缓闭上眼睛的奶奶。想到这里齐凝缓缓的闭上眼睛,两行泪水滚滚而下,沿着脸颊滴落到身上。

    “娘,我们回来了。”齐凝正抬手擦拭泪水听到院外传来一声粗嘎的喊叫。

    “大哥,我和你说,今天你不把那个鬼女赶出去,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哥。”钟二娘尖着嗓子冲着站在院子里的一个三十左右的汉子身后说道,“爹,二哥你们还管不管了,那个鬼女住在这里家,村里的人都在笑话我们,以后谁还敢来给我和二哥提亲。”

    “她醒了吗?”钟大河睁大眼睛问。

    钟二娘点点头,撇着嘴说道:“早就醒了,那个丧门星阎王殿都不稀得要她,刚才还出来叉着腰骂我和娘来着。”齐凝看着院子里的钟家人,这群势利眼的所谓亲戚,又何必眼巴巴的去巴着,大家都是人,凭什么姐就活该被糟践?凭什么还要用热脸孔去贴他们的冷屁股,受这份窝囊气,还没得个好?

    “把我的东西给我,我马上走。”齐凝蹙起双眉打量着院子里的人。

    “凝丫头,你醒了,既然你要走我也不拦着。”钟大山放下锄头看着齐凝说道:“怎么也等你姑姑回来说一声吧,你的东西在她那里保管者。”

    “凝凝,你怎么出来了……”正说着话,齐氏从院门外背着一捆柴走进来,其实她在墙外已经全部听到了,但是自己嫁过来十几年就生了一个女儿,在这个时代生不出儿子的女人是可以被休弃的,这些年她在钟家当牛做马,是一点话语权都没有的。“当家的,凝凝昏迷了好几天才醒,还虚弱的狠,何况她一个没出阁的丫头,孤身一人,实在没地方去了啊。”

    这些年齐氏一直活得很沉默自卑,嫁过来钟家公公不管家里的琐事,婆婆凶悍,小姑跋扈,丈夫愚孝,她一直是透明人一般的存在,吃饭都不能上桌,每天只敢低着头干活,伺候钟家老小。而前世的齐凝自小就泼辣,跟男孩子一般爬墙上屋,是小区的孩子头,小区里的爷爷奶奶们见了她都直摇头。

    “姑姑,你回来了。”齐凝看着齐氏低声下气的脸,跟着进来的大丫像只受惊的兔子,放下背上的竹篓顺着墙角偷偷的跑回屋里去了。

    “我的东西是不是在你那里?给我吧,我这就走。”

    “就几件衣服在我屋里收着。”齐氏说完看了一眼钟大山立马懦弱的低下头。齐凝深深的叹了口气,这女人懦弱成这样,昨天能把自己拉进这个家门真是难为她了,估计她没敢跟婆家说银子的事吧。

    “现在给我吧,这里不是我的家,也容不下我。就不在这里给你添麻烦了。”

    “你.....”齐氏偷着看了一眼钟大山,见他没有说话于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壮着胆子说:“你一个没出嫁的姑娘怎么能出去自己住,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齐氏,今天要么让这个扫把星滚出去,要不你跟着她一起滚。这么些年光吃饭不下蛋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钟苏氏恶狠狠的说。

    “不用难为我姑姑,我说了走就一定会走的,把我的东西给我吧。”齐凝说着走到齐氏身边伸出手。

    “爹!”齐氏把背上的柴捆一扔扑通一声跪在钟老实面前:“爹,求求你了,留下凝凝吧,她这么大了,什么活都能干了,要不了几年就出嫁了,求求你了爹!”

    “咳。”自始至终沉默着的钟老实扭头吐出一口老痰,看着齐凝叹了口气:“凝丫头,不是钟家不留你,实在是,今天去地里干活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在说你......我家你二叔和你小姑还没定亲,留下你我怕是......”钟老实黝黑的老脸上泛起一丝尴尬。

    “不用说了,钟家爷爷。谢谢你昨天收留我,我这就走。不给你添麻烦了。”

    “也不差这一夜,明天吃过饭再走吧,晚上和你姑姑说说话。”钟老实说着摆摆手进了堂屋。

    其他人见钟老实都这么说了,纷纷都去洗漱的洗漱,做饭的做饭。连钟二娘也只得意的瞅了一眼齐凝没再多说什么。

    齐氏担忧的看着齐凝流泪,她也才不到十五岁,还是个孩子,自己这当姑姑的太无能,不能给她个依靠,心里抑制不住的难过。

    齐凝回到屋里看到眼睛通红又不敢哭出声的大丫正躲在门后,齐凝走到她身边轻轻抚摸着大丫干枯的头发,再环顾一圈这破旧的屋子。哎,现在的自己是泥菩萨过河,等以后有能力了一定帮帮这个真心对自己的表妹和包子姑姑,虽然齐凝不是原身,对她们没什么感情,但是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感受到的第一份关爱。既然回不去了就想办法好好的活下去,既来之则安之吧,还能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别的穿越人士一个个都混的风生水起,自己也一定可以。在现代,自己父母早逝,只有奶奶一个亲人,奶奶对齐凝是万分宠爱,从不舍得大声训斥一句,而这里,唯有这个小姑娘和她那包子娘是真心的对自己的,以后就把大丫当妹妹一样保护疼爱吧。

    等齐氏做好饭端着一个粗瓷大碗回来,齐凝趁机又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

    “姑姑没用,留不下你,可是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能去哪?”齐氏显得忧心忡忡的,艰涩地扯出一抹笑容,她伸手抚摸着齐凝瘦的尖尖的小脸,长叹了一口气,道:“都是姑姑没用,让你们姐妹俩受苦了。”

    齐凝眨眨眼压下心里的不耐说:“姑姑,你放心吧,我一个人没问题的,等我安顿好了就接你和大丫过去住几天。”

    大丫也道:“娘,你别难过了,凝姐姐与其留在这里当牛做马的受罪还不如出去找一条活路。等咱们有空了就去看看凝姐姐就是。"

    齐氏无奈的又是叹气又是摇头,最后回屋去拿了个灰色粗布的荷包过来。

    “凝凝,幸亏姑姑没跟婆婆他们说实话,我只说你娘卖了家里的东西带着齐夙跑了。你家那房子虽破但是院子大加上两亩多菜园一共卖了三十两银子,本来打算偷偷留着给你当嫁妆的,是姑姑无能啊......”说着齐氏又哭了起来。

    “姑姑别哭了,你放心我一定会过得很好的,等我站住脚了就托人给你捎信。”齐凝无奈的说道,毕竟她不是本尊,对齐氏没有多少感情,虽然她明白齐氏是真的担心,但是又能如何哪。

    齐凝接过荷包打开看了看,前世她还真没见过这样的银子。留个不大的银锭子,还有些大小不一的碎银角子,铜板一毛钱硬币大小,油腻腻的一看就是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双手摸索。

    “我昨天没敢拿出银子来,要是拿出来怕是就保不住了。这一共大约是四十两不到,还有点铜板。多的都是姑姑这些年做绣活偷偷攒下的,你别嫌少,先拿去租房子,以后姑姑再想办法给你凑。”

    “不用了,姑姑。这些银子就算我借你的,等我有了就还给你,你攒些银子也不容易。”齐凝把荷包揣到怀里,现在的她可是一穷二白,明天踏出这个门是好是坏都难说,所以现在就不推让了,以后一定加倍还她就是。

    “姑姑不用你还,你打算好去哪里了没?”

    前世齐凝从小生活在城市,农村和大山对她来说是陌生的,所以她觉得应该去繁华点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门路。

    “我想去城里看看,不知道该怎么去?”

    “城里我知道,我以前跟着爹和爷爷去送过山货,明天早晨我送你去村口坐牛车,三文钱就成,大概一个时辰就到了。”大丫急切的抢道。

    “凝凝,你去城里能做什么?吃住都要花费,不如你在村里租间屋子,我再求求你姑父给你租几亩地种,也能勉强吃上饭。”

    “姑姑,你看我这身板能种的了地吗?”齐凝伸出鸡爪样的小手。

    “哎,姑姑不会让你饿着的,到时候我再想办法。”齐氏看着瘦的不成样子的齐凝一时也没了主意。

    “城里人多,机会就多,说不定我很快就能找到活,姑姑放心吧,我一定行的。”齐凝语气笃定的安慰着齐氏,也是给自己打气鼓劲。

    “哎,你再好好想想,我去刷碗。”齐氏垂着头出去了。

    晚上齐凝和大丫躺在硬邦邦的炕席上,裹着一床有些异味的破被子,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着。

    “大丫,城里的店铺多吗?”

    “多着呐,我都看花眼了。”大丫一脸向往的说:“好多好吃的,好多卖漂亮衣服和绸缎的铺子,可是我爹不让我进去看。”

    “那吃的贵吗?”

    “应该是贵,我爹和爷爷都是带着干粮去的,路上就吃几口干粮,哪里舍得在城里吃饭。”

    “大丫,等我挣了钱一定带你去把城里所有好吃的都吃一遍。”

    “真的?”大丫兴奋的坐起来大声问。

    “真的,相信我。”齐凝笑着拽她躺下。

    “三更半夜嚎什么,作死的东西,还不赶紧把灯灭了。”钟苏氏刚从茅厕出来,看到大丫屋里点着灯立时就气大了。

    大丫吓得坐起来噗的一声吹灭了昏黄的油灯。

    听着钟苏氏关门的声音,两个人才低声的嘀嘀咕咕到深夜。

    第二天天空刚刚漏出鱼肚白,大丫就叫醒了头昏脑涨的齐凝,两个人在院子的水井边简单的洗漱过,齐凝顶着有些浮肿的脸,接过齐氏递过来的装着干粮和几件衣服的包裹,踏出了钟家大门。

    钟家的其他人也不知道是装睡还是没醒,院子里鸦雀无声。昨天齐凝算是见识了这家人的极品,刻薄寡情,这些人在她眼里,根本不值的告别,尤其是钟苏氏和钟二娘两个。

    齐凝安抚的拍了拍齐氏的后背,就随着二丫沿着门前的土路往村口走去。刚刚走了不几步,就听得一阵哭声从里头传来,齐凝脸色一沉,拉着二丫跑了起来。不舍又如何,与其哭哭啼啼的难受不如赶紧找个生计稳住脚。

    大丫皱起双眉,抢快半步领着齐凝往村口奔去,她也知道这哭声是她娘的,可是在她看来与其在这个家里当牛做马的受罪真不如出去找个活路。她是走不了,如果能她也要离开这个冷漠的家,再也不受奶奶和姑姑的打骂。

    远远的看到村口停着一辆牛车,车上已经坐了几个进城的妇人,二丫停下脚步不舍的对着齐凝说道:“凝姐姐,坐这个牛车就能进城,他会把你送到城门口,你给车老板三文钱就行,你一定要回来看我。”二丫说完抹着眼泪跑了,她还要去打猪草,回去晚了奶奶又要扯着嗓子骂了。

    齐凝叹了口气朝牛车走去。

    牛车边站着一个也是刚到的妇人,在妇人身边一个五六岁挂着两管鼻涕虫的男孩子扯着她的衣襟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齐凝。

    齐凝从荷包里找出三文钱递给车老板就上车找个地方坐下,车老板拉起缰绳甩了一鞭子,牛车晃晃悠悠的往城里驶去。

    看着车上那些妇人八卦的眼神,齐凝冷着脸扭回头看着沿途的风景,不给他们没话找话的机会。这一路坑坑洼洼,牛车又没有减震,颠的齐凝浑身都要散架了,好不容易上了管道,才稍微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