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自顾自说得特别起劲,没注意到方从筠震惊的神色,其实她已经震惊到连接下来他说的什么话,她都没有听清楚了。

    等他再看向她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好了脸的表情,淡然从容得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杨玉讥讽的笑道:“外面都在传林子濯有情有义、仁厚德善。林家是二房出权,大房出钱——别看林二夫人是蒋家女,那其实和你们方族一样的,方家票号是名声响亮富可敌国了,可除了嫡支那一脉,你们这些偏支旁系的,有从里面分到什么银子吗?”

    方从筠配合的老实摇头,按捺下心底的吐槽没有说,她方家和蒋家的不同之处可大着呢!

    蒋家是商贾但也是世家,那产业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现在的偏支旁系都是同一个祖宗。但她方家票号可截然不同,现在的方家票号是她嫡系这一支的先祖一个人打拼下来的产业,和族内的其他人全然没有半点儿干系。

    不过这些话她作为“旁支”人,不能说。

    杨玉继续在说道:“为了二房的面子,大房的银子也掏得快差不多了。林子濯感其受二叔帮扶良多,觉得自己有义务帮二叔一把,他手里没有银子,但却不能动用妻子方二小姐的嫁妆,于是毅然决绝的将自己心爱之收藏卖了出去。现在他的名声可好着呢!”

    方从筠微微蹙起了眉头:“可我们并没有听见外面夸赞他的话啊?”

    听见这话,杨玉得意了,“那是自然!因为在刚有一点点苗头的时候,被我们掐死在幼禾了。”

    方从筠赞赏的给予鼓励,“干得漂亮!”

    ……

    放走了杨玉,方从筠回了院子后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尽力保持着最后的从容态度,让扶红和举翠不用理会她,忙她们自己的事去便行。

    扶红和举翠现在的事不是围着她转吗,哪还有其他自己事啊!

    不过虽然疑虑,但谨记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多问。

    将门窗紧闭,她躲进被窝里重重的呐喊出声,发泄内心的狂躁暴怒。生气!她十分的生气!

    从听见杨玉说,林子濯将前朝书法大家韩先生的真迹贱卖了三千两银子后,她气得一发不可收拾。贱人!混蛋!方从筠将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骂人的词都对林子濯骂了一遍。

    她重重的冷笑,他还真干得出来的啊!

    原因无他,那韩先生的真迹,是她的!是舅舅送给她的!

    虽然她琴棋书画不通,但舅舅自己在战场那么拼命,是希望自己建功立业,有权有势,能够保护妹妹和外甥女,让方从筠做一个优雅静的大家闺秀。

    那个时候,舅舅送给她的东西简直不要太多了,虽然书法大家的真迹难得,可她不喜欢,珍的东西又实在太多了,便也没有太当一回事。直到后来,林子濯来方府发现了这幅字画。

    她笑道:“反正这幅字画在我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它应该在真正懂它、喜欢它的人的手里,才会被珍惜。不如我转送给你好啦!”

    林子濯微微摇头,不赞同的说道:“这是沈大将军赠与你之物,长辈心意难得,岂可轻易转赠。”

    不要不要吧!她也不强求。

    结果林子濯话音一转,眉目含笑,如君子翩翩,温润如玉,瞅着她轻声细语的说道:“但若是要将此事当做嫁妆送来林府,我当是求之不得的。”

    素来大大咧咧的方从筠顿时羞红了脸。

    谁家陌少年足风流,妾将拟身嫁与,纵被无情弃,一生羞,不能休。

    ……

    等方从筠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再出去的时候,正好听见王府的丫鬟们的闲谈,在谈论林子濯的事迹。

    “明明方二小姐那么大一笔嫁妆,他还半点儿不贪图,宁可卖自己的心头好……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君子!”

    “可不是嘛!现在的高门大户看着光鲜亮丽,实际,呵呵,一面嫌弃鄙夷商户人家,一面又一门儿心思都钻钱眼儿里了,儿媳妇娶进门后,哪一家没有贪图儿媳妇的嫁妆?”

    不要钱的恭维如流水般,方从筠只觉得刺耳之极。

    她不想再听下去,可巧,其一个丫鬟突然回过头,一眼便瞧见了廊下扶栏而立的她,顿时吓得俏脸惨白,三五个娇俏漂亮的小丫鬟腾的起身,向她行礼后站得笔直,身体紧绷,紧张的不行。

    方从筠轻笑出声,并无意为难她们,没有安抚也没有呵斥,只轻飘飘的说道:“不动用方二小姐的嫁妆,不是因为他体贴疼爱尊重妻子,而是方二小姐并没有多少银子够林家人拿去开销花用。方家票号是方家的,但却不是方二小姐的,她想将方家票号拿到手,肆意挥霍其的银子,呵……可有的等呢!”

    站得一溜儿的丫鬟们瞪圆了眼睛,有些懵,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方从筠回眸一笑,“现下有一个方三少爷住在孝王府里呢!方二小姐不过是庶出的出嫁之女,而方三少爷可是元配嫡出的公子,名正言顺的方家票号继承人。所以呀,外面那些人说的林大少爷娶了一个金疙瘩、聚宝盆回家,是编造的谣言。”

    丫鬟们恍然大悟,有些回过神了。

    “还有呀……”方从筠刚开了个头,撩了撩飘到耳边的碎发,余光瞟见激动得等着下的丫鬟们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盯着她看,眨也不眨,专注程度好贫家子捧着来之不易的书籍,好笑的勾了勾嘴角。

    “还有什么呢?方姑娘快说呀!”

    “还有林大少爷贱卖出去的那副韩先生的真迹,其实也是来路不正。之前珍藏,不见与世,怕是心虚,不敢让其他有识之士来赏评,而非他读书人太过爱护真迹。要知道,读书人其实也是最爱炫耀的了!一旦得了个什么稀罕的书籍书画,便恨不得让同窗好友都来赏析点评,艳羡的求他让自个儿多看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