嗲能将土背上,又跟我说道:“尽管我知道你还算比较听话,但是,只要我不在你跟前,或者说我外公不在你跟前,你千万不要乱走,端午前后,这一片,都是巫蛊们干活儿的地方。”

    “嗯,我知道,我就待在拉乌爷爷跟前。”我笃定地说道:“最多去我舅家,他们……”

    “不行!”嗲能斩钉截铁地打断了我的话,“你去只会给他们带去麻烦!要去你就今天去,从养蛊开始就不能再走动了!”

    “哦哦!”那就晚上到外公那儿一趟?

    嗲能想了想道:“把这些陶土带回去,我就带你去陈爷爷家吃午饭!”

    “行!”

    我们下山时,碰到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他是别的寨子来挖陶土的蛊师,跟嗲能欠欠身,并没有言语交流。

    总觉得那个蛊师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味,象地里的草被剪开的那种味道,并且还带有淡淡的腥味,反正说不上来。

    “这个男的,好象很不开心啊!”他眼角下垂,眉间难掩抑郁之色。

    嗲能嗯了一声,“任何一位蛊师,送走自己养了多时的蛊,心情都不会好的,就象爱狗的人,他的狗老了死了,会悲伤得象失去亲人一样。”

    “蛊还会死啊?”我惊讶地大叫起来,“我以为蛊是生生不息的,永远活着呢!不是书上说……”

    “收起你那些破烂书!”嗲能不耐烦地朝我摆摆手,“蛊再怎么厉害,也是个动物,它总有自己的寿命期限啊!难道你想让所有动物都成精?脑子有病吧?”

    是,我承认,我脑子是有问题,但书上不是说什么蛊师的蛊都是命蛊一类的,活得长长久久,人在蛊在,蛊死人亡?

    大概看出了我的疑问,嗲能说道:“如果一个蛊师,把自己的本命分成一截一截,与各种蛊绑在一起的话,他是可以不死,但会吃足了苦头,性格只会越来越暴虐无常,最终成为疯子。”

    “成为疯子?”我有点不解地看向嗲能。

    嗲能看着天边升起的朝霞,红彤彤的,映红了他的脸,连那双漆黑的双眸,似乎都有了彩色。

    “听说,岩罗十八寨以前有过一个巫蛊师,为了长生不老,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本怪书,杀了七个小孩,分别喂给他的七只蛊,投喂的同时又用自己的鲜血配了毒素给那几只蛊吃,后来,他就变得不人不鬼的,某一天,他用刀剖开自己的肚子,把蛊全部倒在自己身上,就这样,让蛊把自己啃成了空壳……”

    嗲能说话很平静,可我听得毛骨悚然,“他这是干什么啊?”

    嗲能:“寨子里所有人都认定他疯了,我想也只有疯的时候,才会变成那样吧!不过,他住的那个寨子,没多久,整座后山垮塌下来,把寨子埋了,埋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出来。”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的?”都被埋了,没有活口,那这说法是咋来的呢?

    “啊!”一个没留神,摔了个屁股蹲,向前滑了足有五六米,“我的屁股,摔八瓣了……”站起身来揉着,感觉呼吸都有些不畅。

    嗲能右手提着陶土,根本抽不出手来拉我,眼睁睁看我跟滑滑梯似的向前溜。

    “哈哈哈!”嗲能乐了,算了,能让他乐乐,也是我本事。

    “你说话就说话,路还是要看的!”嗲能扶住我道:“分别抬抬两条腿,再蹲一蹲,看看有没有什么事?”

    我按他所说的动了动,“没事儿,就是痛!哎哟!”继续苦着脸揉着痛处。

    “这里靠近瘴云谷,寻常人是不会来这儿的,打猎的都不上这儿来,路当然是不好走的。”嗲能指着周围说道,“你刚才啊一声大叫,我还以为你被蛇咬了。”

    “我哪有这么倒霉啊!”由于摔伤,嗲能放慢了脚步,又走了好一段路,疼痛小了很多,可以忽略了。

    回到家,我筋疲力尽地一屁股坐到长凳上,从下方传上来的钝痛跟伽玛射线一样向四肢百骸狂冲而来!

    “啊!痛痛痛痛痛……”我站起身捂住,“忘了我刚摔过跤了,郁闷!”

    嗲能看到我,打了盘清水,从毛巾架上扯下我的毛巾,把盆放到门口的桌上,“先洗把脸,我给你外公外婆配点草药茶就过去吃饭,对了,你到冬儿家去买只鸡来!给他五十!”

    “好!”我应了一声,我擦!我的脸什么时候这么脏,搓完毛巾那水都发浑!

    又打了点水把毛巾再搓一遍才挂好,把清水直接泼到隔壁家的猪圈里,惹得那两只大肥猪哼哼叽叽直叫唤。

    冬儿家在嗲能家面前这条路往下走五十米左右,跟冬儿妈说明来意,掏出五十块钱,冬儿妈不但给我捆了只鸡,还另外用草绳拴了五只鸡蛋给我。

    向冬儿妈谢了又谢,把鸡扔在桌脚,“嗲能鸡扔桌脚了,你搞定没?”

    “来了!”嗲能换成了当地的土苗穿着的蓝黑色苗服,连我也穿上了他初中时候的衣服,谁让我没他高呢?

    “外公!”外公正在门口喝茶,跟外婆不知道在说着什么,端午前,寨子热闹起来,嗲能说是因为很多养蛊的人回来了。

    其实也没多多少,会养蛊,能养蛊的人家非常稀缺,外公一眼就看到了嗲能胸前配戴的银牛头装饰。

    和外婆站起来跟他含笑打招呼,嗲能把药茶递给外公,我把鸡拿给外婆,“外婆,我和嗲能中午在家吃饭!”

    “哦哦,好好!晓得你来了,早上外婆才去地里割了菜,你最喜欢吃的小白菜。”

    六月的山里,我感觉温度最多十七八度,外婆到厨房去了。

    外公让外婆新煮点水冲壶茶,“廷娃他爹,上个月寄了一堆茶,毛尖,我们一会儿就喝它!”

    外婆拿个小碟装了些牛肉干,又装了盘自己炒的瓜子,“水马上好啊!先坐着!”

    外婆又进屋了,外公看看我们俩,忽然笑了:“想不到啊想不到啊,丹妹子说不教我家廷娃养蛊,最终还是要养,命里定了,逃不脱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