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山脚的镇子不算大,但却已经是方圆百里最大的镇子。田野里的农夫农夫正赶着好时节播种,镇子里的小商小贩吆喝不断,每一个人脸上都是外面难得的幸福安逸,而当君落和沈长歌走进镇中时,不少百姓都对他们憨厚的笑着,还有些商贩给沈长歌塞些水果。

    君落看着拎了一堆东西的沈长歌,抿唇一笑:“真是出乎意料的大丰收。”沈长歌无奈的叹息一声,眼里却也闪动着满足的笑意:“附近的百姓都很尊重蜀山弟子,每次我偷跑出来都要换身衣服,若是大师兄来了更过分,怕是整个镇子的人都要来围观他只为看一眼呢。”

    “白师兄为人温厚,想必没少接济过这里的百姓。不对,你们蜀山弟子胸怀天下,这一身白衣走到何处不受瞩目?”红衣女子爽朗一笑,长长叹息一声:“所谓除魔卫道,听着风光,实则是用自己的命去赌。虽然说着不贪不求,可天下苍生若是赏脸愿意道一声谢念一次恩,那才真是死了也愿。”

    “这话......”

    “怎么?”

    沈长歌微微一笑:“在我初次执剑时,掌门也曾说过。”耳边似乎还是喧嚣的风雪声,眼前白茫茫一片,偌大的誓剑台前,那白袍长者逆光而立,一字一句沉稳有力:“你拿起剑护着的天下人,若听得他们一声谢,受再多的伤,都会觉得甘愿。我们这些人,修仙并非高人一等,反是要扛起这天一样重的责任,为这还祥和的人间,可死,不可退。”

    可死,不可退。君落翻来覆去将这几个字默念,眸中闪过一丝不忍。可那情绪过的太快,在沈长歌抬头时,眸子又恢复了沉沉的黑:“沈前辈之风骨,前无古人,当日师父也说仙门前辈中,第一佩服的便是他。对了,沈前辈的伤如何了?”

    “用了你给的药,师父这些日子气色越来越好,估计再有十天半个月肯定彻底恢复了。”沈长歌应道:“话说回来,师兄那日还跟我说要好好跟你道谢,还问你这清明草是哪里找到的,他自认浸淫草药二十年也未曾听过这名字。”

    君落狡黠的眨了眨眼睛:“保密。他若想知道,便让他备了好酒好菜,好吃好喝供我几日,我开心了自然告诉他。”

    “哈哈,看师兄的样子,真有可能。若是他真愿意,我可要分一席。”

    “那是自然。”

    二人相视一笑,忽见行人仿佛热水沸腾一般,一下炸开了锅,接着前前后后都往城外跑。两人看得迷惑,君落随手扯住一人:“小哥,这是去看什么?”那人笑呵呵道:“近日李家得了把好弓,竟无人拉得开,便悬赏百金寻一个能拉开弓射箭的人呢!”

    “哦?那可有人得赏了?”沈长歌眼前一亮。

    “我也不知,二位若是有兴趣,不如一起去看,再晚可就看不见了。”说着那小哥一溜烟跑走了,君落笑笑:“有意思,不如咱们去看看?”沈长歌连连点头,两人便跟着人流往城外去了。

    “喝啊!”伴着围观人群的吸气声,中央的男人握紧了弓弦,整张脸憋得通红,却还是撼动不了那张弓分毫。最终,男人力竭似的把弓往桌上一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旁边围观的人群立刻传出笑声,许是脸上挂不住,他狠狠啐了一口:“什么破弓,设计成这样,这谁能用得了?”

    笑归笑,可这人在镇中是出了名的力气大,听他这么说,人群里立刻有人开始窃窃私语,那些附和的则是刚刚试过败下阵来的。桌子旁的年轻人应该是李家少爷,如今见没人再来挑战,心里也不免叹息:他平日就喜欢舞刀弄剑,友人便投其所好送他这神弓,据说当世无人能使用,他心里不信,结果现在折腾了大半天,不信也得信了。

    可不是么,一把弓就是给人用的,设计成这样,这算什么事儿啊?

    “可还有人愿意尝试?”李家少爷看了一圈,一个个皆是躲避着他眼神,看来就算是对百金心动,却也没胆量来尝试。这小少爷心里莫名烦躁,连带着看这弓也碍眼了起来,干脆道:“若有人能使用这弓,我便将这弓和一百两金子都给他!”

    此言一出,人群再次沸腾,可见有些人犹豫着,却没有上前。李少爷咂舌,忽听身后传来一阵骚动,他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绝色女子和一个蜀山道长从人群里钻了出来:“让一让,让一让!李少爷,可否让我试试?”沈长歌笑着一行礼,道。

    那小少爷连忙回礼,语气恭敬:“原来是蜀山道长,道长若想,自然可以。只是道长乃是修仙之人,若是动用仙力,未免——”

    “少爷大可放心,我不会作弊的。”沈长歌哈哈一笑,刚要上前,却被那红衣女子叫住:“等一下。”君落抱着刚刚沈长歌拎着的水果,向那弓扬了扬下巴:“李少爷,本座亦是修仙之人,可否一试?”

    年轻人眼睛瞪得溜圆,似乎不相信这般绝色竟也是个仙长,连忙道:“自然可以,仙长请。”

    君落莞尔一笑,将怀里的东西放在地上,拿起了弓。银蓝色的仙力在她接触到弓的一瞬间弥漫开来,君落眯了眯眼睛,并未在意李少爷那断断续续的‘不合规矩’,另一只手握住了弓弦。

    她并未搭箭,而当君落用力去拉弓弦时,她明白自己没有搭箭是多么的明确——就算是有灵力加持,她依然拉不开这把弓。就好像这把弓有灵一般,她从上面感觉到了强烈的排斥,甚至有一丝厌恶的情绪,就像有人咬紧了牙关,掰不开也打不碎,没辙。她的僵持落在周围人眼中,立刻引起轩然大波,就连沈长歌都极为惊讶,一旁的小少爷更是看得一愣一愣的,脱口而出就是:“这位仙长莫非......”

    他还算有理智,没把修行不够说出来。可是沈长歌听出了他话里的怀疑,只是摇了摇头:“若说修为扎实,她尚且在我之上。”

    “啊?”李少爷着实吃了一惊:“那这......这弓不会真是什么神物吧?”

    神物?君落无声的笑了,好似被挑起了心里的战意,只见她眼里掠过一丝蓝芒,手上银蓝的光芒更盛几分,沈长歌脸色一变,却来不及阻止,只听一声龙吟在耳畔炸响,除了他,周围的人全都倒在地上:“啊哟!”

    “君落!住手!”沈长歌眉头一皱,一手捏了个兰印,温和的灵力将君落的灵力与围观的人隔离开。不知是不是他的喊话有了效果,那红衣女子手上的蓝光忽然消失,她将弓放在桌上,掩嘴轻咳了一声,撑着桌子的手微微颤抖:“咳咳,是我没分寸了。”

    她好似很疲惫,只是向旁边一让:“你来吧。”

    “你没事吧?”沈长歌微微皱眉,伸手想抓她手腕,却被女子躲开。君落露出一个明媚笑容,道:“没事,只是有些脱力。你快试试,若是你不用灵力也拿的起来,那我可没脸见人了。”

    沈长歌啧了一声,看着桌上安安静静的弓,伸出了手。君落看似抱着东西站的远,但目光却一直落在那弓上,在沈长歌的手接触到那弓的一瞬间,她好像看到那弓的表面闪动了一下土黄色的光芒。因为弓身的颜色也是土黄色,所以那光芒并不起眼,快的让君落以为是幻觉,但是下一刻,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沈长歌就像拉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弓一样,将那让无数人折戟的神弓拉开了!

    果然是封印么......君落眯了眯眼睛,想到的却是长安城那家布料店。都是封印,都是只有某个人才能看到、解除的封印,她觉得自己好像接触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但也只是从这一片迷雾走到了下一片而已,前路依旧模糊。

    君落不是会受困于无意义的事情的人,她很快释然了,只是看着那拉开弓的男人从箭筒拿出一支箭,拉弓,射箭,一气呵成——

    啪!红衣女子瞳孔猛地一缩,好似那一箭是射在她心口一般,疼痛和灼热感让君落禁不住微微颤抖。那飘动的白衣落在眼中,好似周围的一切都灰暗了,只剩下那拿着弓的人的身影,旁人眼中的英姿飒爽,落在她眼里却像刀子捅穿了心——

    朦胧间,好似有一个哀伤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为了她伤我......

    君落禁不住踉跄了一步,那种诡异的情绪来得快也很快消失,她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一脸惊喜的沈长歌,微微一笑:“恭喜呀。”

    “哇!竟然正中靶心!”

    “这位道长真厉害!”

    “蜀山尽是能人名士,今日真是长见识了!”

    “是啊是啊!刚刚那仙长动用了灵力还撼动不了分毫,道长随随便便就拉开了,真是太厉害了!”

    人群瞬间爆发了一阵议论声,沈长歌挠挠头,看着弓好似有些迷惑,但掩不住他眼底的惊喜。李家少爷说话算话,弓便给了他,只是镇民格外热情,不让他们二人离开,最后还是沈长歌一咬牙直接带着君落御剑飞走了才算脱围。

    冷风刮过脸颊,君落紧紧护着手里的水果,忽而低声一笑:“没想到还能有这种际遇,这弓好似本来就是你的一般。”

    “是啊,我也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沈长歌应道,又说了句什么。也许是风太大,把他的话撕扯开,没教君落听清楚,听着女子问他说了什么,白衣少年无奈一笑,没有重复。

    若是听不到,那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