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家家户户都飘起了炊烟,我们的县守大人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军营。秦琦今日过来,一是为了探望文老将军,文老将军已经昏迷接近两天,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二是为了看望洛林,洛林于凤美村诛杀木星,后又在石牛山带队阻击几倍于己的盗匪,如今平安归来,当要犒劳一番。不知营门口的那两个小家伙是否还在那里等着。

    秦琦走进军营,问得文老将军尚未醒来,便径直往洛林所在的营房那边去了,因为洛林的百夫长身份尚未来得及公开认命,现在依然和普通士兵住在一起。

    吱……

    秦琦走到营房门口,见房门并未完全关闭,便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大人。”“大人。”

    此时洛林并未在军营之中,营房内只有廉芳和几个士兵。几人见县守大人亲至,赶紧翻身下床,在旁边站好,床板还在回响着吱呀的声音。

    “廉芳,可知洛将军现在何处?”

    秦琦在营房中扫视了一圈,并未见到洛林,只有廉芳还有些印象,机灵得很,隐约记得他还有一个兄弟应该也在营中。

    “洛将军带人去医馆寻陈大夫去了,等将军回来,小的禀报将军去县守府找大人。”

    “不必,本官今夜在文老将军帐中,到时寻我便是。咦,洛将军难道是受了什么大伤,去陈大夫处医治。”

    秦琦思考至此,不禁询问起来,面露关切,语气显得有些焦急。

    廉芳见县守大人问起,便把今日营门前见到两个博杨村青年和大军行至博杨村时所见的恐怖景象一一向秦琦道来。秦琦听完,心中既痛恨盗匪的可恶行径,又可怜两个小家伙的遭遇,在自己县内出现如此恶行,上愧对朝廷,下愧对百姓,让秦琦不住叹息。随后,秦琦又问了些这次剿匪的经过,廉芳又一一讲来。

    文和医馆

    洛林在发现朱桓晕过去后,便顺势公主抱,吩咐廉芳带人先行回营,只带着廉泰、蒋宁、陈治,三哥牵着小鸿,小家伙一脸的沉重,眼中闪着泪花。众人无话,一路来到文和医馆。

    曲阿城内有两家医馆,而文和医馆最大,坐堂的陈大夫在曲阿城备受尊敬,行医几十载,救治病人无数。在曲阿城德高望重者有三人,这陈大夫便是其一,另两位便是秦县守和文老将军。

    “陈大夫,幸好您在,我这里有一个病人,麻烦您给看看。”

    也是洛林赶着了,今天下午正是陈大夫坐堂,刚看完最后一个病人,此时正在收拾东西。洛林便赶忙走上前去,将朱桓放到了旁边的榻上。

    “呦,这不是前日刚来过的小家伙嘛,应当再休息两日便可痊愈,怎地又成这般模样?”

    陈大夫来到近前,一下便认出朱桓来,摸着朱桓的脉搏不住摇头,从药箱中拿出几根银针,分别在朱桓头部和身前的几个穴位慢慢施针。当施完最后一根针,朱桓兀得吐出一口黑血,又晕了过去。

    见得朱桓吐出黑血,陈大夫方才长舒了一口气,叫来人随自己取药。回过身来,却见到洛林欠身站在自己身后,慌忙欠身。

    “原来是洛大人,方才给病人瞧病,未见到大人,还请恕罪。”

    “陈大夫,您可折煞在下了,更何况病人为重,在下佩服的紧呐,不知道这位兄弟的病情如何?”

    洛林见陈大夫要给自己行礼,自己可受不得这一拜,赶紧扶住老先生的手。

    “小家伙乃是精神受损,血气瘀与胸中,如今瘀血已出,只待静养几日便好,只是不知缘何致此。”

    洛林看了看床边的小鸿,拉着陈大夫来到远处,小声的讲了一下今日发生的种种。

    “这两个小家伙也是可怜人,听闻洛将军救了凤美村全村,老夫乃是凤美村人,感谢将军大恩。”

    原来这两日,大军剿匪路上的前后种种已被百姓所知,洛林的名声已在曲阿城传开。这陈大夫正是凤美村人氏,一直感谢洛林救了全村老小,怪不得今日见到洛林情绪如此激动。只是洛林此时却是无法开心起来。

    “救得了凤美村,却救不得博杨村,唉。”

    一想到这里,洛林心里便十分低落。望着床上的朱桓,揉了揉小鸿的小脑瓜,心道,本将一定会替你们报仇的。

    此时的朱鸿抬着头,望着正在叹气面色沉重的洛林,感受着头上温热的手,仿佛此时除了哥哥,又多了一个人可以依靠。

    等到陈大夫开好药方,洛林便背起朱桓,一手牵着小鸿,准备返回军营。临走时,洛林吩咐陈治留下多取几服药再跟上自己。洛林多日观察下来,这陈治虽然不善言谈,但做起事来确是十分稳重,值得信赖。

    出得门来,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正值十五,一轮圆月悬在空中,着实明亮。

    洛林等人回到军营时,县守秦大人正拉着廉芳在那里讲本次剿匪的种种,正讲到洛林带着众人奔袭石硭山寨,不巧那里守备森严,众人不得不无功而返,洛林带着众人推门走了进来。

    方才听得廉芳讲道石硭山寨,洛林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好在廉芳是个机灵鬼,让洛林悬着的心有放在了肚子里。洛林回身告诫众人不要把石硭山寨的事讲出来,尤其是蒋宁这个憨大个着重嘱咐了一番,方才推门进来。

    蒋宁吐了吐舌头,虽然没有明白为什么,但心里想着,反正你对我好,听你的准没错。

    “大人,可是来看望文老将军的?”

    洛林进到屋中,将朱桓轻放放在床上,向着秦琦双手抱拳欠身施礼。

    “既是也不只是,本官也是来看望洛将军的,听闻出发时洛将军一刀便结果了木星,撤退时洛将军又带着本部人马拖延几倍于己的盗匪,真乃是本县的一员良将。”

    “多谢大人夸奖,这都是众将勇猛,在下才能做到这些,在下还要感谢大人的提携之恩。”

    洛林不知道秦琦此次到来具体是为了什么,是真的来探望自己,还是来试探自己,洛林猜测不到,便顺带着表起了忠心,有备无患。

    而秦琦听闻洛林如此说,心中也是十分欣喜,这洛林看起来跟自己是一条心,以后值得栽培一番,若文老将军真的隐退了,这军中还是有着自己人的。

    正在二人各怀着心思,气氛突然安静下来的时候,一个士兵推门而入,向着秦琦和洛林施礼。

    “禀县守大人、洛将军,文将军方才醒了过来,谢将军让小的禀报二位大人。”

    “洛将军,你随本官一同去看望老将军吧。”

    “得令!”

    洛林走出营房,望着秦琦的背影,突然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中军帐

    那日大败,文成见手下的士兵和乡勇一个个倒下,十分无力,胸中沉闷难当,待自己被一箭射到马下,更是羞愤不已,一阵心痛袭来,便直接晕了过去。

    等到文成醒来,见帐中无人,心道此次大败皆是因为自己优柔寡断,导致众多士兵和乡勇暴尸荒野,悲从中来,心情抑郁,不禁大吼一声。

    恰巧此时谢奎带人在营中巡逻,听得声音,知道文老将军醒来,派人去营房禀报。不知是有意无意,今夜张奚恰好有事在家不在营中,谢奎没有差人前去知会。

    洛林随着秦琦赶到中军帐时,谢奎已经站在帐中,唯独不见张奚,洛林甚是奇怪。这边文成看见秦琦,突然羞愧难当,望着秦琦跪倒在地。

    “秦大人,老夫有负所托,指挥失当,陷众将士于危难,还请大人治罪。”

    “胜败乃兵家常事,老将军何苦介怀于此。”

    秦琦与文成共事多年,早先便猜到此次大败,老将军定会归咎于自己,负荆请罪。这两日秦琦一直在想如何劝说老将军的说辞,只是一直想不到将一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从牛角尖中拉出来的办法。

    秦琦无奈,眼光看向谢奎,谢奎好似没看见一般沉默不语,又转头看向洛林。

    “此次剿匪失败,洛林为将同样有罪,还望大人责罚。”

    洛林见秦琦看向自己,便知他已无法劝服文老将军,心生一计,若老将军请罪,众人皆请罪,老将军请辞,众人皆请辞,老将军又于心何忍。怎奈张奚不在,这谢奎仿佛又跟一块木头一般,让人着急。

    “今次之败,为帅者担大责,小家伙不要再胡说了。秦大人,今次众将士殒命半数,其皆为曲阿儿郎,还望大人好生善待其父母亲人,也必须给他们一个说法。老头子在这个位置已经太久了,还望大人准老夫告老还乡。”

    本次剿匪失败,殒命将士家属颇有怨声,秦琦又怎么不知道,今日老将军已将话讲的如此直白,秦琦又如何不明白。

    老将军是要一人承担这份怨念。

    “既然老将军心意已决,本官岂有不许之理。”

    秦琦望着文老将军的身影,仿佛看到了一个满身伤疤护着曲阿的高大身影。

    突然,门口一阵骚动,张奚一脸大汗的走了进来,恶狠狠地瞪了谢奎一眼。

    洛林看在眼里,心道,今夜风起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