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深秋,天气较前几日凉了不少,山上的树叶有些渐黄,连客栈的院子里也飘落了一地,显得凄冷了许多。忘川客栈的生意也明显的萧条了起来,工资却还是照常的发着。

    秋雨打湿了落地窗,坐在厅里的佟婉冰看着雨滴滑落的痕迹,透着落地窗只能看到院子里被打湿的地面,还有被秋风吹的摇曳的树枝。也许此时配上一杯热咖啡会更应景吧!

    “叮铃――”

    虽然屋外风雨交加,但佟婉冰没有听错,在这种天气也有人来住店的。

    一个身穿土黄色衣服,手里拎着棕色皮箱的男人进了屋,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他那张俊美的脸,让佟婉冰看楞了,白皙的皮肤,比女人都细腻,有光泽,高挺的鼻梁,有着迷人的弧度,那双眼睛充满了一种与他的年龄不相符的深邃,雨水顺着他的头发从眼前滴落。

    “欢……欢迎光临忘川客栈!”佟婉冰急忙从流口水的形象恢复正常。

    “啊,你好,我想住店,请问还有房间吗?”

    “有的,有的,先生请拿出你的身份证交给我登记一下!”佟婉冰忙着做登记的准备,可等了半天,却不见那男人递来身份证。

    “先生,我登记完,就还给你的!”

    “额……”那男人舔舔嘴唇,“我的身份证丢了……”

    “可是,先生,没有身份证是不允许入住的!”

    那男人想了想,转头看看外面的雨,拎起了自己的皮箱,打算推门而出。

    “等一下!”楼上探出了孟真的脑袋,对款台里的佟婉冰说,“婉冰,让他住下吧!”

    孟真走到男人的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先生,我们在哪儿见过吧?”

    他低了低头,故意躲闪着孟真的目光,“对不起,您可能认错人了!”

    佟婉冰把钥匙放在了款台上。“先生,这是您的房间钥匙!” 那男人顺手抓起了款台上的钥匙,却与孟真擦肩而过,低着头往楼上走。

    “哎,先生――登记一下您的姓名?”佟婉冰冲已经跑到楼上的男子喊道。

    “乔麦――”这就是那个俊郎男人的名字。

    “乔麦?呵!”孟真的嘴角忽露出狡黠的一笑,继而望着楼上许久。

    “老板娘,你认得他?”

    “哎,怎么看都觉得像位故人,不过啊,我想肯定是认错了,因为那位故人在一次飞机失事中失踪了,就算是他,这几十年里怎么可能依然是这副模样?未曾变老?”孟真皱了皱眉,有些想不通。

    “几十年?你……你不是说接手客栈才十年的吗?”佟婉冰刨根问底的追问。

    “额……我们的日子和你们人间的计算方法不一样!人间已过几十年,我们才几年而已。”孟真摆摆手,说着四六不沾边儿的话。

    “计算方法不一样?”佟婉冰小声的咕哝着,依旧捋不清头绪。

    “是啊,你就这么想就对了!”孟真敷衍着,顺手从款台的椅子后背上,把外衣拽了出来,披在了身上。

    秋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秋雨的来临,让屋外的气温骤然下降,落地窗上起了一层的雾气,透过窗看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的朦胧。

    乔麦斜躺在床上,枕着自己的胳膊,望向窗外。

    那年,也是这样的一个天气,他从这里走了出去,一晃儿几十年了,一切都变了,唯有他没有变。

    南山村,这个梦开始的地方,会不会也是终结的地方?

    乔麦站在窗前观望着雨中的那个家,修长的手指在玻璃上摩挲着那个家的位置,默默的,一股子寒凉与陌生油然而生。

    十二年前秋雨连绵的一天,乔麦和他的发小邱烁变成了整个南山村的焦点,村里的每一个人没有不认识他们的,因为那一天里他们接到了同一所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乔麦家足足放了半个小时的鞭炮,引来了全村男女老少的围观。他家在南山村虽不是富甲一方,却也算的上小康之家,父母做些小本生意,乔麦是家中独子,一家人衣食无忧。

    临开学之际,父母给乔麦买了飞机票,他与邱烁一起登上了去往市的飞机。

    飞机刚刚起飞,乔麦便升起浓浓的倦意,这个航班没有多少人,机舱内寂静极了,偶尔有几声咳嗽和机组人员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声响,乔麦歪头看向身旁的邱烁,早已入睡,他浅笑,也沉沉的睡去了。

    飞机猛的一晃,将乔麦从睡梦中摇醒,邱烁也迷蒙着睁开了眼睛。机上的其他乘客,也感觉到了这种异样,纷纷张望着,一个甜美的声音打消了人们的顾虑,“乘客朋友们,前方遇到气流,请大家不要慌张。”机舱里吵杂声一片。

    接下来更强烈的摇晃让原本安静下来的大家掀起更大的喧闹与惊呼,在任何人都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飞机,坠毁了!

    当乔麦再次醒来,只是感到浑身剧烈的疼痛,他忍耐着剧痛站起时,眼前的一切让他感到惊呆了,他正置身于一片沙海之中,茫茫一片,望不到边际。此时的他正站在一片废墟之上,飞机的残骸,乘客破碎的尸体遍布在他的脚边。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不知所措拽着残骸里的每一具他能看到的完整的人的身体,除了他,无一人生还!

    乔麦强忍着由于撞击给他带来的疼痛,摇晃着走出了废墟。

    灰头土脸的乔麦已经如同活死人一般,只是直愣愣的朝前走着,身上擦破的肌肤,结了新的血痂,不再渗血。干裂的嘴唇,早已泛白,无论他用湿润的舌如何的舔舐着,都是无济于事。最后,连口中的舌都不再湿润。

    不知方向的走了很久,依旧是单调的沙海,也许,他将被这沙海永远的掩埋,他想。

    风吹过乔麦卧在沙海上的身躯,燥热无比。他无力的抬起头,看了看将他暴晒的烈日,翻过身,继续前行。

    跌跌撞撞的走了不知多久,太阳却不似刚才那般炎热,只是开始起风了。风吹的他睁不开眼睛,天已渐渐的暗了,周身的气温有些降低了,这让乔麦稍稍有了点精神。只是,气温低的如此之快,让他的身体一下子接受不了,不停的打着喷嚏。

    乔麦拖着疲惫又饥饿的身体前行着,他不会抱有任何幻想,因为他心里很清楚,他迟早会死在这片不知名的沙海之中。

    天彻底的黑了,风也越来越大,乔麦的步伐依旧没有减缓的意思,更没有要休息的意味,他想就这样走下去,也许会走到沙漠的尽头,也许……

    突然,在乔麦眼前两百米处出现了一座暗黑的巨大型沙丘。只是沙丘是随风移动的,怎能会有如此庞大的沙丘?或许,只是海市蜃楼而已!乔麦没有带着丝毫的希望,奔着那座黑影儿走去。

    乔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他靠近暗夜中的黑影儿,一座城池矗立在他的面前!海市蜃楼竟是如此的真实?!

    不,这绝对不是海市蜃楼!是座古代的城池!城池的背后是山!是一座巨大的山!乔麦借着月光,看到那山上的植物似乎早已枯亡,城中一片的狼藉与萧条。沙漠之中怎么会有城池和山?!完全说不过去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还是这只是神经错乱的乔麦幻想出来的地方?

    乔麦推开了厚重的城门,一阵刺耳而又尖锐的声音,夹杂着风的呼啸,给平静的夜里增添了一份神秘,却给沙漠中的乔麦带来一丝渺茫的希望。城中是一片黑暗和死寂,只有乔麦踏着石板路的声音。奇怪的是,城外风肆意的刮着,而这城里,却没有一丝风,静的要命!

    城池的规模非常小,只有一条主街,在主街的石板路上,到处都是唾手可得的古钱币和陶瓷碎片。乔麦顺手捡起一枚,却看不出是哪个朝代的东西。主街两旁的房屋也是古代的建筑,恐怕这是某个朝代的遗留吧!楼兰古城!乔麦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想法,让他自己也惊了一下。

    “啪啦――”一个莫名的声音的出现,让原本有些惊喜的乔麦的心脏,猛的提了起来。

    “谁?”他本能的喊了一句,却没人应他。

    依稀听到城外那呼啸的风声,他长长的舒了口气,也许只是心里太紧张了,并没有什么发生。

    “吱嘎――”一个更大的声响,让乔麦的头皮发麻。一个回头,却发现是离他不远处一扇破旧的木门,发出的声音。

    正当乔麦琢磨着自己的胆子为何如此的小,一道黑影儿从那门内闪过,让刚有些放下心的乔麦,看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