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天。

    不眠不休的修炼中,撒加感觉到了丹田中的变化,漩涡似乎在变化,变成了一丝丝的像雾气般的东西,然后汇集到漩涡最中心的那个点上。

    撒加不知道,这点不经意的微小到可以忽略的变化,其实就是突破前的预兆!

    九天修罗咒的第二阶段……

    嗜血修罗天之后的……

    杀戮……

    修罗天。

    撒加很奇怪,但他没有去细想,他现在只想变强,变得足够杀死任何敌人!他相信,只要自己不放弃,只要自己用尽所有去努力,就一定可以做到,因为从小时候开始,从那片冰天雪地的峡谷开始,他就是这样做的。

    一步一步的走,用力的活着,坚定不移的朝前走,哪怕前方是一片漆黑。

    他不愿,成为懦弱的人,让那个英雄般的男人看不起!

    他不甘,温暖的回忆远去,就仅仅是因为自己不够强!

    所以,他要活着,他说什么也要活着,他要向烈证明,自己可以做他的儿子,有足够的资格,趴在他的肩膀上,在天空中翱翔!

    ……

    “天空……”平坦的屋顶上,一个高大的红男人望着天,身影豪迈的就像一座大山。“跌跌撞撞,也要走下去,这就是,那个种族的尊严吗。”

    “阿修罗……”

    烈眼中的天空渐渐模糊。

    ……

    阳光,像柔和的水一样,洒落在林间的花地上。一条小溪从花地上流淌而过,清澈的水流一直延伸到了花地尽头的木屋前。

    吱呀一声,木屋的门被推开了。

    烈拿着一壶酒,从木屋中出来,走到一座修葺的很好的坟墓前。

    “卡纳莉斯……”烈凝视着墓碑,火红的头轻轻颤动。

    过了一会儿,烈将酒壶倾斜,酒浆从壶嘴中溢出,洒落在墓碑前。

    “好久没有来了……”烈轻轻笑着,“卡纳莉斯,这是塔罗纳的子叶酒……”烈的眼中轻柔缓慢的波动着,似乎那晶莹的酒浆,也溢进了他的眼眸。

    酒浆融入了开满鲜花的泥土,烈陷入了沉默。

    “陪你说说话吧。”又过了一会儿,烈用手拂去了墓碑上的尘土,坐了下来,他的手上又多出了一壶酒。

    啪,盖子被扔到了身后,烈猛喝一口,“十年,我和你,在这里过了十年,卡纳莉斯,我想你知道,那个十年,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十年,因为每一天,我都可以看见你的笑容……”

    烈又喝了一口酒,“还记得吗,你最喜欢赤脚站在这条小溪里,你说很喜欢那凉凉的感觉,很喜欢看到温柔的水流从脚背上滑过,那种感觉很舒服,就像……”烈将头靠在了墓碑上,手指从那刻着的名字上轻轻拂过……

    “我看着你时的温柔……”

    烈深深呼吸着,眼角的晶莹始终没有落下。

    “我以为,上天把夜带到了我身边,是为了完成我们的遗憾,是你在遥远的那一边虔诚的祈祷……”烈看着墓碑上铭刻的字迹,“你临走时,对我说,多希望,能为我生一个儿子,我无法忘记,你那时的表情,你带着幸福离去,心中却还有遗憾……卡纳莉斯,我最爱的人,我不想,让你有任何遗憾……”

    “就知道你在这里。”

    烈身后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语气中那慵懒的感觉很让人舒服。

    “老师。”烈的手飞快在眼角抹了一下,然后转身,向一个面带微笑的银男子行礼。

    “这就是她长眠的地方吗?”菲拉诺饶有深意的看了烈一眼,走到墓碑前,伸手一挥,带出一阵清风,将坟墓上的灰尘吹走。

    “嗯。”烈点点头。

    “为了夜吗……”菲拉诺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她叫卡纳莉斯啊。”

    烈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没有必要那样失落,我的弟子。”菲拉诺转头朝烈笑道,“夜虽然是个人类,但他的体内,却有另一个种族的灵魂残存。”

    烈眼眶一动,“老师,您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当夜从峭壁上跌落时,我就知道了。”菲拉诺似乎不愿意多说这个问题,顿了顿道:“那是一个可怕的种族,他们只相信力量,属于自己的力量,夜无法产生斗气,也是那个种族的传承血脉所限。”

    烈心中激荡起来。

    “他们叫阿修罗……”菲拉诺放慢了语,“而夜身上的灵魂残存,就来自于阿修罗的王者,那是一个霸道无匹的灵魂,我不知道夜是怎样和这个灵魂融合的,但我知道,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灵魂不完整,夜已经被它吞噬了。”

    “阿修罗。”烈从来没有听说过奥菲拉尔大陆有这样一个种族存在,但他没有多问,因为菲拉诺曾不止一次对他说过,这片大陆远远没有想象中简单,而且烈也知道,在这片大陆上,曾经生过一场无法想象的浩劫……

    烈定了定身,问菲拉诺:“老师,为什么那个灵魂会不完整?”

    菲拉诺眉间轻轻动了一下,“我也不清楚,也许它本身就是残存吧,那时,峡谷边缘出现了一个强大的气息,也许就是那个人将这灵魂残存融入了夜体内。”

    “强大的气息?”烈又是一惊。

    “嗯,只出现了很短暂的时间,这几年来,我们一直都在调查那个人的踪迹,一无所获,也许他已经消失了,或者被戈亚圣城杀死了。”菲拉诺道。

    烈不再多问。

    安静了十几秒钟,菲拉诺开口了:“烈,不必揪心了,特殊的种族有特殊的传承方式,他们的力量增长方式只能来自那代代相传的记忆,如果想让夜变强,只有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烈语气突然变得很激动。

    菲拉诺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

    呼,烈长出一口气,从回忆中醒来。

    “沉默中的压抑,受伤后的愤怒,才能让阿修罗的天生凶性在绝望中涅槃,他们不属于温暖,他们眼中只有黑暗,他们的尊严,源于孤独,他们的眼中,只有力量,他们的孤傲,是狂暴嘶吼之后的杀戮!只有这样,夜的血脉才会苏醒,而且,他继承的灵魂不完整,需要的绝望也更痛苦。”

    菲拉诺的话回荡在耳边,烈的心突然有些疼。

    让他绝望……

    绝望之后,才会用可怕的专注,得到更可怕的力量……

    夜……

    为什么你要承受这样的痛苦,为什么我要眼睁睁的看着你一次又一次的绝望!

    就因为我的遗憾吗,就因为这个世界那可悲的秩序吗!

    烈的心颤抖着。

    不……

    夜,你不是遗憾,是我的儿子。

    我真的很喜欢你,想让你趴在我的肩膀上,快乐的叫喊,快乐的手舞足蹈。

    烈闭上了眼睛。

    “可还是要变强不是吗?”阿里斯门迪出现在烈的身边,拍了拍烈的肩膀。

    烈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

    “不用说,我明白。”阿里斯门迪笑了笑,“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吧,那个叫卡里特的国王还真有意思,居然这么喜欢修炼,难怪他的国家一塌糊涂。”

    阿里斯门迪望着屋顶下面……

    这里竟是希尔王宫,而这两个男人站立的位置,就是王宫大殿的顶上!

    “男人啊……”阿里斯门迪笑着摇摇头,“其实你们是一样的,都一样的倔强,也都不会表达感情……”

    “你想说什么?”烈打断了他。

    “哼。”阿里斯门迪望着从大殿门口走过去的一群王宫侍女,嘴角挂着一丝看不懂的笑容,“还嘴硬,我们专门来这里一趟,你还收个废物当弟子,这一切,不都是你对夜表达感情的方式么?”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罗嗦了,奥菲拉尔最伟大的刺客?”烈摆摆手。

    “是曾经最伟大的刺客。”阿里斯门迪纠正道。

    这时,一点火光在二人眼前一闪即逝,二人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

    “这里风景很好吗?”阿里斯门迪像是在对空气说话,“怎么都喜欢跑上来。”

    烈的指间,则爆出了丝丝火红的斗气。

    “烈火剑圣,刺客之王,还有在花园里醉倒的怒雷战圣……才三个人啊,不是有五个吗。”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接着淡淡的火光中,一个人影出现。

    “你是谁?”阿里斯门迪看着人影。

    这是一个老者,一头白又长又乱,穿着邋里邋遢的魔法袍,长长的白胡子拖到了胸口,一脸的褶子好像蚊子飞进去都要被夹死。

    “好强的斗气啊,啧啧。”老者撇着嘴,胡咧咧的道,“不愧是烈火剑圣,从那个男人身上诞生的剑气在你这里好像变得有点像我的魔法了!”

    “火系圣魔导。”烈手中火光闪过,一柄火红的巨剑指着老者,“和我们靠的这么近,这把剑刺进你的胸口不费吹灰之力。”

    “啊哟,我又不是来和你们打架的,我范泽埃可没有信心,同时面对两个冰雪峡谷的战圣!”老者惊叫起来,“烈,你突破了,三阶了,我记得你以前是只有二阶啊!”

    烈皱起眉头,阿里斯门迪则伸手按下了他的剑。

    嗖,阿里斯门迪动了!

    然后,呲的一声,阿里斯门迪回到了原地,手里还提着一条肥大的衣袖。

    “哇!”老者竟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第一次看见呐,刺客之王的度,好奇怪哟,明明我看得见你每个动作,却好像就是追不上!”

    “果然……”阿里斯门迪看到这个叫“范泽埃”的老者小臂上,一个十字剑的徽记一闪即逝……

    “说吧,什么事情。”阿里斯门迪飞快将衣袖扔了,说真的,这老头不知道有多久没洗澡了,那味道呛得阿里斯门迪一阵反胃。

    “大人知道了你们离开冰雪峡谷的事情,他叫我通知你们,赶快回去。”范泽埃突然收起了吊儿郎当的表情,“圣城对我们的态度突然变了,好几个潜伏在大陆上的人已经死了,如果你们不想再次引圣战的话,就最好回去。”

    “你呢?”烈问。

    “我?我是卡蓝的魔法师公会会长啊,负责保护卡蓝的二皇子陛下,怎么能离开呢?”范泽埃笑起来脸上的褶子就像梯田。

    阿里斯门迪看着范泽埃,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人,又仔细看了看范泽埃,开口道:“范泽埃金霍,卡蓝帝国最强的魔法师,奥菲拉尔修习火系魔法最好的人之一,很荣幸啊,在这里见到你,不过,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居然也是那里的人。”

    “不是每个圣使都愿意当会长的,比如卡蓝的圣使达拿都斯,那种家伙怎么会在意我们这样脱离了神的人。”范泽埃笑了笑,双手在空中划了半圆,覆盖在三人周围的隔绝魔法阵便消失了。

    “想的真周到啊,和你的外表完全不符。”阿里斯门迪点头赞道。

    “那里有人!”大殿下传来了一声尖叫。

    “是啊,开始都没有呢,什么人胆子这么大,敢爬到那里去!”

    “快通知侍卫!快!”

    “还是不小心啊……”阿里斯门迪望着下面乱糟糟的景象。

    “该说的已经说了,如果别人问起,我就说没事想到这上面来看看风景。”范泽埃恢复了老顽童的模样。

    “我们明天就离开。”烈开口了,“另外两个人早就回去了,他们已经习惯了冰雪峡谷的生活。”

    “好!”范泽埃脚下出现了几道火光,围着他转了几圈后,和他一起消失在了空气中。

    “很强嘛,这老家伙的魔力。”阿里斯门迪伸手捏灭了一颗飘向自己的火星,“难怪会被派去卡蓝。”他转头看着沉思的烈,“为什么要明天?老家伙说的是真的。”

    蓦的,阿里斯门迪明白了,他没有再问。

    以现在冰雪峡谷面临的形势,回去之后,将很难再出来,就算他们可以像这次一样硬闯,但那里,位于冰雪峡谷最深处的那里,也不会允许他们这样做。

    “他是想再见一见夜吧。”

    阿里斯门迪望着烈的侧脸。

    ……

    撒加离开了克拉玛尔丛林。

    当他拨开眼前一片巨大的树叶之后,看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