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又有句话叫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其实这话完全不应该当做行为准则,只能让想做君子的人写了贴在墙自我炫耀下,谁能孤零零的活在世界?别忘了我们可是群居动物。

    女人家穿了一件花裙子,要是没几个同伴羡慕、嫉妒下,保准买裙子的喜悦几乎去掉百分之九十九;自家小孩考试打了一百分,不找人叨叨下哪能享受做母亲的自豪感呢?男人就更加,别说加了工资或者昨天麻将连续自摸三圈这些大事情了,就连刚才在路看见个漂亮的小妹妹,也急不可待的要和人一起回味下。

    因为哪怕再平凡的生活,再平淡的日子,我们也需要有人和自己分享下,否则子期死后,伯牙为什么要摔琴呢?

    李清当然有党,这号人就耐不得寂寞,不过他只能归到龌龊人那一党去,虽然他自认为应该和秦楼楚馆的姑娘们结党才是,这样好歹也和风流沾点边,可惜他只能算半个,因为他只是家属。

    瞧瞧他结交的都什么人,纨绔子弟!这猴年马月算是正经人来着?而且他还就羡慕高衙内那样可以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调戏小妹妹,其实京城也有不少饱读诗的“芝兰玉树”子弟,不过和他李清都是横眉冷对的交情;再有就是王钦若、丁谓这些人了,千古奸臣啊,偏就和李清相得,难得有个范仲淹这么个正面人物,他还老和人家吵架,不龌龊而何为?

    假如换个角度来分类的话,他李清就是帝党,几乎无可争议,尽管很多大臣把李清看做是个弄臣小丑般的人物。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弄臣小丑,李清也是当今小天子的弄臣小丑。

    都不要说以前的交情了,京城之中舞刀弄枪玩兵谏。搁在别人头是个多大的罪名?沾个边都不得了啊。连以前功高盖世又是皇亲国戚的石家,昔日的荣华富贵几乎都烟消云散。而他李清呢?顶着个地大帽子还偏去了无边的十里秦淮。

    要说其中没有包庇纵容,谁都不相信。

    谁叫人家是没事就可以和咱大宋的小天子玩抱抱的呢?还别说这事是玩笑,这个在京城里算是不秘密地秘闻了,当初那么多地豪门大户为什么允许自己的小孩和李清一起胡闹?就是结伙到青楼里去打群架,家人都没怎么斥责过,还多半就是冲这个抱抱来地。

    而作为王钦若,他知道的更多点,权臣哪那么好当的?走的夜路多了总会撞见鬼。王钦若当权那阵子没少收拾人,当然更加要提防别人对他暗施冷箭了。别看病歪歪的在家猫着,京城里出什么大一点的事情他都知道。甭管是谁生的,堇儿毕竟是先帝唯一的女儿,于虹桥看厢军献船走失地事情哪怕外人不知道,宫里的宦官是肯定知道地。既然宫里的宦官们知道了。王钦若也就知道了,封锁消息很正常。皇家体面么,本来这事是轮不到王钦若操心的,可随即便得知龙翔军的指挥也不辞而别,毕竟是天子的亲军啊,慕容一祯在京城里也算不大不小地名人了,而王乾元也是逍遥会地元老,这事可瞒不了几天。

    慕容一祯什么人?当年和李清在一个战场杀出来的弟兄,所以王钦若虽不敢断定,但假如慕容一祯和堇儿走失有牵连地话,那么李清肯定撇不开干系,一般的人得知这个消息,会认为太后为此肯定要大发雷霆,可王钦若还心里暗暗高兴。

    在这个事情他冤枉李清了,因为他是权臣,所以他认为假如和李清有牵连,那必定是早有预谋的了,既然有预谋,李清做事还不会这么手脚不干净,肯定不会留下把柄的,至于太后会不会为这事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人,王钦若心里很清楚。

    不仅仅因为堇儿不是太后亲生的,在宫里不是很受待见,而是王钦若知道,太后也不讨厌李清。

    真以为一个十岁的小孩,即便有太子之尊,就能随便给人脱籍、给人证婚?别忘了刘妹妹做皇后时也是实际执掌权柄的,没有她的应允,小太子能干什么?

    太子出面证婚,多大的荣耀啊,京城里哪怕是皇亲国戚家娶媳嫁女,都没这个先例,他李清算什么人?即便小太子在地滚个够,怕是都不管用,所以李清和若英成婚后,京里不知多少大臣都在猜测小太子和李清究竟是什么亲密关系时,王钦若却把心思放在刘妹妹身了。

    俗话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甭管刘妹妹当初身份怎么个落魄,现在一朝做了皇后,应该是飞枝头变凤凰了,只可惜她这只凤凰做得还有些委屈,因为当年拨浪鼓实在玩的好,在京城里多少还有点名气,所以她的出身在京城里根本不是秘密。

    当然要掩饰一下才是,皇后可是母仪天下的,于是便在朝廷刘姓大臣中想认个亲家,以遮掩住贫寒的出身,可咱大宋的情况有些怪,不是个个大臣都愿意象钱惟演那么被鄙视,她先找开封知府刘综攀亲,又找继任的开封府刘烨,这俩人一个是河中府人,一个是洛阳人,要是搁在后世,好嘛,国母娘娘主动拉关系,这还有不答应的?赶着拉关系还来不及呢!可那是在宋朝,宋朝的士大夫是中国历史最牛叉的一群知识分子,对这种事,根本没兴趣,直接就把刘妃给拒绝了。刘综的答复是:“我家没人在宫里”,刘烨则根本不把家谱给刘妃看。

    好不容易才从四川找到一家姓刘的前朝破落户认了亲,这就是宋史里记载的,刘氏祖籍太原,先祖为祖父刘延庆在五代十国的后晋、后汉时任右骁卫大将军,父亲刘通是宋太祖时的虎捷都指挥使,领嘉州刺史。

    至于刺史的女儿怎么会玩拨浪鼓,这可别再去问了,一问刘妹妹真会和你急!

    先前宋太宗就是因为刘妹妹出身差。要棒打鸳鸯散,还下旨将刘妹妹逐出京城,真宗只好把刘娥藏起来,好不容易熬到太宗死。进宫也好。立后也好,总有大臣在出身这个问题较真。

    出身不好怎么了!这事能怨得谁?刘妹妹恨不得象陈胜那样大吼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当然这只是恨不得。吼是不能吼的,于是刘妹妹便高调的让李清拣了个大便宜,你们不是老嚷着出身么?咱这次还就让出身不好地神气下,借机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

    后面让太子水云庄来跑马,还有非正式的让李清做太子教习,无一不证明了刘妹妹对李清其实是另眼相看的。

    所以王钦若才在李清身下了重本。

    王钦若看人不会走眼地,没怎么太担心亏本地问题,人家李清从京城里被遣送归乡时基本是净身出户了。可办那么多的慈幼局,这得要多大地本钱?他李清哪弄来的?而且就冲着当初王钦若罢相。李清没去捧寇准的场,而是和他老王一起喝酒唱歌,王钦若也认定李清以后绝不会亏待了自己的儿子。

    只是这钱给得多了,也会吓坏人的,谁叫李清其实是个小家子出身呢?最叫李清想不通的还不是钱的多少。而是王钦若和谢大娘一个态度。都不愿意和官府合伙,理由也差不多。好么,官都不信官府啊。

    当然这个态度不是王钦若亲口和李清说的,而是王乾元隐约地表达了这个意思,既然晏殊要李清帮忙筹备市舶司,不就是缺钱么,咱给他一点就是,可该干什么咱还是自己继续干,以后和江宁知府没瓜葛。

    王乾元把这个态度告诉李清的时候,他是来辞行地,王钦若在江宁的官样文章也做得差不多了,王乾元早早把父亲送归故里,也好早点脱身到江宁来。

    随烟当然和若英、谢大娘去道别,这也没有大多的难分难舍,因为王乾元已经答应她了,一旦生完小孩后,也随王乾元一块回江宁。

    “乾元放心,待你三、五月后再回江宁,必能叫你眼前一亮。”李清笑道。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尽管觉得自己被忽悠了,可毕竟收了人家那么多钱,好歹也是一种被高度信任啊,所以李清地心里还不是很郁闷,管他怎么着,咱儿时做海盗船地梦想可以实现了,再说李清只觉得那样拉风而已,真得长年四季飘在海,李清肯定在面嚷着要回大宋的。

    “乾元不担心,家父让乾元尊公子为兄,自然凡事依兄长地意思了。”王乾元也笑道。

    好大的面子啊,李清心里苦笑一下,得,不定谁了谁的贼船,要是将来那王曾还把王钦若归到“五鬼”里说事,没准李清也撇不开关系了,这都成亲戚了都,等咱海盗船做好了,第一个就该京城打劫王曾去!

    于码头送行的时候,晏殊带着一班府吏也来了,毕竟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何况王钦若还答应助他办学,还答应疏说他好话,于是晏殊出手便送了王钦若两幅自己得意的字画,把李清在边恨得牙齿痒,好家伙这会大方了,你在京城就赖我帐呢!

    只是他把眼睛瞪圆了都没有用,赖帐的人哪怕这个?人家晏殊和王钦若在船头谈笑自如,一点负疚感都没有。

    李清是空手来的,送财物当然是笑话了,自己倒还收了人家不少呢,时至今日李清才有些后悔应该拉下脸面学学毛笔字的,看人家晏殊多占便宜,几张纸,几点墨,出手送人时又体面又大方,而且还怎么花钱。

    不过随烟身带着云三娘写给她的菜谱和烹制方法,这东西好象也不怎么花钱,而且王钦若在家一吃了感觉好,便能想起咱李清来,和晏殊一比,也不是很吃亏,想到这个李清心情又好一点了。

    眼看也要到开船的时候了,尽管很气愤晏殊不送他字画,李清也凑过去和王钦若闲话,虽然不清楚王钦若究竟是哪一年去世的,可看这病歪歪的样子,又在江西老家,兴许这一送便成永别了。

    这边正说些山高水长的话呢,忽听曹孔目在码头跳着脚叫,人家身份低些,可没法凑到冀国公面前说话,李清有些奇怪,老爷子怎么了?在官面前失仪,这可不大好,扒在船舷边一看,见曹孔目手指着江面,激动的叫道:“回来了,回来了,我们的人回来了。”

    李清顺着手势看去,只顾着说话没注意呢,只见江面两只大漕船正迎风破浪疾驶而来,船头挤满了人,离得远面容看不真切,而船飞舞照展的,正是他李清为厢军进京操演改制过的旗帜。

    还真是他们回来了!这帮混帐东西,想是在京城里过的太舒坦了,这要回江宁了,居然连个信也不事先捎回来,敢情想把咱李清吓一跳呢。

    看来江宁府也没得信,否则曹孔目现下也不会那么兴奋。江宁厢军在京城里露脸,身为知府的晏殊当然也觉得光彩,盛情邀请王钦若视察视察这帮兔崽子,还要不吝指教一番,王钦若看了李清一眼,捋须笑道:“老夫乃归隐田园之人,从此悠游山水,自不便再闻金戈之声,晏知府还请去了当公事便是,此时江风正盛,老夫也该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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