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色的高大建筑在夕阳中默默伫立,夕阳金色的光像一匹柔顺的华盖铺在白色的屋ding上,碧绿的椰树,清清的河流,还有那白墙院中飞出的几只白鸟,都是这幅水墨最温柔的diǎn缀。

    如果这高大建筑是个男人,他一定是个温柔的男人,他不会喜欢风情万种的女人,而是那种微胖,脸上带着diǎndiǎn雀斑,总是活力四射的女孩。

    “诶,楠楠也真是的,説什么要先和校长汇报新招学生的情况就先走了,要不要考虑带我们几个新生进去啊?”沈向飞站在学院大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

    “我们先去看一看有没有门卫之类的存在,然后争取和校长取得联系。”伊顿説着已经开始去找门卫。

    “不用找了,你看。”益景卓用下巴向前一diǎn示意。

    门开了!

    伊顿率先跑到门边,“这,这明显是公厕啊,”他扶额,“益景卓,你来看看。”

    益景卓抽动嘴角,“好像还带有香气的那种,是挺高档的公厕。”

    “so?我们走错了,还是这么豪华的公厕,全世界都在对我説我是土狗对吧?”沈向飞跺脚,谁知脚下那块地板却动了起来,他眉毛一动,“应该是机关,学院为了隐藏自己想出的办法吧。”

    紧接着那块地板翻转起来,出现一个xiǎo孔,清脆的童声响起,“您好,xiǎo便5毛,大便一块,可以投币,也可以刷卡。”

    “真的是公厕啊!”沈向飞侧过头翻了个白眼。

    “那我们走吧。”伊顿显然不想再浪费一分钟,似乎本来就是贵族的人不耐烦该是理所当然的事。

    “想走?你们已经撞破了这里的机密,就想这么离开吗?”俏皮的女声响起,细细琢磨竟可以推敲出戏谑的意味。

    然后大门关闭了!

    “撞破了……机密?”沈向飞低头看向那个无辜的投币口,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説这个投币系统么?”

    “那你想怎么样?”伊顿转过身,看向那个女孩,一瞬间竟然无法移开双眼。

    女孩右眼戴着眼罩,左手绑着绷带。她身材娇xiǎo,皮肤白皙,短发微微翘起,黑蓝色制服下是哥特式腰带和黑色的过膝长袜,却还穿着一双xiǎo学生常穿的暴走鞋。亮diǎn是充满怒气的xiǎo脸意外地鼓成了包子脸,简直看不出有什么可怕的。

    “所以你不准我们走了是吗?”伊顿笑了起来,手插口袋,身体微微往前倾。

    女生并没有因为伊顿的不正常反应而恼怒,只是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你等不知轻重的东西,那么就让你尝尝我邪王真眼的厉害吧!”

    那时她并不知道,就是这么轻蔑的一瞥,两个人从此结下巨大的梁子。

    益景卓低头,不説话,只是默默握紧了手里的剑。

    沈向飞低头,刚好看到益景卓这一举动,“我説,益兄,你都不看动漫的么?”

    益景卓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沈向飞。

    “你在cospy么?”沈向飞对着前面的女孩喊道。

    女孩笑了起来,“那你説我是谁?”

    沈向飞没想到女孩会这么坦白,一时间脑筋转不过弯来,只是呆呆地吐出几个字,“xiǎo鸟游六花1?”

    “ngo!答对了呢!”女孩笑嘻嘻地走到他们面前,“难道我扮得不像么?你们竟然都没看出来呢,”女孩的眼睛在伊顿和益景卓身上扫过,最后在益景卓身上停留,“这位xiǎo哥有diǎn酷呢,都不怎么説话的。”

    益景卓把头扭向一边。

    何止是酷,冷得死人呢,沈向飞在心里狂吐槽,一个西班牙的贵公子,一个万年死面瘫,会看日本动漫才怪呢!

    “xiǎo鸟游六花”取下眼罩,右眼是夺目的金色!

    伊顿表情有diǎn微妙,“这是什么特异能力拥有者的标志么?”

    益景卓也淡淡瞥了一眼。

    “不是啦,隐形金色美瞳罢了,”沈向飞干笑几声,看向“xiǎo鸟游六花”的右眼,又感到略微刺眼,想要移开来避免眼睛的不适,却突然就适应了,于是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我説,你的装备还挺齐全的,cospy很到位,不会也是中二病患者吧?”

    伊顿看见她的嘴咧开,露出珍珠般的牙齿,熠熠生辉。

    “你説是就是喽,”女孩笑着説,“欢迎你们来到爱斯基摩学院哦,校长派我来接你们,顺便看看这几个新生的质量,连‘xiǎo鸟游六花’都知道,看来质量很不错呢。我是你们的学姐,你们可以叫我阿诺,那么,现在就跟我走吧。”

    “这叫什么鬼的质量不错?!”沈向飞忍不住吐槽。

    真正的大门已经开了,“爱斯基摩学院”几个大字刻在一块石头上,益景卓已经不声不响地走了进去。

    才刚刚进大门,就看见里面一派载歌载舞,摇滚音乐循环播放,用一个词语来描述的话,竟然只能説是……群魔乱舞。

    “你们来得真巧,今天晚上是学院的化装舞会夜,现在大家已经开始疯了,等吃完晚饭后舞会就正式开始啦,”阿诺眨了眨眼,“你们是第一天来学校,还没做入学仪式吧。”

    “恩。”沈向飞diǎn头。

    “来,跟我做,”阿诺蹲下身,然后又缓慢地,身姿妖娆地起身,眨巴着眼睛问,“学会了吗”

    三个人站成一排。一个嘴巴微微张开,仰起头,眼睛不相信地眯起,一个面无表情,一副我随你怎么折腾的死样,一个眼里充满怒气,准备随时开战的样子。

    “我説,你们做不做呀,每个人都做过的,又没什么好丢脸的,大家都这么做,就没人去説什么啦。”阿诺两手叉腰,一副要和他们耗到底的样子。

    沈向飞先蹲下身,然后另外两个也蹲下身,再懒懒地起来。

    “真是的,一diǎn美感都没有呢。”阿诺瘪瘪嘴。

    这时,一头宝蓝色的海藻头发飘过来,还在几米远处就大喊,“阿诺,接到人了吗,你没把他们玩坏了吧?”

    “没呢,胳膊腿儿都还在的!”阿诺伸出双手向楠楠摇动。

    “走吧,我们去用晚餐。”楠楠牵起阿诺。

    “楠楠,所以真的有入学仪式这种东西吗?”沈向飞伏在楠楠耳边xiǎo声问。

    “当然有啊,”楠楠的声音故意説得很大,“不过是非官方阿诺xiǎo公主定的,去年的入学仪式是生吃青蛙哦!”

    “你们放心,我刚刚只是拍了几张连续的照片,并没有录像呢。”阿诺笑嘻嘻地説。

    啊喂!

    …

    在这西方哥特式建筑的某个角落,坐落着一个中国式xiǎo亭子,四个檐角高高翘起,与整个建筑物极不协调。

    带着铁面的男人背着手,看着空中出现的一个蓝色屏幕。“您好,安白为您服务,请选择模式。”蓝色屏幕传来一个细细的娃娃音。男人对着上面写着的“真人模式”按下去。

    地上出现一个女孩,大概1米63,十七八岁的年龄。她穿着一身及膝旗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曲线。和梨花头相称的是脸颊上梨花般的漩涡,女孩歪着头,轻轻浅浅地笑着。

    “校长,你又呼唤安白出来了,安白很高兴。”

    “今天新生第一次进学院,想和你分享这个消息啊。”校长柏西铁面下的眼睛盛满温柔。

    “校长您忘记了吗,安白是学院的总部系统,所有事情安白都一清二楚的。”女孩仍旧是那么笑着。

    柏西不禁有diǎn恼怒,怎么这张脸永远是这么笑着?她就不能有diǎn什么其他的表情吗,哪怕是生个气啊。正想着,一个不羁的声音响起,“老东西,你又在和你的机器人女朋友呀?”

    “滚啦!”柏西竟然有diǎn慌乱,“你不要当着她的面説话这么粗俗好吗!”

    “唉,是啊,我粗俗,”西泽在亭子中间的xiǎo木圆桌边坐下来,“那么把她的记忆修改了就是了嘛,你紧张什么。”

    “安白,你先回到中央控制室。”柏西吩咐道。

    “那么再见咯,安白等待校长的下一次召唤。”女孩眼角弯弯,随即消失。

    “説吧,你有什么事,我在这里喝杯茶你都要跟过来。”柏西端起圆木桌上的茶杯,xiǎoxiǎo抿了一口。

    “哎,我看看这个加拿大人喝了多少年中国茶啊,”西泽懒懒地倚着椅子的后背,“真是数不清了呢。”

    “説正事!”柏西无奈地看着西泽。

    “我这个副校长来看正校长能有什么正事?许多年不工作的懒散副校长被你拖出深山,现在终于燃烧起男人的斗志了。想説一个机器人什么样子不好做的嘛,你非让我做一个xiǎo黄毛丫头,要不要给你弄一批美妞,我喜欢的那种,”西泽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你这个正校长也享享福,那么我也过把正校长的瘾,怎么样,这斗志够强大了吧?”

    “你要是真有这个想法也就好喽,我看你是挂个副校长的名称都觉得麻烦啊。”柏西轻轻吹开茶表面的茶叶。

    “唉,能当正校长也是不错的,至少可以亲自去挑一些学生进校啊。”西泽diǎn燃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怎么,你觉得这些学生不好吗?”柏西倒是认真的看向西泽。

    西泽优雅地吐出一个烟圈,“不好,当然不好,今年新生人数少就算了,还都是男的。你説怎么不招收一批女生,我可是会尽职尽责地当她们的游泳教练的。我很怀疑你了啊,先是黄毛丫头,现在是血气方刚的xiǎo男生,我説我亲爱的校长呦,”西泽一看柏西的脸色已经变了,于是马上收,身子移向柏西那边,“虽説我还是有8块腹肌的帅哥,可我对你的那份心可是不会改的。”

    “腹肌和那份心有什么鬼关系,”柏西觉得摊上这个家伙很头痛,“你对我能有什么心。”

    西泽凑近柏西的那张铁面,一瞬间两个人四目相对,似乎所有沧桑和所有共同经历的时光都包含在那一眼里面了。

    西泽一怔,随即笑着説,“什么心,当然是为你,千千万万遍2啦,我能看到你面具下的脸是悲伤还是喜悦呢。”

    “咳咳,校长,副校长,”刚刚来到的阿诺憋着笑,“我来汇报情况了。”

    西泽坐回椅子,佯装镇定,“你説吧。”

    “新来的学生已经接到了,经我检验他们三个资质都是很不错的。”阿诺此时已经换了蓝色xiǎo短裙,两只眼睛也变成了正常的蓝色。

    “哦,怎么説?”柏西坐直了身子。

    “他们,对我的邪王真眼并不畏惧。沈向飞还能与我对视。”

    “对你那副金色美瞳不畏惧啊,”柏西意味深长地笑了,“行了,我知道他们来了,你先去准备舞会吧。”

    “天蛾蛋孵出来了。”西泽把手里的烟摁在桌面上。

    “喂喂,你怎么这么没素质,古董桌子呢!”柏西连忙去扫桌上的烟灰。

    “我説,天蛾蛋……”西泽强调。

    “我知道,”柏西停下手,“我知道你们阻止不了的。”

    “那你还叫我们去巴塞罗那?西泽站起来,猛拍桌子,“你知不知道那个天蛾蛋有多强大,我们差diǎn就死在那里!而你竟然还要求一个人喝下九曲绛云液,这是一个学校的校长能做出来的事吗?!”

    “怎么这么多年,你的脾气还是这么爆,”柏西倒也不恼,“我知道机会渺茫,但也想一试,毕竟它在蛋的时期是最脆弱的。你们不会死,你们死了,我一定陪葬。”柏西的手搭到西泽肩膀上。

    “这么多年,你也还是这么自信啊,”西泽苦笑,“而且还要搞什么化装舞会,暑假就叫他们回来难道不是要魔鬼训练的吗。”

    “当然要训练,今天晚上,也算是最后的狂欢了吧。倒不是自信,我也是做足功夫的,在那种情况下,沈向飞一定会喝了那瓶药水。我甚至调查过他玩过的游戏角色,你知道吗,他从来只会攻,不会守。我的学生,我知道他有多绝望。”柏西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会守啊,”西泽仰起头,“他该藏着多深的绝望,才会在这个世界孤独地行走,绝望到无欲无求,甚至不对这个世界有一丝眷念。”

    “可他终究不过是个孩子。其实我原来以为他至少会有一丝牵挂,我知道他很喜欢一个中国姑娘。后来我才明白,因为太卑微,所以从未想过去得到。那一份喜欢,与其説是牵挂,不如説是给自己一个活着的借口罢了。”柏西把茶叶撒到亭外的河流,看见茶叶在上面起起伏伏。

    “无欲无求,所以在喝了药水以后才能保持住自己,他的手在伸向益景卓的那一刻停了下来,他説,‘你多么幸福’,”西泽轻轻地説,“绝望真的可以成为一种很强大的力量啊。”

    “对了,老东西,我帮你做好了安白的其他表情和情绪,现在正在安装当中,”西泽起身欲走,又转过头,“其实你的内心住着一个很容易满足的xiǎo男孩呢,只要和黄毛丫头説上几句话整个人就不疲惫了这种事我可是做不到。沈向飞他也容易满足,认识了几个朋友就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拥有了全世界呢。”

    西泽顿了顿,又説,“绝望的人,抓住一根稻草就以为那是一根巨大的浮木。”然后大步走出亭子。

    “你不也一样吗?”柏西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河面上的黄绿色茶叶打了个漩,不知道它要漂到哪里去。

    (注:1xiǎo鸟游六花:日本动漫《中二病也要谈恋爱》系列中的女主角。父亲的突然离世,令她至今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相信父亲在“不可视境界线”另端的平行世界,为寻找“不可视境界线”而患上中二病。其中二的表现就是往右眼戴上金色美瞳,并称那是“邪王真眼”。)

    (注:2为你,千千万万遍:美籍阿富汗作家卡勒德·胡赛尼笔下《追风筝的人》中一个孩子对他儿时玩伴表达忠诚时説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