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死里逃生的日本人往军营方向跑的时候,迎面遇上了比拉贡上尉带领的炮队,以及几百名邦邦牙长矛手和50名西班牙火枪手。他们本来是想乘着日本人和华人交战的时候,乘机进入山口参与攻击的。先就是由大炮无差别地轰击山坡胸墙工事,然后用火枪手掩护土著长矛手进攻。

    “我们还是等待阿兹奎塔少校的部队来吧,到时可以集中人以上的土著兵去攻击山口,还可以分兵由其他小路去包围那些生理人火枪手。”维拉斯科上尉不愿意自己带来的纯西班牙人部队受到损失,但是驱动土著兵进攻,短时间内也是没法组织了:因为连番的进攻失败已经使土著兵士气低落,眼下在山口外西班牙部队中土著兵,大多已经对这个山口望而生畏了。

    就在这时,天空中炸响了一声惊雷。作战双方都没注意到头顶的天空刚才已经阴云密布,此时忽然狂风大作,雷声阵阵,大雨顷刻间就瓢泼而下。

    现在就是想要作战也没法打了。西班牙人悻悻然收兵回了营地,钻进进帐篷内躲雨去了。尹峰等人就比较狼狈,山谷内没有什么地方可躲雨的。幸好战场经验丰富,心思缜密的老雇佣兵库特雷上校早就在山崖下背风处挖了和凹洞,把火药存储在那里,才使得火药没有受潮。但是人就没办法了,只能集体挤在一起,高举着木板盾牌或者胸甲什么的顶在头上,权当雨具来挡挡雨水了。

    这大雨一下就没个够,从中午一直下到晚上,在山谷里造成了一次小型洪水。洪水由山坡上冲下来,冲坏了土堆起来的胸墙中央部分。浑浊的洪水还带起无数具战死者的尸体,把尸体都堆积在了山口附近。

    晚间,大雨停了,尹峰等人早已成了落汤鸡状,但是还不能烤火休息,必须先抢修好胸墙工事才行。

    这场大雨也使得华人逃难队伍在山中举步维艰。林晓、鲁石头带人进山后,整个队伍一直行进的非常慢。昨天夜间开始,土著人的袭击事件越来越多,落单的华人一不小心就会失踪。

    下大雨的时候,山路变得泥泞滑溜,山洪还冲毁了一些路段,很多地方已经无法行进。华人们不得不在大伦山间的一处山坡上用木桩札起了营盘。饥饿使许多人躺倒在地不想动弹。昨天能吃到马肉的人只是尹峰队伍中的少数人,但是他们的干粮也已经所剩无几了。其他零散聚集过来的难民们几乎已经断粮。人们陷于一种绝望境地,甚至不再艾怨。时常有人悄悄在山路边的树上上吊,其他人路过了,也只能是默默地把同乡、同伴放下来,就地挖坑掩埋。有些人根本都不想逃了,干脆坐在地上等死,他们似乎对死亡已经毫无感觉。

    零散的逃难者围着临时营地席地而坐,忍受着大雨的洗礼。而尹峰千辛万苦整合起来的队伍也有散架的趋势。为抢一块稍微干燥的平地,海盗帮和安和平的华人基督徒生了争吵。这时,一批当地土著人忽然出现,冲进了营地乱砍乱杀,这使得大家不得不团结起来,和这帮土著人生了激烈的战斗。等到终于把土著人赶回深山后,所有人已经累得再也没有力气闹内讧了。

    曾景山在昨夜进山后不久,就和曾家的人分散了,怎么也找不到人。腿部受伤,虚脱得浑身无力的曾岳再次陷入绝望的情绪中。他看着人们掩埋刚才被杀的死者,拿出一根布条对年轻的伙计说:“阿祥!你帮我一下吧,把它挂在树上,我走不动了,也不能再打了。我不想死在土人手中,也不想死在干系腊人手上。”

    年轻的伙计阿祥是曾家在巴里安今年新招募来的,也是泉州人。他抱住曾岳的手泣不成声:“掌柜的,别说这种丧气的话。您待我不薄,我可不能丢下你不管。眼下景山少爷不知去向,我再把您给丢了,尹少爷不会饶了我的。听说我们的人已经到了八打雁海边,正在造船呢。尹少爷那么能干,一定能守住山口,打败那些干系腊人。您放心,我一定能背你逃出这座山去。”

    曾岳叹了口气,努力支起身子道:“是嘛,尹少爷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哪。他已经好多次打败干系腊人了,他们一时半会还不敢追来吧。”

    林晓忽然出现在曾岳身边,大惊小怪地喊:“三少爷,您没事吧?哎,那个,这个……”

    曾岳见他满脸的难为情样子,不由好奇地问:“怎么回事?林兄弟有什么事吗?”

    林晓沮丧地说:“李旦大爷的妹子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她,被土人打死的人中也没有她。她要有个三长两短的,尹船主不会放过我的,而且也对不住李旦大爷啊!”

    曾岳想了想,忽然淡淡一笑:“应该没事的。我猜想她大约是回头去找尹峰去了。”

    林晓拍拍自己脑袋:“我的个天,这姑奶奶完全可能是这么干了!”他连忙去打听了一番,果然现李家的仆人家丁也都不见了踪影。他放下一半的心,但是现在土著人随时随地都可能来偷袭华人,为防万一,他还是组织了十多名壮汉,在雨停之后带着武器往回走,去寻找李丽华。

    大雨直到晚间才停止,李丽华带着十多个家丁仆人也才往回走了没多少路,只好先找了处山坳树林,先过一夜再说。

    这一夜,无论山口的尹峰等人,还是山中的大批难民们,都是很难熬得一夜。在后半夜的时候,大雨再次倾盆而下,造成了多处山路被洪水冲毁。李丽华等人在次日一早走出山坳时,眼前的山路已经面目全非。虽然太阳很快烤干了湿漉漉地地面,但是由于地表植被已经被冲毁,地形有了变化,李丽华等一干人迷路了。

    尹峰等人的情况也很糟糕,刚刚堆好的胸墙在半夜里再次被洪水冲毁。这次大水还冲到了储藏火药的山洞,剩余的一桶半火药,由于水淹而报废了半桶。

    这对尹峰守山队伍的打击很大,火枪手们再也不能肆无忌惮扫射山谷了。这是守山的第二天,原定计划中,大家要坚持到晚上再撤退进山。但是,这天早晨,阿兹奎塔少校率领的西班牙人、日本人和大量邦邦牙长矛手部队,以及运送大炮,粮食和装备的土著苦力组成的的大部队赶到了山口。

    山口的华人战士们面临着最严峻的考验。从中午开始,西班牙军队开始了轮番进攻,大批土著兵打头阵,不顾头顶山崖上的弓箭射击,不顾火枪手的连绵扫射,不断冲击着胸墙防线。由曾家伙计和华人基督徒组成的火枪手预备队也不得不上阵,有陈衷纪带着在右侧山坡上阻击敌人,因为右侧山坡比较平缓,很多土著兵就从那个方向突击华人阵地。这时,木栅栏后的五十步空地上也早就布满了尸体。而山口堆积起来的尸体,大多被日本人和土著苦力冒着箭矢袭击清理掉了,这个过程中日本人和土著也为尸堆增加了十多具尸体。

    战况空前激烈,前方,土著兵连番攻击胸墙,踩着积水的土坑往上爬,然后被火枪子弹或者长矛竹枪、刀剑什么的打下胸墙。很多土著兵士气崩溃,掉头就跑,结果被刚刚进入山口的西班牙火枪手击毙。西班牙人终于也上阵了,他们在山口方向部署了一小队西班牙人,使用重型火绳枪—穆斯塔克枪,在华人火枪射程外向他们射击,压制他们的火力。同时,一队西班牙火枪手对付山崖上的华人弓箭手,然后,西班牙人把大炮推进了山口。

    尹峰看到了西班牙人的大炮,知道事情不妙了。这时,他刚刚现火枪预备队中,一名曾家伙计表现出神枪手的天分,用他的燧枪一连射击了6枪,弹弹不落空。而这名曾家伙计居然才是第二回打枪。

    “你是叫罗阿泉吧?看到那边的干系腊人大炮了吗?能打到那边的人吗?”

    “那得有两百步远,我们这杆枪能打这么远吗”

    “试试看吧!”现在也只能这样死马当活马医了。

    然而,这个时期滑膛枪的圆形铅弹远不如后世的线膛子弹、金属定装子弹那样弹道稳定、度快,当做狙击枪用实在是赶鸭子上架。罗阿泉射出的几子弹在山谷间飞舞,一也没有触及西班牙大炮或者炮手。

    当大炮的轰鸣声响彻山谷时,尹峰知道:他们守不到晚上了。

    华人长矛手对于阵列作战刚刚开始有默契,他们不顾一晚上不能睡觉的疲劳,从中午开始不断战斗了两个时辰,稳稳守住了胸墙工事,使得无数的邦邦牙土著兵死在了他们的刺杀下。火枪手们顶着敌人飞舞的箭矢,坚持以严阵的队列射击敌人,一次次把西班牙军队击退。

    “轰!轰!”

    霰弹不分敌我地把工事前后的人大片大片打翻在地。

    “轰轰!”

    两枚球形金属炮弹在华人长矛阵中撞出两道血肉横飞的小巷。

    尹峰的水手火枪队遭到了上岸以来最大伤亡,有5人当场被打死,8人受伤。他本人也被霰弹的子弹檫伤了肩头和左手掌,但是,他脑子很清楚,这个时候必须顶住进攻,否则在这里战斗的华人没有几个能活着离开的。只有打退西班牙人的这次进攻,自己和这些弟兄才能安全撤离,进入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