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口的栅栏后,一名西班牙殖民者伸了个懒腰,从瞌睡中抬起头来,向山口外漆黑的茅草从看了一眼。忽然间,一处草丛抖动了一下,银光一闪,这名殖民者民兵咽喉上插上了一支短小的弩箭。他全身一震,想伸手去抓住咽喉上的异物,但是生命迅从他身体内流逝,眨眼间他就歪倒在了地上,身体抽搐了几下,灵魂立刻去见了上帝。

    茅草一阵乱晃,库特雷上校手持葡萄牙舰队上常用的快装弩,爬出了草丛。借着栅栏上照明的火把,弩箭又顺利击中了第二名哨兵的咽喉。这位倒霉蛋立即在睡梦中去见了上帝。

    库特雷上校靠在了栅栏边,左右观察着情况。后面得尹峰、林晓、麦小六等人都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库特雷的一举一动。张衷纪使劲捂住自己的嘴;刚才库特雷一箭射死一人,动作冷酷无情、毫不拖泥带水,他几次忍不住要喊出声来。少年是自己主动要求跟着来的,他缠着尹峰死活要参加夜袭队。最后,被纠缠得无可奈何的尹峰命令他只许跟着,不许参加战斗。

    库特雷左右瞄准了半天,无奈角度不对,对方又身处阴影内,无法确保一击命中。他站起身,竟然开始翻越那道半人高的木栅栏。张衷纪差点又惊呼出声,然而没等他反映过来,库特雷上校已经以敏捷的动作翻过栅栏,如同豹子般快捷地扑到了大车前,一手捂住哨兵的嘴,另一只手上的匕已经割断了对方喉管。那名哨兵在睡梦中突然睁大了惊恐的眼珠,然后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库特雷,身子软软地瘫倒在地。

    尹峰不住地点头:这库特雷上校不愧是老雇佣兵,完全是特种兵作战的路数啊。三年合同还有一年,一定要让他把所有绝招都传授给我们。

    到了库特雷举手示意,林晓立刻点燃了火把,尹峰举起自己的那杆燧枪,站起身来。50名水手火枪手,10名勉强充数的曾家仆人伙计跟着站起身,迅组成三排每排20人的横队。排头的队长点燃火绳,所有队员也跟着用火石打着点火绳。

    这是用火绳枪作战最麻烦的问题了,前装滑膛枪必须站立着才能装弹药,而火绳必须在射击前就点燃;如果过早点燃火绳,在这黑夜里那火绳燃烧的火光烟雾老远就能看见,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偷袭。尹峰手中的燧枪就没这个问题。他举枪向前一指,队伍开始缓步向前。

    火光闪动,河滩边的弟兄们也看到了,大家伙抓起刀剑棍棒或者石块,兴奋地站起身。鲁石头领头,大家乱哄哄飞奔过去。

    林晓等人都不愿尹峰搞什么身先士卒的表演,依旧将他挡在最后一排。不过,一切行动由他令。

    火枪队走近木栅栏前,殖民者的营地里仍旧没有任何声息。

    几座临时帐篷是西班牙殖民者民兵休息的地方,而土著兵在山谷一边的草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整个营地鼾声如雷。

    尹峰低声喝道:“第一排,推开栅栏!”

    他们的身后,乱轰轰的脚步声越来越大,海盗帮和其他能战斗的华人总计约300多人,已经快接近山口。

    脚步声终于惊动了西班牙人和土著辅助兵,有几个人几乎同时在睡梦中被惊醒,然后,他们在隐隐约约的火光中,看到了山口站满了火绳枪手。

    “敌人!”

    “有敌人!”

    尹峰放开嗓子命令:“立定!齐射准备!”

    三排列的火枪队再次展开齐射队形,前排跪姿瞄准前方,第二排、第三排站姿瞄准。

    个西班牙人营地已经完全被惊动了,很多人被惊醒了,但是还没从梦中缓过神来;两个西班牙殖民者一边拉着裤子,一边钻出帐篷;抬眼看见火光映照下,一批生理人已经把山口的栅栏推到一边。他们赶紧抓起门口的火把,冲进帐篷里,一边踢打着睡眼朦胧的同伴,一边去抓枪,口中连连大骂:“快他妈起来,生理人杀过来了!”谁也没注意到帐篷内此时点起火把,简直就是在为外面的敌人指引目标。

    “放!”尹峰等第一排的弟兄回到队列后,果断令。

    “呯!呯!”在30步范围之内,火枪队的60杆火绳枪同时射,包括了尹峰的燧枪。

    弹丸轻易穿过了帆布帐篷,将那些把身影映在帐篷上的西班牙殖民者一个个打翻在地。两座帐篷并排而设,此刻里面片惨叫声,不少人睡眼惺忪地去见了上帝;一些人被巨大的伤痛疼醒,睁眼看到的是满帐篷血肉横飞的惨象。第一个冲出帐篷的那位殖民者在门口挨了两弹,一弹正中左手臂,另一弹击中了他的右腿,他仰面翻身倒下,手上的火把落在了帐篷内,顿时引起了大火。另一座帐篷也透露出了火光,大约也是由于同样原因被引着了火。

    仅仅一次齐射,聚集在帐篷内的50名西班牙殖民地民兵有近30人被打死打伤。

    “杀!”海盗帮的弟兄们赶到了,穿过山口迅扑向西班牙人已经混乱不堪的营地。

    几名侥幸躲过了火枪齐射的西班牙殖民者,手脚并用爬出了已经火焰腾腾的帐篷,迎面正好遇上杀气腾腾的华人。没等他们作出任何反映,当头冲来的鲁石头举起倭刀劈头将其中一人砍去头颅;另一人则同时被三把西班牙长剑刺死。

    “一个都不许放过!”

    海盗帮弟兄在尹峰指挥下,一部分包围着正在往外冒火焰的帐篷,另一部分冲向后面的土著兵。土著兵却是醒得快,跑得也快;他们在尹峰下令齐射的时候,根本就没想到要抵抗,或者去救援西班牙人,基本上所有的人第一时间就向山里逃跑了。

    火苗终于冒出了帐篷,所有企图冲出帐篷的西班牙人,无一例外都被围在四周的华人砍死打死。一名穿着黑袍的传教士浑身冒烟地冲出火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我们在天上的父啊,我们……”他的祷告词只念了开头,胸前的十字只画了一半,粗大的木棒敲在了他的头上,一杆竹枪刺入了他的腹部……

    帐篷大火即将熄灭的时候,追击土著兵的华人也回来了。他们只杀了几个土著兵,其余的土著人跑得飞快,而且比较熟悉地形,一会儿功夫就消失在黑夜中了。由于天光微亮的时候,山道上还是笼罩在黑暗中的,华人们也不敢追得太远,赶紧退了回来。

    海盗帮弟兄们正在清理道路,火枪队的水手们则齐聚在大车前,各个兴奋不已:他们捡着宝了,这大车上,足足有三大桶火药,无数的铅弹,还缴获了近20杆各种式样的火枪,刀剑若干,整套的盔甲两副。本来还可以缴获更多,可惜很多火枪都已经和自己的西班牙主人一齐被烧成废品了。

    离开新兴号后,基本上没有补充过弹药的火枪队水手们,终于可以尽情地开火了。而且,这一次缴获有3枝燧枪,并且还有一大堆的小瓷瓶——定量装配的射药,由于当时的火枪连续射后容易炸膛,西班牙士兵背负的子弹带中一般只存放12弹药,也就是12个小瓶子,合于基督教十二使徒之数,因此,西班牙滑膛枪手也被称为“十二使徒”。当12子弹打完后,他们便以送弹棍作武器,代替长矛枪与敌人进行搏斗。这比用牛角装火药,往枪口内倒火药时全凭手感要快捷方便得多。

    天色大亮,阳光明媚,今天是个好天气。尹峰站在山口,看着黑压压的人群由东面缓缓移动过来。他回头问林晓:“后面警戒的弟兄有消息吗?”

    “还没有,我已经派二仔他们去接应了。”

    “但愿西班牙人没这么快追过来。”尹峰长吁了一口气。打下这个山口,那就算是计划完成一半了。

    但是天道无常,人间的事情总是不能如人愿。

    在队伍最后面警戒的水手二仔报告:已经有大队的西班牙人穿越了沼泽,出现在了离山口10里处的河滩边。作为西班牙人前哨的邦邦牙土著兵已经出现在3里地外。

    而近3人的逃难队伍,在这个狭窄的仅人并列穿过的山口,还得过大半个时辰才能过完。

    而且,即使大家都能及时进入山口,但是在接下来的路程中,那弯曲陡峭的山路居多,大批的华人逃难者携家带口,金银细软依旧舍不得丢掉;另外,队伍中还有很多受伤者,无论如何这支队伍都是走不快的,一定会被西班牙人追上。

    这时,被派在山口悬崖上瞭望观察的黑人马加罗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船主,西班牙人的骑兵!”

    马加罗从小在东非草原上练出来的好眼力是所有新兴号水手们都很信服的。他用葡萄牙语惊慌地喊着:“有骑兵追来了!”

    尹峰大吃一惊:“什么?有多少骑?”

    “大约十多匹马,距离山口最多还有1里格。”

    两人的对话全是用葡萄牙语,水手们听不懂,眼见尹峰神色越来越凝重,知道有事生,装备弹药的度也加快了几分。

    库特雷从山谷南部走来,尹峰一挥手叫住他:“库特雷上校,前面情况怎么样?”

    “前面是一处山坡,是个很好的防守地形,易守难攻。”

    “好的,您去那边召集人手,快筑起一道胸墙,把这些剩余的弹药枪支都搬到防御工事后面去。”

    库特雷秉着职业军人的素质,什么也不问,立刻去执行命令了。

    忽然间哭叫惨呼声喧嚣尘上,正在缓慢通过山口的逃难队伍的后段忽然间炸了窝一般,人群四散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