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readx();</script>    刘寒的速度够快,一时半刻,无人能够追上,她很快越过高墙,追踪那白衣人而去。

    至于有没有追上那凶手,已不知了。

    因为王岩及众护卫随后跟出,一道疾奔至那堵墙的墙角下围聚,却俱无法越墙亲睹究竟,而外面瞬息便听不到声响,只有那一边院子里几名巡逻的护卫匆遽呼喝,但亦很快没了声息,转而是重重的叹息和加紧守卫的声音。

    一件护卫戎服落在墙角阴暗处,众人却由于一时焦急心切,没有瞅见,良久才有一个士兵发现了戎服。

    舒望会些武艺,轻功也不错,虽然他仅是侍童,但武艺绝不在话下,此刻众人都来到厅外,惟他仍留厅内,正独自盘桓在刘浩瀚的尸身旁伫思着,一面凝思一面目注刘浩瀚背上的铁箸,偶然抬目,也仅是扫视大厅的里里外外,似乎对一件事情感到很疑惑。

    王岩转头将这些收入眼里,亦心中疑惑丛生,跟着漫步进厅,蹲伏一旁,亦望见了那支铁箸,这半刻功夫,舒望可是盯着那铁箸许久,想将之拔出来看个仔细,却碍于未征得死者亲人同意,不便下手。

    铁箸是凶器,一端尖细如针,正穿透了胸膛,刘浩瀚年龄虽长,却并不肥硕,那铁箸自是未能尽数没入,于背脊之上仍能看出些许。

    舒望低首俯看,片刻未移开目光,只见铁箸这头略有不同,与时下民间所食用的竹箸一般粗细,却显然较之略长,或可言之,是做工最精巧的箸子。舒望以手掌握之,发觉攥拢不足半寸。

    王岩蹲伏在旁许久,见之不免忍不住心中好奇,沉吟着问道:“可看出是哪一派所用暗器?”

    他乃一介书生,各家武学全是外行。

    并非江湖人士,对于武功路数自然亦看不出门道,是故他唯有寄望于这个侍童查看的结果,看一看会否一道锁定目标。

    舒望似是未将之听在耳里,目盯铁箸,仔细辨之,目光迷蒙,喃喃道:“如此一支暗器,不算精小,破风之力不强。若是凶手在厅外发出暗器,公子在厅内不可能觉察不到,而刘浩瀚避之也并非难事。”言外之意,自是分外明朗。

    王岩闻言瞬即揣测出舒望目光四下环视之意,也将目光朝外扫视,这时,已有士兵从外走进来,手里揣着一件护卫戎服及一面人皮面具向王岩禀告,那戎服亦为白色,与一般戎服所不同的是,它穿戴脱卸较为容易,只有衣襟处系着带子。

    王岩立刻揣在手中,一面思索来龙,一面寻思起刘浩瀚未及防备一事,霍然明白。

    舒望也已瞧见了蹊跷,思疑一阵道:“他刚刚果然就在我们中间。”

    王岩心头一愕,讷讷道:“竟如此高深莫测,明明我们曾亲眼见他离去,何时去而复返的呢?”

    舒望皱眉惊疑,忽然斩钉截铁道:“就在刘寒姑娘进来那会儿,那个时辰护卫们都被公子喝退两旁,有部分人在里面,而也有部分护卫立在厅门口守卫。后来刘浩瀚拔出刘寒姑娘的剑,那一瞬间,有护卫心起防范之意,曾经走动过,也就是那个时候,俱都一道移步进厅,这个就是机会。”

    王岩恍然大悟道:“他扮作我们自己人,神鬼不知地进厅,进来之后,混入士兵当中,悄悄挪步逼至刘浩瀚身旁企图下手,下手之后又在那个瞬间飞掠出厅,因为李太尉发觉了他,所以他要逃,而且必要迅速地逃脱。”转瞬又凝眉道:“可这人也实在胆大,他甩去护卫戎服,一身白衣,显然更容易暴露目标。”

    舒望亦觉得迷惑,道:“我也不懂,只希望公子追到他,能够问出究竟,究竟他为何千方百计要杀刘浩瀚呢?”

    王岩道:“唯一的解释是他有意为之,并不怕李太尉!”

    舒望喟道:“他动手的那个功夫,公子一直与刘浩瀚父女讲话,当时距离刘浩瀚最近的只有刘寒姑娘,但显然刘浩瀚举剑自戕,牵移了刘寒姑娘的注意。虽然公子早已从堂上走下,来到刘浩瀚面前,可是两人之间仍有五丈的距离。”转面又衡量了一番厅口至刘浩瀚尸身之间的距离,目指刘浩瀚的身躯道:“而厅口距这里却只有三丈,只要那白衣人稍加靠近这里,就算仅有一步之遥,便也已经取得了下手的先机。公子纵有通天入地之能,纵是察觉出白衣人潜伏在此,但白衣人在那个瞬间出手,刘浩瀚也必丧命。以白衣人来去无踪的身手来看,轻功必是极好,否则难以在眨眼之内离去。”

    二人相顾叹气,舒望猛然低目凝视自己,苦笑道:“公子总是督促我练好功夫,而我总是资质有限。”

    闻言,王岩也不免起了好奇之心,将舒望上上下下目盯一阵,忽然道:“其实你也曾有察觉,只是……”

    舒望将他的话截住:“只是我已晚了,公子早已先我一步追击那人而去。”

    王岩道:“李太尉与他几乎是同时不见,白衣人走得东面,而李太尉――”思虑及此,猛然目光掠向阶庭,惊呼道:“似乎是抢了南面墙头,南面与东面在高墙外好像是相通的!”

    如此嘀咕一番,连王岩也一道佩服起了柳枫的敏锐,同时也佩服柳枫的侍童,由衷地佩服,这舒望的敏锐和观察能力也使他肃然起敬,于是他转回面拍了拍他的肩,道:“小兄弟,你的江湖经验也不少,若是没有你帮我,这其中的蹊跷,我不定要想到什么时候呢!”

    这是不加掩饰的真实赞美,终于使舒望笑了起来,他笑起来很好看,甜甜的笑容,如沐浴在阳光中,但他还是极为腼腆,顷刻收拾愉悦心情,道:“我现在所知,也是从公子那里学来的。”话锋一顿,又将目光转向那支铁箸上,敛容道:“刘浩瀚未及躲避,唯有两个原因……”

    王岩连忙道:“难不成刘浩瀚当时也已有了察觉,却故意不躲?”

    舒望自顾自道:“一是他当时处于悲痛之中,防范力下降,无意其他;二是……”

    不待说完,王岩已接话道:“他在暗器打来的瞬间已有闻之,却必死之心已定,根本就无意躲开。”想起了刘浩瀚当时的决绝,迷惑顿解,遂与舒望一道凝视刘浩瀚的尸身,想及其人生平事迹,及这些时日的相处,虽有迫不得已的歹心,却也不失为一条好汉。

    其人乃皇族一脉,却一生艰苦,被堂兄追杀,背负叔叔欲娶堂侄女增城公主的臭名,恶名昭彰着苟活了十八年。

    十八年异姓兄弟如手足,俱为其逃亡付出代价,赵敛曾经为他夜不识物,呼延刚烈为了他几乎毒发,更因此身体变形而发福至不可思议之状,小矮子‘恶小鬼’呼延迎春几乎丧身在刘岩掌下。

    思及此,王岩叹息一声,道:“铁骨铮铮的一条汉子,却被逼上绝路!究竟错的是谁呢?轻易便中人奸计,为人利用,做下了难以饶恕的罪孽,更愈陷愈深,无法自拔,前半生的高节顷刻毁于旦夕。世上有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受苦受难,亦有千千万万个被逼无奈者,像他这样受人要挟投鼠忌器的人,亦不在少数,但万没想到他竟然也会动摇。”

    舒望感叹道:“只能证实他意志力还不够坚定,人虽在金陵,却――”

    王岩喟道:“身在曹营心在汉啊!武王平殷乱,天下宗周,唯伯夷、叔齐于商亡后不食周粟而死。我辈多奉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说此,目望死去的刘浩瀚一眼,摇头道:“他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人!”

    舒望道:“是这个理!他是一个矛盾的人,想保住骨气,却难脱世俗!”

    王岩道:“到底是个寻常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有些事情,他毕竟还是放不下。”语气忽的顿住,郑重道:“虽然我不喜欢这个人,亦憎恶他缺乏骨气,但他十八年沦落异乡,十八年妻离子散倒教人同情。”

    舒望听此不由后心冒汗,满心冷凉着道:“十八年前,为己之事,连累他的兄弟们一道受苦,所幸最后一刻,他能够幡然醒悟,不再教唆弟兄们行事。我实在难以想象,假如公子不在金陵的那几个月,他教唆他的兄弟们一齐叛离公子,那――后果可真不堪设想,须知他们与公子相处时日极短,古往今来,一再叛变这种事也是时有发生!”

    王岩点头,亦道:“幸甚幸甚,这些都未发生,如此说来,这人倒不算全无气节,起码这一次他肯瞒着他的弟兄们一力承担,临死又能够羞于继续为恶,耻于自己所为,肯向李太尉招认。”

    舒望又目注那支铁箸,袭人性命,必要在转瞬间完成,就算是再快,破风之声总免不了为高手所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