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云真人往井里下的时候,我还是有点犯迷糊,他在我心中一向稳重慈悲,现在却神神秘秘地领我进了伏魔殿,自己进了镇妖井中。这是做什么。

    而且这个镇妖井深不见底,玄奥之极,井沿上还留有上次阴灵教破坏的符文,万一有个散失,我担不起这责任啊。

    看见天云真人的身形一点点往黑漆漆的井中隐没,我开始有点慌神,低头对着他喊道,“天云真人,你这要去寻什么?让别的道人去找不行么?”

    我的声音在镇妖井中有回声,嗡嗡作响,我看见天云真人手撑着井两壁,在慢慢往下走,看来是类似壁虎游墙的玄门功夫。

    他微微抬头,声音在井中传来更加的沉闷。“你的身份特殊,这事只好是我或者天月师弟来做,现在天月师弟下山帮他们超度,只能我来做了。况且镇妖殿中妖魅走失一事,只有天字辈我们三个,以及山外山的长老知道,其他的弟子无人知晓。你身体中有魔气一事,以后不要再告诉任何人,就连我那天月师弟也不要说,否则有可能会性命不保。”

    我嗯了一声应下,心中却想,天云道人虽然是得道高人,但未免有些迂腐,我身上有魔气之事,岂敢轻易告诉外人。好像我见到谁都会告诉似的。

    不过他能这样嘱咐我,是对我的关心,我心中感激,“那您上来,你要找什么,我下去!”

    我觉得自己激发身体中的阴阳气,应该慢慢也能下去。

    “这井很深。还有禁制,越往下越没有空气,除了我们几个老道,外人进来恐怕有性命之忧。”

    “到底您要找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它还在不在,代代相传它在里面,因为井中有妖魅,厉任掌教都没有下去过。我先去看看,你在上面等我就是。”

    天云道人继续往井下走,这个井确实极深,他的深度甚至能比上神农架的那个无底天坑了,按天云道人的说法,龙虎山中的弟子比不知道降魔殿中妖魅走失,一直到现在,降魔殿上还贴着张天师的水火阴阳镇妖符,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符是假的,真符早已经损毁,而降魔殿中也没有了妖魅。

    镇妖井中极黑,可能就是一种特殊的禁制。纵然我的眼睛能看透黑夜,也看不透这浓墨一般的黑,下不一会,天云道人的身影被浓黑所吞没。

    看不到他的身形,我担心起来,小心地喊了两声,幸好井中立马传出他气定神闲的声音,我才长舒了一口气。

    心中隐隐地将天云道人当成了自家的长辈一般。

    看他胸有成竹,我就不再喊他,万一外面有龙虎山的弟子闯进来,这个场景很是尴尬,而且我还解释不清。

    幸好降魔殿的位置很偏,一般不会有道人来到此处,看不见天云道人,我只得将耳朵贴到井壁之上,听到不时有微微的声响传来,证明他还在往下走。

    井壁上四周有奇怪的符文,但是这些符文大半都已经损伤,想来是阴灵教袭击山之时所致,我忽然想到那个女灵使,她见到我之后表现有些奇怪,以她喜怒无常的性子,就算是死,估计也不会将魔石交给我,可她为什么愿意将魔石给我?

    而且她从龙虎山上遁逃出来之时身受重伤,此女并没有参与正面作战,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被降魔殿中隐藏的禁制给伤到了。

    心中胡思乱想,而这个时候,天云道人好像还没有到达镇妖井的底部,这镇妖井的深度真是让我嗔目结舌,怪不得天云道人说旁人没有能耐下去。依我看不是没有能耐下去,是没有能耐上来。

    等了不知道多久,似乎听到井中有了着地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等的都快崩溃了,天云道人终于慢慢地现身而出。

    这一番提心吊胆的折磨,比我自己下去还紧张。

    他额头冒出了汗,看来从下去到上来没少费劲,站定之后他从怀里摸出来一物,我定睛一看似乎是一张古怪的皮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制成的,黝黑发亮,残破了一片,天云道人将那皮反转过来,只见上面隐隐约约地有些文字。

    那文字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文字,比符篆上符号还要奇怪,但确实是文字,中国文字分为六类表达形式,分别是指示、象形、形胜、会意、转注、假借。

    像甲骨文,多就是象形字。

    但是这个文字,不属于六个中的任何一种,看了一下,我一个字都看不懂。

    我发现天云道人也在凝神看,就问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没想到天云道人摇头,“我也看不懂,据说是张天师成仙之前留下的镇妖卷,镇压妖邪用的。”

    张天师飞升之前留下的?

    以前听疯道士说过一个传说,修道之人要是真能修到白日飞升这一地步,就会悟出不同寻常的时间和空间法则,甚至领悟天上的文字,这上面写的莫不就是天书文字?

    他拿着那皮子的残卷看了一会,还是一个字都不识的,那些文字半消半隐,缺胳膊少腿,看来只有神仙才能看懂,终于他说道,“这伏魔殿镇压邪魔,除了门口的水火阴阳镇妖符,镇妖井井沿的符文,最后就是这一片天师残卷。我本来是不舍得给你的,镇妖井中的妖魅已经不再,这一片天师残卷留在井中也没了意义。这残卷你就带在身上吧,一定不要使其丢失,万一魔气控制了你的心性,这片天师残卷能保你安然度过。”

    张天师用仙家文字写成了镇压魔物的文字?

    我将这残卷接过,手中传来一片冰凉之感,这上面写的可是仙家文字啊!幸好是专门用来镇压魔物的用的,要是得道成仙的感悟,天云真人心胸再豁达,也不会将它送给我一个不相关的外人。

    他将这片天书残卷送给我还有一个原因,我隐隐地觉得,他可能怕我变成邪魔,这一片天书残卷让我带着,也算是为了天下苍生。

    我心中感动,抓住这天书残卷的时候,发现这皮子古怪的很,贴住就能沾上我的手,需要费很大的劲头才能扯开。

    “这是怎么回事?”我惊讶着给天云道人说。

    天云道人也没有想到这个情况,他接到手里之后却发现那黝黑的皮子完全和他不粘连,递给我的时候,皮子好像有灵力的符篆,瞬间就能贴到我的身上。

    看到出现这样的情况,天云道人沉思了一会道,“看来天师的这个残卷,和你有缘法。”

    我觉得既有趣且诡异,随便身上那个地方,只要有裸露的皮肤,这天师残卷瞬间就能稳稳的贴上,再扯下来的时候,我甚至能听到滋滋的响声。

    这个情况出现之后,那就再也不用担心会丢失了,我将天师残卷揣到了胸腹处,一阵冰凉之后,它稳稳地贴在了肚皮上面。

    胸腹间慢慢习惯了这个冰凉,我突然想起,这个天师残卷以前就在镇妖井中,要是真能镇住妖魅的话,阴灵教的人为什么又能得逞。

    我将心中的疑惑说出,天云道士道,“他们引走的是邪魔的气息,并没有真正的魔物出现,你放心吧,这天师残卷一定有用的!”

    我欢喜不已,有这一片天师残卷在,我身体中的魔气就不用消除了。

    好不容易将魔气渡入体内,才有了现在这样的实力,再将魔气散去的话,以我现在面对的这些对手,简直寸步难行。

    将天师残卷给我之后,天云道人脸色舒展开来,我身体中的魔气,在他看来始终是一个隐患,现在除去了这个隐患,他也放心了。斤叼名圾。

    二人再次神神秘秘地从附魔殿中出来,贴好了那个西贝的水火阴阳镇妖符,我就回吴弃的住处休息去了。

    推开门的时候疯道士和吴弃都在打坐,疯道士身上微微有白气缭绕,我知道疯道士是用拙火定术驱除身体中的余毒,这家伙现在厉害的让人不敢相信,修习佛家的拙火定术也就算了,竟然还练出了拙火五相,一般人没有数十年苦修之功,冬季忍受严寒之苦,怎么可能练成对应的异相。

    在我看来,疯道士本就天赋异禀,绝不仅仅是醍醐灌顶之功!

    疯道士这边的动静比较大,我上来就盯着疯道士看了,看完了疯道士再看吴弃时,发现他的打坐和疯道士大不同。

    疯道士的打坐和一般道士的打坐无异,都是全身放松,气凝丹田,舌抵上颚,眼观鼻,鼻观心。

    而吴弃的打坐,头竟然微微仰起,双手扶地,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打坐的方式。

    归根到底,其实我们三个都属于道家一脉,和龙虎山想必,我们三个又是另类的道家,疯道士是道家小派,根本都无人知晓;死人快要变成了邪派,早已不被道家承认,而吴弃却是最早的道术!

    难不成道家最早的打坐就是这样?

    之前我见过他的打坐,和疯道士没有多大的区别,怎么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不由得又盯着吴弃仔细看了下,发现他坐在一个黄豆的圈子里。

    我知道吴弃的玄门术法是豆子和红线,可能跟“五斗米道”的得名有关,本来想轻轻走开,这时候却发现这些豆子竟然都是直直地立住的。

    这一圈不得有上百个豆子,都直直地立着,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束缚着这些豆子一般。

    看来分别的这一段时间,吴弃也不是止步不前,这定然又是一种我们未曾听闻的密法。

    等他们两个打坐完毕,用过了斋饭,我再次提起离开的事情,疯道士体内的蛇毒已经去尽,吴弃的伤也全部恢复。

    东南将有大事,鸡鸣风雨海扬尘,他们两个都愿意陪我东行,反正迟早要面对阴灵教的阴谋,作为玄灵公社的成员,没有退避的理由。

    第二天一早,我们去辞行,天月还没有回来,他下山找寻那些人的尸体和超度,因为不知道那些人的尸体埋在了何处,可能需要耗费几天时间。

    我们三人遂向天云道人告辞,他知道我们此番离开所谓何事,也没有挽留,只是告诉我们,龙虎山核心弟子选拔之后,不日将会出发,他们有密法互相联系,还都佩有风符,可以迅速地在东南各省往来。

    听天云真人这么说,我们心中的底气又足了些。

    天云真人对我算是恩深义重,此番离开,相见不知何年,我跪下又要扣头作别,他再次将我拉住,“江湖风波邪恶,难得有你们一腔热血,我相信邪定不能胜正,你们一路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