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应该是想说给我听的,因为爷爷这才过了头七。

    我心里面暗道蹊跷,定然给昨天出现那两个人有关。

    要么就是怕拐子说破了他们的行藏,要么就是以为拐子骗了他们,他们害了拐子的命。

    我知道他们害命的手法很厉害,外人是完全看不出来的,只会认为是暴病身亡。

    看来我今天晚上也不能在爷爷家住了,不然我也会莫名其妙的死掉。

    完全背阴的槐木不好找,找了好久,终于在一处荒废的老宅后面,墙的夹角里,找到了一株完全背阴的槐木树。

    这处槐木树的东边和南边都是墙,完全挡住了阳光,宅子的主人好像是外出做生意去了,槐木常年不沾人气,更符合乌小香的要求。

    我爬了上去,锯断了一截,回家之后用刀细细地休整了一下,想起来瞎子收鬼用的黄杨木牌,也照着模样做了个大致。

    槐木,鬼木也,特别是那种老槐树,最容易招脏东西依附。

    做好之后还是显得很粗糙,没有瞎子的那样光滑精细,但是我不在意,能暂时容纳米疙瘩的魂魄就行。

    拿着做好的槐木牌,来到昨天米疙瘩消失的地方,蹲下了身子,好像看见墙角有一片地方发暗,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隐身之处。

    我试探性的轻轻喊了一声,“疙瘩哥!”

    随着我的呼喊,只见那处黑暗的地方马上起了变化,出来一团黑色的烟雾,里面依稀能看见是个狰狞的人脸,对着我呼啸而来。

    我对着来的黑色烟雾举起了槐木牌,仿佛是雪融于水一般,那烟雾遇到槐木牌渐渐收缩,从开始完全包裹着槐木牌,到越来越小,最终完全钻入槐木牌中不见了。

    我知道现在米疙瘩已经藏身在了槐木牌之中。

    想好了今天晚上不能待在爷爷家了,我收拾了一下,弄了一个包裹,将乌小香的灵位,还有新做的槐木牌都放在了里面,又拿了一身换洗衣服,犹豫了半天,现在只有先去小姑妈家。

    我害怕那两个神秘的人再跟到小姑妈家,走的时候格外小心,确认后面确实没人跟踪的时候,才大踏步的往前走。

    走到小姑妈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小姑妈还是比较疼我的,赶紧做饭,问我怎么来了。

    我说自己一个人住的发慌,想小姑妈了,过来看看她。

    小姑妈笑着说那么大了,还是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说行,在这住着吧,想住多久都行。

    说完她去给我做饭了。

    小姑妈家有两个孩子,都结婚了,所以她给我腾出来了一间房子让我休息,然后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就离开了。

    我知道,他应该是在感叹我的身世。

    是夜我想了很久,乌小香出来之后自己在月光下静坐,安静的真像是一尊白衣观音。

    但其实她来历如何,我一直到现在都是一头雾水。

    我现在看她的身影比之前更加清晰了起来,虽然我知道自己能看见她,是因为沾染了太多阴气的关系,别人是看不到的。

    她依旧还是不能坐太久,她在临消散之前看见我还在发呆,突然冷冷地说,“看不出来你还挺执着的。”

    我抬头看了一下她,“不找到爷爷死亡的原因我绝不罢休。”

    她叹了一口,“找到你爷爷死亡的原因又能怎样,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那我也绝不放过他们!他们为什么要害我的爷爷?”这个问题一直折磨着我。

    她摇了摇头,竟然沉默了一会,地叹息道,“倒坐楼有一个姓姚的婆婆,你明天去找她吧,瞎子的事她应该知道一些,找到瞎子之后,或许就能知道你爷爷的事了。”

    “姚婆婆?”我忽然想起在杨家那,杨家人提起过一次,“是那个在你的祠堂前和我们斗法的丑脸婆婆么?”

    乌小香嗯了一声,“她来过我庙里很多次,所以我知道她的情况,你去找她吧,”

    我惊诧未已,丑脸老婆子去她的庙里做什么?

    “如果你找到了那个瞎子,不准告诉他我的事,不然我不会对你客气的!”

    我正准备谢她,她忽然说出了这句话,在我愕然的时候,她再次消散掉了。

    天明之后,我要去倒坐楼找乌小香说的那个婆婆。

    很多鬼魂因为被阴风洗涤,绝大部分都会变的相当暴戾,而且记忆会断断续续地不清楚。

    但是乌小香不会,她有自己的庙宇,因此在这么长的时间,免受阴风吹拂,而且有了几百年的道行,她说的一定不会错,我就走着去她说的那个地方。

    倒坐楼很好打听,因为这个村庄很奇怪,一般的村庄都是坐北面南,这无论在风水还是采光上都是好的,但是他们这所有的房子坐南面北,阴朝向,因此被叫做倒坐楼。

    丑脸老婆婆也很好找,因为她的特征实在是太明显了,问了几个人就来到她住的低矮的房子前。

    这房子盖的极差,就是用特殊的木料搭成的,上面爬满了藤蔓,远望过去,好像是一个山洞一样,我在外面喊了几声,听见里面有人应声,走出来一个壮实的男子,上下打量着我。

    “找谁?”那男子问道。

    “不知道姚婆婆是不是在这个地方?”

    那男子没有回答,又反问了一句,“你谁呀?”

    我还没有回答,屋里传来一声孱弱的声音,“谁呀?是找我的么?让他进来吧。”

    这木料搭成的房子里暗仄仄的,虽然我能在黑暗中看清楚,可还是适应了好一会,看见姚老婆子躺在床上,床前放着一个药罐子,下面还汤水淋漓的。

    等我转眼去看丑脸姚婆婆的时候,吓了一跳,她脸上皱纹密布,加上那张丑脸和白化的眼球,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的诡异。

    看见我吓了一跳,她咳了一声道,“我倒是谁来了,原来是瞎子的小徒弟,把我伤成这样还不算么,难道还想要老婆子的命?”

    听了她这句话,这时候那壮士的男子一下就抓住了我的衣领,“小杂种,是你们把我娘伤成了这样?”

    姚老婆子在床上扭了一下头,“好了,好了,放开他吧。”

    壮实的男子哼了一声,将我使劲墩在了地上,我感觉这一下把我心震得生疼,他还不解气,用手指了指我,没有说话,那意思就是让我小心点。

    丑脸老婆子这时候让壮汉出去,壮汉甚是恭敬,转身就离开了,等他离开走开之后老婆子说话了,“你怎么找到这儿的,来找我又有什么事?”

    被那壮汉墩了一下,刚刚缓过来,“付先生不见了,好多天了,我想你们都是一类人,所以想向你打听一下。”

    姚老婆子听我说了这句话,又微微地扭了扭头,“他消失了?什么时候的事?”

    我说大约有十天了。

    姚老婆子问了问瞎子消失那天的情况,我觉得要找她帮忙,还是实话是说的为好,把乱葬岗的情况都给她说了,一直说到瞎子消失那。

    听过之后姚老婆子咧开嘴想笑,不过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捆住一样笑不出来,那脸型无比的难看,“消失了?嘿嘿,消失的好。你找他干嘛,你怎么知道他还活着,或许他早就没命了!”她的声音里面都是怨毒。

    听她的语气,我知道她是不会告诉我关于瞎子的消息了。

    我转身要走,谁知道她这时候却喊住了我,“你和那个瞎子,是谁被乌女祠的怨灵附身了?”

    我楞了一下,“前辈,你知道那个乌女祠的怨灵?”我这时候想起来她离开时候曾诡异的笑过。

    她张开无力的嘴呃呃发声地看着我,“看来是你了,应该说你是个幸运儿还是可怜虫呢?本来那个怨灵该附身到瞎子身上的,没想到是你,难道是天意?”

    我一愣,难不成她故意引瞎子去乌女祠那,就是为了让乌小香附身到瞎子的身上,就算是附身到上面又能怎样?

    “你知道里面供奉的是什么?能给我讲讲么?”我再次对着她说。

    这时候姚婆子的眼睛有点暗淡无光,好像是听说了那个怨灵没有附身瞎子身上,说不出的失望,就好像她丧失了一件心爱的宝贝。

    过了一会她回过神来,“附身在你身上真是浪费了,至于那庙里供奉的是什么,我当然知道,她应该算是我的老祖奶奶辈了。”

    没想到这次丑脸老婆子没有拒绝,竟然讲了起来。

    我当然不敢打断她,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唯恐发出什么声音她不讲了,那这个世界估计再找不到知道内情的人,就如大海捞针一般了。

    “这事,也是我家一辈辈传下来的,也有个一两百年了吧,那时候我家是一户豪门,我老祖爷爷不知道是乡绅还是地方的大员,娶了十三房小妾,她是第十四个,当时我老祖爷爷都五十多了,而她才十六岁。”

    “当时她有一个相好的,两个人的感情很好,打小可能就是一块长大那种。可就在她十六岁那年,我老祖爷爷偶然遇见了她,就被她的长相给迷倒了,到处打听,终于知道是一户普通农户的女孩,就派人大招旗鼓的来提亲。她当然反对。可是她父母为了贪图我老祖爷爷家的钱财,也不顾她的反对,直接就把她送到了我老祖爷爷家。”

    “一入豪门深似海,她纵然把眼泪流尽,谁也不会同情她,也不能从我老祖爷爷家里出来。和他相好的那个男的眼见无望,就想偷偷地去看她一面,然后绝了这门心思,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讲到这,她似乎陷入了沉思,又似再想自己年轻时候的事。

    我不敢出声,不知过了多久,她又继续讲,“于是男的想方设法的混进了我老祖爷爷家,和她见了一面,可是两个人除了流泪还有什么办法。虽然都说此心不渝,可终究犟不过命运。两个人沉浸在悲伤里,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男的再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大户人家,天黑之后防范的尤其严,有护院的,有仆人,有打更的。男的就被人给撞见了,黑灯瞎火孤男寡女的,都以为他们偷情,不由分说,男的被抓起来乱棍打死,她被装在猪笼里面沉江。”

    “也许是上天有一丝怜悯之心,幸巧的是手上的绳子系的不紧,被江水一泡更松了,她从小又识水性,竟然挣扎着爬了出来,回到了岸上,便一路回了家。”

    “按说她父母该心疼她,可是她父母不知道怎么回事,嫌弃她丢人现眼,竟然再次把她绑了起来,还派人去通知了我老祖爷爷。”

    “我老祖爷爷眼见沉江还不死,认定是妖孽作怪,就决定当众用火把她烧死,她苦苦哀求,那时候的人贞操意识都很强,没有人同情她。”

    “她被再次捆绑了起来,围观的民众指指点点,既骂她是荡妇,也骂她是妖精,并且烧死她的呼声喊的很高。最后她被架到柴山上,并点燃了火。在火头起来的时候,她竟然笑了起来,她说自己要是冤枉的,死后尸身就不会倒,会变成厉鬼,向今天在场的所有人报复!”

    “当时都以为是她死前在发哑巴恨,没想到大火褪去,露出一具焦黑的尸体,直直地站立在灰烬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