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一起去。

    这句话说来轻巧,实则很难。

    能够证明魔欣欣的身份的物什不过只是一个族徽与一张照片而已,艾妮出来相见本就是一件极其冒险的事情,何况跟着魔欣欣一同行动。

    魔欣欣皱了皱眉,心想埃德这个妹妹似乎没有他口中的那般聪明。

    她的眉头又突然舒展开来,笑容随着舒展的眉头浮现。

    “你笑什么?”艾妮问道。

    魔欣欣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那你是同意我和你一起去了?”艾妮又问道。

    魔欣欣急忙摇头,“这可不行。”

    “为什么?”艾妮不解道。

    没等魔欣欣答话,她急忙补充道:“我的天赋可是很强的!而且本身实力也不弱,不会拖你的后腿。”

    魔欣欣突然抬手抹了抹艾妮的鬓角。

    艾妮下意识地躲过。

    魔欣欣叹了口气,“这不是拖不拖后腿的问题,我这一去,也不知能不能活着见到埃德。如果我能活着见到他,没准我还会拖他的后腿。”

    艾妮说道:“那你为何要去找他?”

    魔欣欣看了看冰原的方向,目中尽是担忧的神色。

    可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艾妮无奈道:“我的问题也没有特别犀利,为什么你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避而不答呢?”

    魔欣欣看了她一眼,再次恢复到曾经的公主模样,“小孩子问这么多干什么?说了你又不懂。”

    艾妮微怔,眉间的青筋跳了跳。

    “那是我哥哥。”

    魔欣欣轻笑了声,“那又怎样?”

    艾妮说道:“先不说你们以后能不能走到一起的问题,但是现在,我还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顿了顿,她补充道:“不管是从血缘上说还是从情感上说,我都是。”

    这句话就有些小女生的傲娇了。

    魔欣欣笑着伸出手,像个姐姐似的拍了拍艾妮的肩膀,“没错,你就是。”

    如果魔欣欣和她争锋相对的话艾妮也许会好些,但这般不咸不淡地说辞,她倒真成了一个吃醋的兄控。

    艾妮猛地推开魔欣欣的手。

    魔欣欣顺着艾妮的力道把手收到腰间。

    “就这样,你现在先去东城门候着,等会儿我会把送给时谢的礼物拿来给你,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你哥哥说过你的神律天赋不弱于他,到时候你就带着那份礼物用风驰和神行离开蜀岩城。”

    艾妮皱了皱眉,“我为什么要帮你?”

    魔欣欣想了想,“也对,你好像确实没有理由帮我,哪怕我是你未来的大嫂。”

    艾妮无所谓道:“这件事还在两可之间。”

    魔欣欣点头附和道:“确实在两可之间,要么做一对神仙眷侣,要么做一对亡命鸳鸯。”

    话题有回到原点的趋势。

    艾妮急忙说道:“停!你还没说我为什么要帮你。”

    魔欣欣说道:“我好像确实没什么理由让你帮我……”

    艾妮嘲讽道:“是吧。”

    魔欣欣顿了顿,说道:“我可以先欠你一个人情吗?”

    艾妮说道:“我要你的人情何用?”

    魔欣欣沉默了半天。

    如果是以往的话,整个炼狱估计没几个人不想要她的人情。

    哪怕是现在,魔虎一族千金的人情,也是很多人想也不敢想的事。

    可艾妮是外来者,还是顶级贵族的亲女,魔虎一族的千金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是高不可攀的,但对于艾妮来说,也就那么回事了。

    魔欣欣似乎没想到会被逼到这种地步,所以她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

    面前这个人是埃德的妹妹,本以为她们可以很好相处的来着。

    可这个人也正如埃德说的那样,既天真又警惕。

    天真到可以耗费灵力去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子修风筝,警惕到她拿出了两样证据还是无法获得信任。

    她摇了摇头,准备离去。

    艾妮虽然是最好的选择,但并不适合唯一的选择。

    这个女孩儿的戒心……只能等她从冰原回来之后才能解决了。

    如果她还能活着回来的话。

    艾妮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她不是不能帮这个忙,虽说有危险但危险并不大。

    原本用于防御的阵法在大荒军攻城之时便已经支离破碎,之后数月的时间,大荒的匠人士兵们又忙于修建战船,无暇修补阵法。

    大荒现在布置在北境的军队约莫有七百万,其中蜀岩城内大概有十几万,剩余的部队都在沿江的其他城池以及城外驻扎。

    蜀岩城虽是大城,但十几万的数量依然达到了饱和甚至超出饱和的地步,住房和粮食都已经不堪重负,更何况他们还没有百姓的支持。

    没有老百姓的支持,只是简简单单地带一个人头出走,艾妮自认为问题不大。

    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她也枉费了家族这么多年对她的悉心栽培。

    可她依旧不能答应。

    哥哥处于危险之中,这个女子看上去更像是准备去和他一起死的而不是去营救他的。

    这让她如何放心得下?

    为了防止被魔欣欣发现,她没有使用灵力,只是学着小时候在香港电影里看到的跟踪方法远远吊在魔欣欣身后。

    她看到魔欣欣七拐八拐之后进入了一家客栈。

    不一会儿,魔欣欣又从客栈中出来。

    她的神色很平静,看不出什么东西。

    艾妮皱了皱眉,继续尾随在魔欣欣身后。

    这一次,她进入了一家小茶馆。

    在鳞次栉比的城市中,这

    种茶馆丝毫不显眼。

    艾妮愈发不解,不知道高高在上的王族千金为何会出没在这种场合。

    哪怕是见魔虎族的内应,这种场合也太低调了些。

    越低调的地方越不容易惹人注目。

    但问题是,一个连王族千金都愿意屈身的地方,怎么可能真的低调?

    魔虎当年客居大荒,被善千秋拜为首领。

    正因为这样,大荒在肃清魔虎一族时,他们的据点才会被格外关照。

    像善千秋和善无常这样的人,艾妮不信魔虎能有残余势力留下。

    她守在茶馆外面,看着里面的女子平静地要了一杯竹叶青,一坐便坐到了晚上。

    夜深了躲在街角处屋檐上的艾妮有了些倦意。

    魔欣欣终于动了。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随手扔了些碎银子在桌上,身影瞬息间消失不见。

    艾妮微怔,急忙赶到茶馆中。

    空中还有些残余的灵力。

    艾妮将手放在这些灵力上,灵力从指尖射出。

    天赋悄然发动。

    魔欣欣突然重新坐回椅子上。

    确切的说,这只是个虚影。

    魔欣欣消失的太快,艾妮只能用这种方法试试能不能将她找回来。

    这不是全力下的虚实……不过以艾妮现在的实力,即便全力发动虚实也不可能将远去的魔欣欣重新摁回椅子上。

    她死死地盯着魔欣欣的虚影,直到她再次消失不见。

    艾妮有些颓然。

    看来魔欣欣不是没发现她的跟踪,只是没在意而已。

    ……

    ……

    蜀岩城,军营。

    外营里卫兵很多,十人一列共有十列,来回在军营中巡逻,每半个时辰换班,九个方位筑有九座箭塔,每座箭塔上站有四人,皆是百步穿杨的神箭手。

    除此之外,还有站在外营门口,墙边的卫兵,每个卫兵都拥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过人之能。

    唯一让魔欣欣有些欣慰的是,外营没有至强者。

    只要躲过那几个在角落中划拳的副将,她便能够进入内营。

    而内营,住着蜀岩城除善无常外所有的大荒名将。

    武长安,纪典,铁元城,茅九山,以及一大堆富有军事天赋的年轻将领。

    魔欣欣的目标,就是十大名将之一。

    一阵风吹过。

    正在划拳的几名副将中,有一人停了下来。

    他挠了挠头问道:“我怎么觉得有人过去了?”

    和他划拳的那名副将闻言一怔,收起准备出的石头,细细地感应了下周遭的灵力变化。

    “没啊,我没感觉到灵力。”

    不动用灵力,谁能逃过外营数百只眼睛的交叉监视?

    发问的那个人皱了皱眉,“不行,我还是得去看一下。”

    其他几名副将拦住他,“干啥?你是不

    是喝怕了想溜了?我们也定下了规矩的,不想喝,可以,装下孙子就行!”

    那人大怒道:“嗯?我不能喝?我要是真喝起来,城外的那条江够我喝的吗?”

    ……

    ……

    内营和外营的布置又有所不同,区别只是在于,这里面没有巡逻的卫兵。

    茅千山坐在桌前,执笔在白纸上一字一句地写着什么。

    大多数的时间,为将者都不会注重自己写出来的字究竟怎么样。

    战情紧急的时候,谁还顾得上写一手漂亮字?

    而此时此刻,这位第十名将,竟然这么认真的对待这封书信?

    在他的下方,一名白袍小将跪坐着,“将军对夫人的情义,真是羡煞旁人。”

    茅千山提着笔蘸了蘸墨水。

    “她对我的情义也足以羡煞旁人。”

    白袍小将笑道:“也是,夫人对将军可没得说。”

    茅千山笑着摇了摇头,“承冀,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谈一个妻子了。”

    承冀笑道:“不忙,等到天下太平之后,我再考虑个人的私事为好,既不耽误姑娘,也不耽误我。”

    茅千山指责道:“你啊,看得就是这么透。”

    承冀微微垂头,心想这不是看得透这是身不由己。

    本就是时常漂泊在外的浪子,双亲尚且照顾不周,何谈妻子?

    有风从窗外灌入。

    蜡烛微微摇曳,然后熄灭。

    黑暗中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响,然后是咕噜咕噜的滚动声?

    承冀微怔。

    将军不小心打落了什么东西吗?

    屋内砚台笔墨,书简纸筒兵器,什么东西落到地上会发出咕噜声?

    承冀的面色突然变了。

    因为他听到了汨汨的声音。

    能发出这种声音的,只有液体。

    砚台中的墨水不可能发出这种声音。

    那便只剩下了一个可能。

    又一声轻响传入耳中。

    他的胸口一痛,眼前的色彩逐渐黯淡。

    蜡烛重新燃起,照亮了屋内的景象。

    承冀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一个人头。

    将军的头颅。

    然后他便死了。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