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受不起,配不上,不值得,类似于此类的话都是说辞。

    韩飞羽说道:“我大半夜不睡觉陪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喝酒不是可为了听这些客套话。”

    时谢的目光很平静,淡然说道:“那你想听什么?”

    韩飞羽咽下口水,“当然是你的真实想法。”

    时谢说道:“我怎么想和你应该没什么关系。”

    韩飞羽微怔,心想自己是不是确实有点多管闲事了。

    殿主大人向来崇尚孤独,被自己这么一唠嗑估计他也有些懵逼。

    韩飞羽甩了甩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算了,是我冒昧,今天就到这里吧,下次再聊。”

    时谢依旧在就着小菜喝酒。

    他看了韩飞羽一眼。

    空气中突然出现一股压力。

    措不及防,韩飞羽猛地坐了回去。

    至尊的压力哪怕是在他清醒之时都很难抵抗,何况他现在醉意正浓毫无防备。

    他看着时谢,不解道:“干嘛?”

    时谢招了招手,对着阴暗处吩咐道:“叫膳堂再给我们加几个小菜,不要太辣的,不要太油腻的,对了,再让她们盛两坛梨园春上来。”

    韩飞羽微愣。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是’字,紧接着便响起破空声。

    时谢把玩着筷子,轻言细语道:“不是想听真心话吗?我又不是不告诉你。”

    韩飞羽愣住,心想殿主大人这又是再发什么疯?

    梨园春虽说酒性极烈,但好歹对饮的两人都拥有不俗的境界,抵抗酒意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是事,灵力催动之下,酒精从身体的各个毛孔蒸发出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香,韩飞羽绯红的脸瞬间恢复正常。

    时谢摇了摇头,“这般喝酒,最没劲。”

    韩飞羽皱着眉,“你喝多了。”

    时谢低头看了看那个容量不到半斤的细嘴瓶,“还早。”

    守护者论坛中不乏一些无趣的人,他们为了搜集时谢和埃德的情报,曾尾随了两大领袖足足三个月的时光,然后就他们的生活作息,行为习惯,兴趣爱好等各方面做了详细的分析。

    其中也包含了时谢的酒量。

    白酒两斤半,啤酒随便灌。

    梨园春味道极好,可说白了却也不过是歪嘴儿的酒精浓度,只靠这么一瓶,确实喝不醉。

    韩飞羽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说?”

    这是说的时谢的行为。

    地灵殿主一向冷漠,对朋友对老师对下属对任务,他都很难生出除了淡漠之外的情感。或许他确实刀子嘴豆腐心,但是关注他话少的特点,想必神会没一个人会反驳。

    时谢看了眼夜空,轻声道:“因为我想说。”

    这些年他一直很孤独。

    他并不排斥孤独,可也实在说不上喜欢。

    况且,既然喝了酒,怎么也要说些话才行,

    韩飞羽精神一振。

    时谢又说道:“出去之后别乱说。”

    韩飞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时谢轻笑了下,缓缓闭上眼睛,“我不接受珊莎,是因为我不喜欢她……至少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很简单的道理,不喜欢自然不接受。

    世界上多得是愿意将就的人,可那些人中却一定没有时谢这个名字。

    韩飞羽说道:“朱雀殿主长相出众,家世出众,天赋出众,血脉出众。唯一值得诟病的大概便是她如火般的性格,可她对你却是极其温柔,你为什么不喜欢?”

    时谢沉默了会儿,说道:“

    因为心的空间是有限的。”

    韩飞羽微愣,心道不会吧?

    时谢的眸子如皎月般明亮,一字一句地说道:“一生一人便够了,至于其他人……我只能说对不起。”

    韩飞羽问道:“那个人是谁?”

    时谢眯着眼睛,说出了一个名字。

    一个打死韩飞羽也想不到的名字。

    他瞪大眼睛,连筷子落到地上都没发现。

    有风吹过。

    风中带着餐盘落地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瓷器碎裂的声音。

    酒坛被打碎,酒香扑鼻。

    声音和气味瞬间便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目光所落之处,那个不知名的可爱婢女呆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是被施加了定身咒。

    她甚至连眼珠都没有动一下,只是呆呆地看着时谢。

    韩飞羽暗叹一声,心说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俏美人儿。

    时谢皱着眉头,“把这里收拾一下,重新给我换一桌饭菜。”

    少女没懂,可能是没听见,也可能是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走出来。

    时谢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少女轻声道:“所以,我一直没有机会是吗?”

    时谢看了她一眼,“除了我说的那个人之外,所有的人都没有机会。”

    少女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竟是连一个字也没有多说。

    这个身穿青衣的婢女和时谢明显有情况,韩飞羽挠了挠头。

    时谢提前堵死了他,“别问,问了也不说。”

    韩飞羽微怔,心想难不成你和那个小婢女还真的有一腿?

    内心的好奇不断升级,可韩飞羽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刺激时谢。

    沉默了很久,他们没有开口说话,少女也没有依着时谢的吩咐重新上菜。

    韩飞羽突然听到一声轻响。

    轻响迅速连成一片。

    韩飞羽抬起头,脸上出现清新的感觉。

    下雨了。

    时谢站起身来,眼光深沉,哪有一丝醉意?

    “今天就到这里吧,天色不早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完,他竟是不等韩飞羽反应过来便直接离场。

    韩飞羽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说道:“你喜欢她这件事,她知道吗?”

    时谢的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说道:“在我的仇恨结束之前,我不会告诉她。”

    韩飞羽说道:“这对她不公平,你不能指望人家一个妹子能等你这么多年。”

    时谢说道:“我没让她等。”

    韩飞羽认真道:“我们都是男人,说话不能这么不负责。”

    时谢转过身,看着韩飞羽严肃说道:“我不认为我有什么不负责的地方。”

    韩飞羽说道:“你知道她喜欢你,这种情况下只要你不谈恋爱,她会一直等你。女人美好的时光就这么几年,神会的女人更是这样,最美好的时光全部拿来等你,你不觉得这样很混蛋吗?”

    时谢沉默了会儿。

    雨越下越大。

    最终他沉声开口,“没多久了。”

    韩飞羽微愣。

    时谢的体内突然爆发出一股极为恐怖的灵压,在他身体周围的雨一瞬间便被弹飞。

    韩飞羽鼓着眼睛,吃惊得说不出话。

    时谢没必要突然爆发灵压,至少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这么做。

    唯一的解释便是这股灵压不受他的控制。

    这也是破境的意思。

    他突破了。

    九阶了?

    韩飞羽突然有些可惜,要是他不是以那种方式进入狮鹫领地的话,史考特便不会坏,他便能对时谢的实力拥有更为明确的认知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从时谢的体内传出的灵压逐渐减弱。

    牛毛般的细雨重新落向大地。

    时谢看着他,认真说道:“当年那株赤目鬼藤的实力比校长弱了一线,姑且定为九阶巅峰的层次。”

    韩飞羽默然。

    地灵殿主的事,库利扎尔的人们大都知道一点。

    这种事,能不搭话就别搭话会比较好。

    雨还在下。

    韩飞羽搓了搓裸露在外的肌肤,心想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场秋雨竟有些冷?

    隔着雨幕,时谢继续说道:“我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便已经达到了八阶高级。而我们还要在炼狱中呆上五个月,等我们走出这个地方的时候我能有多强谁也不知道,但我能确定一件事。”。

    雨水从他的脸上划过,他的头发沾在皮肤上,落拓而又充满魅力。

    “我一定会比那株鬼藤更强。”

    ……

    ……

    炼狱中在下雨。

    库利扎尔也在下雨。

    不知为何,这场雨竟有些停不下来的架势,它带走了库利扎尔的白昼,带走了库利扎尔的四季,无数不喜雨水的植物纷纷枯萎,若不是校方及时安排对雨水的防护,夏季区和沙漠区中的植物很可能会全部枯死。

    布拉夫站在阳台上,抬头看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空气突然变化,景月出现在他身后。

    来自重庆的少女浑身都是湿的。

    是雨。

    也是血。

    布拉夫转过头来,满意地点了点头,“没想到你能成长得这么快,现在的你,哪怕是比起刚进炼狱的飞羽,差距应该也不会太大。”

    景月点了点头。

    这段日子以来,她总归是见到了布拉夫的魔鬼训练。

    说实话,她也没能想到她竟然能活着完成那些训练。

    这场秋雨救了她,如果没有这场雨,她的形象会比现在丑陋得多。

    接近两个星期不眠不休的厮杀,鲜血和汗水早已爬满了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对于一个青少女来说,这无疑是很不能接受的。

    好在布拉夫给她准备的地方没有外人,让她少了很多困扰。

    这大概是唯一能让她感到舒心的了。

    她开口问道:“接下来还需要做什么?老师。”

    布拉夫走到她面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什么事了,你先去休息两天,然后我再带你进行最后的训练。”

    景月微微皱眉,“我不需要休息。”

    布拉夫轻笑道:“可你需要消化你的战果。”

    景月想了想,同意了。

    这段日子她学到了很多,神律也是天赋也是,她确实需要一段时间静下来细细消化。

    她刚打算离开。

    布拉夫突然开口说道:“这场雨还要下很久。”

    景月微愣。

    老师这句话似乎有些隐含的意思,可她读不懂。

    布拉夫看着她,轻叹了一口气。

    这个动作也有些隐含的意思,可景月还是读不懂。

    她的表情愈发困惑。

    布拉夫摆了摆手,“就这样吧,你先回去好了,睡个好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