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大司马酒劲方醒,眯着眼睛从床上坐起,刚一扭头,便看到了坐在桌旁的李奉英。只见李奉英黑着两个眼圈,满脸的晦气色,眉宇之间尽是委屈之情。

    “你怎么了?”大司马看着满脸愤懑之色的李奉英,不由得眉头微皱问道:“我打呼噜吵到你了?”

    “我就不该半夜吃饱撑着到处乱跑!”李奉英没好气的道:“最近诸事不利!我还是不要出门的好。”说着便将昨夜自己如何被白天那恶女撞到,如何被拖进敬府,如何和下人挤在拆房挨了大半夜的事情和大司马陈述了一番。

    李奉英还未说完,大司马早已捂着肚子笑成一团。“所以你就大半夜偷偷溜出来了?你不怕那恶婆娘再来寻你的晦气?”

    “我还不信她能找到咱们客栈来和我为难。”李奉英见大司马起身,便一下子跳上床去,蹬开了两只鞋子,一下子躺了拉上棉被道:“我要去补觉了。你想吃饭便自己去吃,不用管我。”

    大司马见李奉英躺下不过一会儿便起了鼾声,不由得摇头笑道:“你这哪儿是诸事不利啊,依老夫我看明明就是命犯桃花。”说着也不管他,洗漱之后便独自下楼到那街上去了。

    时近冬初,但江南地暖,街上仍是热闹非常。大司马走在路上,看两侧店铺尽开,行人往来不断,心中说不出的舒服。他久居底下,早已忘了人间烟火之气,如今重入红尘,虽觉陌生,却又亲切。在那大街上来往游玩,便如同一个年幼天真的孩童一般,又因他身材矮小,虽是黄发满头,却也能和那些孩童打成一片。大人们虽觉诧异,却也并未多言。

    和群童玩的开心,大司马童心大发。半百之人如今忽有儿孙绕膝之感,心中自然高兴,这般想着,便要去一旁的糕饼摊买些糕饼分给群童。来至摊前让群童挑选,正在结账之时,却忽见一旁一个身影闪过,看着甚是熟悉。大司马一怔,便想上前去看看是哪位故人,于是便放下铜板别了群童,跟上了那人的身影。

    跟了不多时,见那人进了一家茶馆,进门之前不忘来回打量了周围一番。见他回头,大司马认出是前日白天城外遇到的那个逃窜男子,心中不由得好奇。“当日和那女子斗气把他放了,也不知他是否真的是偷了别人财物,如今既然碰到了,那便正好盘问一番。”这般想着,便也跟着进了茶馆,寻了个靠边的的隐蔽座位坐了,一面饮茶,一面偷偷打量方才那人。

    只见那人神色慌张地来到另一张桌子面前,那里早已坐了一名青年男子,看样子是早就在此等候多时。见男子前来,那青年男子放下手中的茶杯道:“怎得这般慌张?”

    “前天被一个疯婆娘追,差点小命不保。”那人拉了座椅坐下道:“今天刚从城外回来,还是要小心为上。”

    “恶婆娘?”青年男子笑道:“不是你的妻姐吗?”

    “你昨天看到了?”那人一怔,嘴里便不满道:“那你还不出手帮我?”

    “我若是帮你打了你的妻姐,你日后怎么接管敬府?到时候更别谈帮我了。”青年男子笑道:“况且当时不是路过的侠客帮你出头了吗?”

    “快别说什么妻姐了。我又不喜欢雨淑。”那人摇摇头道:“天天除了哭就是自己作践自己。我要是娶了她,不得被她烦死。要不是为了...”

    “嘘!”那人想要说什么,青年男子却眼神忽变,伸手示意他不要再说。那人剩下的话虽未说出,但大司马在远处看得清楚,那唇形分明是在说一个举字。“举事?”大司马眉头微皱,喃喃道:“莫不是和奉英兄弟要找的人有关?”

    “抱歉,裴兄弟。”那人见那青年男子色变,不由得惶恐道:“我不该这么张扬...我...”

    “文青兄不必自责,”那裴姓男子笑道:“我知道你压力很大,只是这是大事,平时除了自家兄弟面前,切不可说与外人。”

    这人便是当日破牢救出阡陌李奉英的裴广逸了,当日在江南拉拢地方势力,无意之间结识了这个青年。此人叫尚文青,本也算是此地一家望族,只是改朝之时站错了队,失败之后家产查抄充公,一下子从富豪成了白丁,从此家道中落。这尚文青虽无家财,但却一心想做大事,裴广逸心想多一人也好,便也就拉他入了伙。

    “东西带了吧?”裴广逸问道。

    “带...带了...”尚文青听裴广逸这么问,忙回答道。说着便从身后取出一个包裹道:“三百两在此。”

    裴广逸接过那包袱,不由得微微有些诧异,他知道尚文青家贫,让他捐财也不过是为了看看他是否忠心,没想到他竟真能凑出这三百两来。“文青兄,这银子,你还是拿回去吧。”裴广逸掂了掂包袱,知道那其中确是三百两不差,便道:“让你拿钱,不过是想看看你是否忠诚。”

    “看样子这人真的是个贼。”大司马皱眉,心中暗道:“这么说来,奉英兄弟这些苦头,还真是活该。”眼见那裴广逸又和尚文青谈了一会儿便独自离去,大司马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我何不把这小子捆了回去带给奉英兄弟?”这般想着,便离了座位,径直往那尚文青座位旁走去。

    尚文青正在收拾包裹,忽见一个满头白发,个子却只有半个人大小的老者来到自己面前,心中不由得一惊,因而有些惶恐地问道:“您有什么事儿吗?”

    “我当然没什么事儿了。”大司马咧嘴一笑,眼中露出奇怪的目光。

    ...

    “咋回事儿?”

    “绑架?”

    “那人是谁啊?”

    当大司马托着一个昏倒的年轻汉子走过街市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两侧行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不停地猜着这个个子只有孩童大小却满头白发之人的身份。看到行人这般神情,大司马不以为意,眼见栖身的客栈就在面前,他心中不由得高兴道:“也不知奉英这小子睡醒了没。”

    砰的一声巨响,大司马还没走进客栈,便看到一人从店中飞了出来,同时飞出的还有两张已经断腿的方桌。大司马侧头闪过,扭头往街上看去,只见一个人正在地上哎吆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不是别人,正是李奉英。

    “奉英?你这是怎么了?”大司马看到这般情形,不由得吃惊道:“发生什么事了?”

    “谁让你私自逃走的?!”这边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见店中一个女声厉声喝道:“乖乖让老娘我打断你的腿,我留你一条性命。”声毕人出,一个女子持剑跳出店外,正是前日里于二人为难的少女木惜怜。归鸿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