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人们只觉得荒唐,这宁小王爷病体沉疴,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他有一副好相貌,洛云霜肯定是为了这个才嫁给他,为了一张皮相就什么都不顾了,除了这位花痴的郡主,整个大宁朝,恐怕都再也没有人能干出这种荒唐事。

    人们对这位宁小王爷的印象,也就仅限于此了。毕竟一个病秧子,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你能期望他什么呢!

    他的病,皇上和宁王爷想了多少办法,请了多少大夫看过,都没有任何进展。所以根本就没有人能想到,有一天他居然能痊愈。

    所以说,宁綦康复对于整个大宁朝的文武百官来说,是一件非常令人震惊的事情。同时,他们也改变了以往对于宁王府的看法。以前那些拼命巴结宁胤的人,现在也都调转了自己的方向,转而讨好起了柠七。毕竟,宁胤不过是个庶子,即便是在宁綦病着的时候,他也是作为一个万一宁綦死了,宁王府要传承下去,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的存在,他的分量,简直跟宁綦没法比。

    一阵寒暄之后,宴会正式开始。由于这是给宁綦和洛云霜等人的接风宴,文武百官作陪,再加上,宁綦康复,宁王爷在战场上的捷报传来,整个宁王府水涨船高,在文武百官之中炙手可热。所以这一顿晚宴,各种奉承巴结之声不绝于耳。虽然洛云霜和宁綦都知道,这些话大多都是趋炎附势之词,但是整个气氛还是非常热闹的。

    而洛云霜在南楚住了这么些时日,南楚的饭菜口味与大宁朝毕竟不同,现在再一次尝到家乡的味道,她竟然觉得无比的美味。她才不管那些官员们奉承什么呢!只顾着自己吃好喝好便罢了。

    宴会过了一半,按照正常的程序,歌女舞姬们前来献艺。众人的精神终于被这些优美的舞蹈吸引过去了大半。一整个晚上都不得不应付官员们热情的宁綦和骆云霜,也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轻松了一些。

    然而就在此时,透过舞姬们优美的舞姿,洛云霜却注意到,坐在宁綦对面,皇上下首第一个位置上的太子殿下宁怀远,却用一种非常不友好的目光看着他们夫妻二人。

    洛云霜一愣,好像……她没有得罪过这位太子殿下吧?非但是没有得罪过,她甚至都没有跟宁怀远有过什么交集。难道是宁綦得罪了他吗?可是也不应该呀!宁綦这些年光顾着和病魔做斗争了,连别人算计他都来不及抵抗,哪里还有功夫去得罪人?

    那宁怀远是抽什么风?你看他那眼神,就好像他们夫妻欠他钱没还似的,洛云霜虽然很爱钱,但是可从来没有跟他要过!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原因。洛云霜狠狠的瞪了宁怀远一眼。索性转过头去不理她了。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宁怀远看着他们的目光,越来越不友善了。没过一会儿,舞姬们一舞完毕,行礼退下之后,宁怀远便站了起来,一脸气愤的对皇上说,“父皇,儿臣有事禀报!”

    皇上看了他一眼,眉头轻皱,缓声道,“怀远,今晚是朕特意为你堂兄接风洗尘的,不谈国事,你有事还是明天再说吧!”

    “父皇!”见皇上并不打算听他继续讲下去,宁怀远急了,连忙抬高了声音,不由分说便道,“儿臣要说的事情,正是与堂兄有关。”

    皇上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他不悦的重重放下手中的酒杯,抬眸用有些冷厉的目光看了宁怀远一眼,沉声道,“你要说什么?现在说吧!”

    宁怀远瞥一眼宁綦,对皇上抱拳朗声道,“堂兄离开大宁多日,父皇对他甚为挂念,因此特意为他接风洗尘,此乃父皇你的恩德。堂兄身为大宁朝的子民,理应对父皇感激才是。然而堂兄却不顾皇家威仪,刚刚回朝便一把火烧了宁王府。如此有悖礼仪有失体统之事,纵然是平民百姓也不能姑息,更何况堂兄乃是皇家子孙。难道父皇不该对他加以惩戒吗?”

    宁怀远话音一落,整个大殿之中一下子悄无声息了起来。如今宁綦康复回朝,正是风头大盛。众人巴结还来不及,谁能想到太子殿下竟然在这个时候就对他发难?

    当然,文武百官们也都在心中暗暗衡量,一方面是国之储君太子殿下,另一方面是皇上最宠爱的子侄宁小王爷。虽然说宁小王爷火烧王府的确是事实,但是此事先前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众人皆知,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要说责任,若偏要追究,也是有的。若是皇上有意袒护,那这也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们两个人对上,皇上会如何抉择呢?

    看着宁綦夫妇在文武百官中左右逢源,多少往常自命清高的大臣都堆着笑脸巴巴儿的迎上去奉承巴结,仿佛宁綦才是这个大殿之中最重要的人。皇上皇后的威仪自然是无人可比的,可是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宁綦的身上,好像全然没有注意到他这个太子殿下的存在一般。他怎么能够容忍?

    他才是大宁朝的楚君,这个国家未来的皇帝。可是无论是皇上、皇后,还是文武百官,他们的眼中好像只有宁綦。这让宁怀远感觉到了危险。虽然他是太子没错,但他能当上太子,完全是因为他的长子身份。除此之外,与宁綦相比他没有任何优势。宁綦强盛的风头已经超过了他,这让他怎么能够不担心?

    从小,一众皇家子侄当中,父皇最喜欢最宠爱的就是宁綦,对他的疼爱早已经超过了几个皇子。而他虽然是皇上的长子,但是母亲也只是妃位。像今天这样的场合,他的母妃甚至没有资格参加。而宁綦的母亲虽然只是个王妃,但却到所有人的礼待。这就是他和宁綦身份地位的差别。

    而更加让他不安的是,宁綦聪慧天纵。幼年时就曾得到父皇和诸大臣的赞赏。这些年来,虽然缠绵病榻,但是他的才能却丝毫没有被人遗忘。他虽然身为太子,空有一腔雄心壮志,却始终也得不到父皇的赞赏,甚至在父皇的眼中,他曾经多次看到了失望。纵然不愿意相信,他也没有办法否认,与宁綦相比,他的天资的确是很平庸。

    这么多年来,他之所以能够在太子之位上坐得安稳,一方面是因为宁綦病重,另一方面是因为几个皇弟的资质也都一般。宁怀远从来没有感受到来自于皇弟们的威胁。

    但是现在,宁綦的病好了。不但父皇对他更加器重,就连文武百官也都忙不迭地巴结他。宁怀远不得不开始担忧,父皇是不是打算废了他这个太子之位,立宁綦为太子,甚至于将来把皇位传给宁綦。

    这种事情若是放在其他的国家肯定是不会发生的,但是在大宁朝可就说不定了。因为皇上与宁王爷兄弟亲密,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把宁綦当成自己的儿子来看待。种种条件之下,宁怀远简直就要以为这就是既定的事实了。

    他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从生下来就是太子,做了二十年年的太子。如今却要被废掉?怎么可以!

    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指出宁綦的过错,目的并不是在于真的让皇上惩罚宁綦。而是告诉皇上和文武百官们,宁綦并不完美,虽然他小的时候很聪明,但是病了这么多年,现在早已经与过去不一样了。要不然的话,怎么会做出火烧王府这样荒唐的事情!

    听宁怀远把话说完,皇上的脸色更沉了,他慢慢说道,“怀远,此事朕已经知晓,今晚不议论,明日再说。”

    看到皇上向他投过来一个淡淡的眼神,宁怀远知道皇上的意思是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但是皇上越是这样护着宁綦,他的心里就越不愤越担忧,于是便装作没有看懂,继续说道,“父皇,我们大宁朝以孝治天下,宁王府是伯父的府邸,堂兄身为人子,却纵火烧毁父亲的府邸。如此恶劣行径怎能不加以惩戒?所谓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父皇不能因为堂兄是皇家子弟就对他格外宽容,这若是让天下百姓知道了,要怎么看待父皇呢?”

    “宁怀远!”皇上重重地一拍桌子,高挑起眉毛,一脸冷厉的说道,“你这是在教训朕吗?”

    皇上一声冷喝将宁怀远下了一个哆嗦,他心中一惊,连忙跪下,恭敬道,“儿臣不敢。父皇,儿童只是为了您的声誉和威严,给您提醒罢了。若是因此而惹得父皇不悦,那儿臣今后不说了便是。父皇切莫生气。”

    宁怀远心里偷偷的捏了一把冷汗,他在赌,赌皇上不会在满朝文武面前徇私袒护宁綦,皇上就算是再宠爱宁綦,也断不可能为了他而违反自己一早制定的治国之策。

    皇上的脸色仍旧不怎么好看,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心里越发的失望,宁怀远这个样子,哪里像是一国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