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公子说的生意是?……”见借钱这事有眉目,唐老板悬着的心也踏实了不少。一向勤勉的他为了儿子的事情,上下打点心力交瘁,月余来不曾想过生意,既然金主这么说了,才勉强打起兴致谈生意。

    陈亦卿嘴上晓以大义,动之以情,可是他的建议当然是经过算计,以保障自己的利益为前提。这宗生意是他在心里想了很久的,也是现代商场上惯常的做法。只是对于那些默守家族产业的古人来说未必理解得了,可现如今一块肥肉自己送上了门,他不吃白不吃。

    想到这个比喻,再看看唐老板瘦削又精神不振的样子,陈亦卿内心都默默地鄙视了自己一声“乘人之危!”

    “是这样,我这里也是需要现银周转的,我没必要拿那么多银子囤布匹。何况我要做的是最时髦的衣服,每个月都有不同的时兴料子,我现在买了料子明年或许颜色、质地都过时了。”陈亦卿正色说道。

    唐老板忙不迭地点头,“对的,对的。”

    见唐老板态度谦和,陈亦卿觉得自己已有五成的把握了,才放下茶杯进入正题:“所以,我想用银子跟您换股份?”

    “股……份?”

    玲珑和玉轩已经习惯陈亦卿的说话方式,不附和也不好奇,故而只是好好的扮演着伙计该有的角色,默默添茶或垂手而立。

    而唐老板此刻才是被绕进去了,只能跟着陈亦卿的节奏继续谈话。

    “对!二百两买你锦绣布庄一成的股份。也就是,从今往后我在你那买布,你照收我的银两,不会短你分文。我也不会干预你的经营,你还是锦绣布庄的大老板。

    我也不怕告诉你,虽我这店不大,但从前我的供布商有好几家,生意人嘛,我也会货比三家,以后我只认你一家,你也不必刻意给我优惠。但合作后,我要过问你的账目,每个月你的利润要分一成给我。”

    “这……这……”听到陈亦卿的建议,唐老板犹豫了,布庄不仅是他全家赖以生存的收入来源,亦是他最爱的事业。关键还是从他老爹手上接过来的囫囵枣,将来定是要传子传孙的。如今突然要分一杯羹给外人,传到儿子手上自然就少了一块,岂不是不孝不慈?!

    但既是有求于人,若救不出儿子他留着这产业又算什么,他也在心里飞快的算起了帐。

    “但我们的生意不牵涉你的子孙,只要你在世,就要认我这笔账,即便你退下来把生意交给你儿子打理,也要按月给我这利钱。”见唐老板犹豫,陈亦卿又进了一步。

    唐老板按现在自己店铺的收入,每月一成纯利算来,三、四年陈亦卿就回本了,而以后若小老儿真的可以享年百岁,他岂不是坐收渔利,让自家子孙少了利润。这还真是让他死也不是、活也不是了!

    见唐老板面色渐僵,陈亦卿更进一步说道:“今天你从我这里把现银拿走,我们签上合约,哪怕下月你就一命呜呼了,我也认栽,绝不向你妻儿讨要一分。”

    望着陈亦卿戏谑的浅笑,唐老板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你……你……”颤抖的手指指着陈亦卿说不出话。

    知这古人除了怕绝后,第二怕的就是短命,如今被人说下月就死这样的话,陈亦卿怕生意还没做成先把老唐气死了。于是不再打击唐老板,而是正色道:“跟您说的这些都是最坏的情况,但是我认为这不是我占您便宜,而是跟您强强合作。双赢懂么?你赢,我也赢。”

    “双赢?”唐老板憋得跟猪肝一样的脸色仍未恢复,语气听起来有些生气。他的耐心并不多了,此刻真是后悔还没拿到钱先把儿子的事情讲了出来,是自己沉不住气了,以为这后生好欺。只是为了儿子暂且忍住,听他继续说下去。

    “您想啊,光是我把每年花在别的布庄里的银两都归拢到您这,您就有赚的,您每月赚我的说不定也不止五两八两的。另外,我之所以想跟您合作,也是想早日回本盈利。

    那么为了您和我共有的生意,我自然是不惜余力的,我这里的客户,以后尽可以介绍给您,这些大家子除了日常穿衣,还有大把用布的地方。我还可以在我这店门口为您做广告。免费广告多划算啊!黄金地段,您就是捧着银子也找不来比我这还合适的广告平台了”陈亦卿一口气说下来,听的自己都感动了。

    “广告?平台?”唐老板听他说下来也慢慢开始觉得似乎在理,只要陈亦卿真的每月都在他那买布,他也有得赚,只是这帐他还须再细细算上一算。刚刚听明白,此刻他又甩出来的广告黄金地段倒是让唐锦仁又云里雾里了。

    “就是广而告之,这些细节没必要现在详谈。”见唐老板神情松动,陈亦卿丢出了最后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唐老板,今日之所以找到小侄,无非是因为小侄与你素无过多来往,我这不起眼的小店在这浔阳城也无甚根基,平日里并不招摇,即便贵公子的事情从我这传出去了,也影响不大,您甚至可以说我造谣诽谤。比起您那些旧友,日日相见的圈子,我要简单得多。

    但是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作为盟友,我是不是就更可靠了?而我们拴在一根线上了,我的关系就是您的关系,在救您儿子这件事上……”

    陈亦卿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在救唐老二这件事情上,他根本除了钱任何关系都没有,那什么孟州学堂,鬼知道是什么地方。

    直到唐老板懵懵懂懂地走出宝阁衣柜,玲珑和玉轩才雀跃起来,“亦卿哥,你刚才说的那些我们都听不懂,但是感觉就一个字,牛!”

    “?但是你刚才说晚上送银两至唐府,你有那么多银子么?”

    “入股是什么意思?双赢又是什么意思?”

    “亦卿哥,你变了,看起来特狡猾,以后我还是叫你陈公子了。”

    “晚上我一定要告诉小祥你变坏了!”

    ……

    而刚刚似经过一场战役的陈亦卿,此刻松下劲来靠着轮椅椅背,并没有精力再回答二人的问题,想着要赌上全部家当投资唐家布庄,心这才开始慢慢滴血了,那可都是真金白银啊!

    而另一边从河西味道出来的念恩,正垂着头走向金匠铺子,其实金匠铺子的老板并不姓金,只是几十年来街坊邻居们习惯了跟着他的营生喊他老金,孩子们也都喊他金叔,而继承他手艺的儿子便又成了“小金”。

    再有几日便是六月十五,这个月宝阁衣柜推出的主题是“情比金坚”,陈亦卿要在七夕前推出情侣主题,再让这些姨太太们抢破头一回。念恩要去取的便是为配合这个主题打造的一对金丝缠红玉桃花型戒面的戒指。单单是这对戒指就不便宜了,所以这期的价格定的比较贵,也算是“年中巨献”了。

    垂着头走的念恩长长呼出一口气,从何时开始,她面对父亲和陈亦卿开始觉得尴尬?且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大概就是给陈亦卿端药在门外听到的两人对话的时候。

    “亦卿啊,叔想跟你商量个事情。”

    “王叔,请讲。”

    “自你来浔阳,不仅将我从颓唐中拉出,还帮着我们父女过上了更好的生活,我是真心感激你,也看重你的才华和人品。如今咱这生意都渐渐上了轨道,衣柜刚开业不久就红红火火的,我也很是高兴,可最近自觉身体每况愈下。若我日后有个三长两短,念恩就拜托你了。”

    “看您说的什么话,您还年轻呐!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会照顾她的,念恩很帮得手。”

    王叔最近确实是经常感冒咳嗽,可在陈亦卿看来大概是体抗力下降再加上为店铺劳心劳力累的了。听他说得这么宿命,就觉得古人很多病其实都是自己给自己的心理暗示。他们没有发达的医学,普通老百姓又没有锻炼身体和补钙、补蛋白质的理念,身体素质是要差一些。

    可王启顺还不到四十岁,若是郭雨晴的话怕是也就叫他一声“大哥”,哪里那么容易死

    “这次……我不是这个意思!”

    端着药的念恩,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父亲有些急切的声音,“我是希望,你能够娶念恩,照顾她一辈子!”

    这话惊得念恩不敢再往前,却又像被定住脚一样,后退不得,手里的药碗差点打翻。

    想必陈亦卿也甚是吃惊,一贯沉稳的语气也不由紧张起来:“这……恕我不能答应!”

    “啊!”念恩的脸瞬间涨红了,虽然对陈亦卿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隔着一道门直接听到这样的拒绝,任何一个女孩子或许都会有过难过。不过尚未做好任何婚嫁准备的念恩,也庆幸自己一直信赖却从未喜欢过的人,没有轻易允诺。

    “我知道了,公子定是嫌弃我们这小家小户,你老早都想搬走离了我们父女是不?”其实王启顺知道陈亦卿最近在留意房子,他是希望可以留住陈亦卿的。

    “不不,怎么会,只是……只是我这腿,不想带累了念恩一辈子啊……”

    每个人都在思索着自己的希冀,玲珑盼着弟弟快快长大可以独挡一面;程祥想要再见一面昔日恩人,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院子里做活的女人们算计着离放工钱的日子没几天了。

    念恩还未开始渴望过却从此刻开始任自己的心萌芽,王启顺只希望这个慢慢博得自己信任又有能力的年轻人可以给女儿一个安稳的家,即便他跛了脚。

    可是没有人知道,陈亦卿拒绝的不是念恩,而是他内心的她,还无法接受任何一个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