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去十天,自己留的水跟干粮早该吃完了,也不知道他们在沧浪原怎么样。

    “阿真你看这张怎么样?裙裾是不是太长了些?”身边女子穿着水红色的衣裳,正拿着两张图纸痴笑着,“阿真……阿真?”

    “什,什么?”

    “我是来找你帮忙挑礼服的,你发什么呆?这里这么多图纸,快帮我挑挑。”

    “哦,”牧言真收回神思,仔细看了一轮便从那一摞中抽出了三张,“不如就在这几件之中挑吧,款式、颜色跟陛下选定的更相称。”

    “你看到陛下挑选的了?”

    “我……”牧言真忙辩解说:“是雨瞳大人告诉我的,图样,他已经拿到织造局定制了。”

    “陛下的已经做了,那我的也要加紧赶制才行,就这件吧!”牧言雪拿起右侧的一张图纸,欢喜道:“这件上面缀了鲛人珠,据说在夜里也能看见熠熠辉光呢,不如就要这件吧。”

    鲛人珠?他倒是没注意这细节。

    “可是姐姐,鲛人珠,不都是眼泪吗?这样,是不是不太喜庆?”

    “有什么关系,就算是眼泪也是高兴的眼泪啊,八月”

    牧言雪叫来伺候的宫女,吩咐马上将图纸送呈萧祈煜审阅。

    “陛下今日让人送了些首饰过来,你也帮我看看吧,我对这些女人用的东西一向不明白。”

    萧祈煜送了满满三妆盒,这些都是宫中珍品,有不少是前朝后妃用过的。牧言雪在武家长大,从小又多喜男装,这一时换上珠翠钗玉当真好看,果然衬得容颜如雪。

    牧言真趴在妆台上,竟看得有些呆了,“雪姐姐,你真美。”

    女子双颊飞红,难得的娇羞道:“你这小子也学会哄骗人了?”

    “我说的是实话。”

    牧言雪将钗饰从发间取了下来,“这些东西好看是好看,可就是太重了,才戴一会儿就压得我脖子疼,怎么比戴着战盔还难过?”

    “光是几根簪钗就不想戴了,那这宫中的衣物礼数都是层层叠叠的,姐姐你以后是一国之母,得要习惯才行。” “我才不是那些被养在笼子里舔羽毛的银雀鸟,就算成婚了我也可以回到霜城,去为陛下守卫边疆为陛下上阵杀敌啊。”

    “姐姐”

    “既然为后就要保家卫国,难不成皇后只是穿着华服撑场面的?”

    牧言真‘噗嗤’一笑,这个牧言雪啊,从小就是不服输不低头的性子,他人说做不得的她偏要去做,也就是在萧祈煜面前才会收敛些。不过牧言雪如今拜有将位,如果在大婚后执意要回霜城,萧祈煜难免认为她是留恋兵权,霜城是边关重地,城中还有十五万守军呢。而且按着萧祈煜的想法,他必然是要借大婚之时收回霜城兵权的。

    “既然大婚,陛下肯定是不舍姐姐离开的,姐姐既然从小喜欢陛下,何不在宫中多陪陪他呢,这样也免了陛下夜中寂寞。”

    “说得也对,哥哥总说长夜漫漫难以消磨,可不能让陛下有这样的苦楚。对了对了,阿真可还记得苏?”

    “苏?姐姐怎么知道他的?”

    “他不是在宫中绑了你要挟姬灏吗?竟然敢伤我牧言家的人,我怎么会不知道?如果不是看他有些本事,我一定让人把他千刀万剐!”

    牧言雪从小爱恨分明,赏罚立见,对她有恩的必当竭力报答,跟牧言家有过节的也绝不放过。往后入了宫,她必然跟姬灏势同水火。

    “不过现在他被宁王攥在手里,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让他来我牧言军中。”

    看来,她还不知道苏在沧浪原的事。

    “雪郡主,”八月回来了,回禀说:“陛下请您去羽徽宫赴宴。”

    “哦,我等等就去。”

    “陛下已经在候着了。”

    牧言雪随手抓了两根簪子,“那现在就走吧。”

    “牧言大人,”八月拦住了跟上的牧言真,道:“陛下只传了郡主,大人还是在此养伤吧。”

    “我可以前去伺候。”

    “有我跟雨瞳大人在,牧言大人再去怕是多余了。”

    牧言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倒是牧言雪脸色一变不痛快,“他是我的弟弟,现在我邀请他跟我一起去,不是做为下人,而是做为我牧言雪的客人,不知这样是可以,还是不可以?”

    “有郡主代奴婢为陛下交代,当然是可以。” “阿真,我们走!”牧言雪拉过这人的手,特意走在了八月前面。

    牧言雪喜辣,所以萧祈煜特意准备了一桌辣菜,看着中央凶滚滚的火锅萧祈煜就犯头疼。

    “你怎么来了?”

    “陛下,我……”

    “是我让阿真来的,阿真受了伤,我不想把他一个人留在大宁宫,陛下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介意?”萧祈煜敲了敲桌面,说:“好不容易才处理完政务,本来是想找机会跟你独处的,既然你有此安排,也好。”

    萧祈煜这话说得牧言真浑身不自在,他本想找借口告退,可牧言雪强拉着他不放,硬是将人按在了饭桌边。

    “我是下人,怎敢跟陛下同席?”

    “你不是下人,是我牧言雪的弟弟,牧言家的第三子,等我大婚以后也算是陛下的……小舅了吧,这样还不能跟陛下同席?”

    牧言真一听就跪下了,忙道:“郡主折煞阿真了,我在宫中伺候陛下,在我心中陛下是主子是君上,阿真绝没有僭越之心!”

    “起来吧。”

    “起来起来,我说了陛下不会介意的。” 牧言真看了萧祈煜一眼,行过一礼后就自行告退了,这次不管牧言家怎么生拉硬拽也留不住。

    “怎么了,阿雪看起来不太高兴。”

    “我高兴,阿真被陛下**得这么好我当然高兴了,不过我在宫中就只有阿真这么一个弟弟,不知陛下可不可以让他来跟我一起呢?我们姐弟也有照应。”

    “怎么,八月伺候得不好?”

    “不是不好,只是我跟她不怎么亲近。”

    “那阿雪到底是想要一个相互照应的弟弟,还是随意使唤的奴才。”

    “当然是弟弟了,阿真怎么是奴才呢?”

    “好啊,”萧祈煜给她夹了些羊肉,说:“既然是亲人又都在宫中,以后你想见他随意就是,何必留在身边让他负责那些下人的事?这样他不自在,你也不一定开心。”

    萧祈煜摆明是不肯放人了,也是,他还不会愚蠢到让两个牧言家的人朝夕相对。见状牧言雪也不再坚持,只闷头吃饭。

    “今日朝会上,太尉说近日要去军中巡查,他可曾提到?”

    “大哥哪里是要去巡查,不过是借个由头让军士们都沾沾陛下的喜气罢了。”

    “原来太尉是代我去送帖子的?”

    牧言雪‘噗嗤’一笑,又换了个称呼说:“祈煜哥哥你知道这婚事也是我父亲跟爷爷的心愿,军中多有他们的旧人,大哥去送送帖子也是应该的。”

    “我知道,你大哥是个重情义的人。”

    北域地分十二州,可除了王都外,萧家手中仅有四州兵马,而牧言身为人臣竟然占尽天下之七成。若不是十多年前北域发生内乱,也不会让牧言德趁机坐大。从萧祈煜坐下王位开始就日夜不得安宁,手中无将的王还算什么王?可牧言一家在军中根基甚厚,如果贸然杀了牧言晟只会激起兵变,萧祈煜势寡,不会有胜算,可现在他既然要除,就要连着牧言家的势力如数拔起。

    陪了牧言雪一整天,回来时萧祈煜也困倦至极,公孙翎已经在励政殿等了两个时辰,茶都换过四巡了。

    “微臣拜见陛下。”

    “起来吧,王爷辛苦了。”

    “郡主可休息了?”

    萧祈煜烦闷的揉了揉额头,“放心,八月会好好看着她,牧言晟的动静呢?”

    “牧言大人两日后就准备启程,首站便是雍州大营。”

    “雍州地靠王畿,应该先去,你一定要查探清楚了,牧言晟见过的每一个人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都要记录在案。”

    “微臣明白,”公孙翎又拜道:“不过相较于牧言晟,微臣更担心一点。”

    “说。”

    “既然陛下决定将牧言家连根拔起,势必引起军中大动,不知到时陛下准备让何人担起牧言晟的位子?虽然往后只是个朝堂上的名头,太尉一职也不可不设,否则我北域将士岂不如一盘散沙军心尽失?”

    “王爷觉得自己如何?”

    公孙翎笑说:“陛下抬爱了,微臣自知并无领兵之能,几十年来也只是与笔墨为伴。但微臣斗胆,想为陛下举荐。”

    “谁?”

    “太子殿下。”

    真是个聪明人,尽然是北域的兵权,自然要收回萧家人手里,现在朝中除了萧虞则也不会再有第二人。

    “太子殿下在太华山清修多年,是时候回来了。” 公孙翎正说出了他的心思。

    “虞则回来的事,不要让闲杂人知道。”

    “微臣明白。”

    “还有你上次说的那个宁辰跟齐衍……”萧祈煜露出一丝微妙神色,问道:“不知王爷进行得如何了?”

    “宁辰之事尚可大定,但是齐衍,此人在天下负有盛名而且行踪难料,微臣定会想办法探到他的消息,请陛下放心,不过,齐衍的下落恐怕只有越千泷知晓。”

    “你放心,我也没说一定要让他们在沧浪原呆满两月,只要他们能自己找到边界,随时都可回宁王府,你明日就派人去林外守着吧。如果有动静,迅来告诉我。”

    公孙翎早知萧祈煜只是想试试这两人,毕竟往后要交到他们手中的,是整个北域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