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栏而立,痴痴望着结起薄薄冰层的湖面,云溪风头也不回地低语道:“你先回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殿下……”张侃欲言,看到云溪风轻轻摆手示意自己离去,不敢多言,只好退下,行过通向湖边的长廊,躲藏在花草丛中,暗自望着云溪风,生怕他做出什么糊涂之举。

    此湖名为同心湖,当年云帝下令造下此湖之时,取下“同心”二字,便是想自己的孩子们能够同心协力,共同撑起紫云国,更加兴旺发达,却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孩子们最终还是沦为了权势的奴隶,自相残杀,想必此时最痛心的非他莫属。

    “为什么会这样……”云溪风有生以来第一次落泪了,从小到大,他阅无数,中的孝义礼数兄弟之义熟记于心,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亲人的事情,如今,他亲手把三哥送入牢狱,虽事出有因,他依然不能够原谅自己,一心想要赎罪。

    云溪风踏栏杆,凝视眼前薄冰浮动的湖面,一心想要以死谢罪。

    张侃看到主子想不开要自溺,惊出一身冷汗,起身便要向云溪风跑去,阻止他做傻事。张侃刚站起身,肩膀却被一人抓住,张侃回头一看,慌忙跪拜于地,低声叫道:“七公主。”

    云霏霏对张侃摆摆手,张侃会意,退出御花园,云霏霏这才疾步向六哥走去,冷不丁叫道:“六哥,你在做什么?莫非是想验证一番‘站得高看得远’么?”

    云溪风闻言七妹到来,强振心智,心中想:即便是要寻死也绝不能在七妹面前去死。继而,云溪风跳将下来,转身强作笑颜,问道:“七妹今日怎地有心情来这里玩耍?”

    云霏霏似笑非笑,快走几步,凭栏望着云溪风,只看得云溪风脸色不自在起来,云溪风转身向另一面走去。

    “呵,若不是小妹今日心血来潮,想要一睹雪景,又怎能看到六哥方才演的好戏呢?”云霏霏也不去理会云溪风的态度,只是自顾自的心不在焉地说道。

    云溪风不语,只是把玩着手中的御雷离火扇,扇身折在一起,随手指点向湖中几块稍大一些的冰块,金光带着劲风呼哨而去,把冰块尽数炸得粉碎,云霏霏静站一旁,享受着雪花带来的美景,感受着凛冽寒风吹过脸颊,全身因寒冷为之颤动的那种无法言语表达的舒服。

    兄妹两人在碧波亭足足待了两个时辰,谁都没说“先行离开”之类的话,云溪风依旧在把玩着手中御雷离火扇,面虽平静,心中却是波澜狂涌,猛烈拍击着他那颗一直生长在温暖包围中的心。

    云霏霏款步来到六哥身旁,故作深沉地说道:“六哥,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死,不能根本的解脱什么,反而是在你决定为了逃避而死的时候,良心会受到更大的痛苦。”

    云溪风愕然,转头看着七妹,心里寻思:父皇已经封锁消息,七妹怎知道了?

    “不用这么看着我,我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知道。六哥,我只要你记住,你没有错,你不需要受到自己良心的谴责。”云霏霏纯洁无瑕地眼神渐渐融化着云溪风的固执。

    既然七妹什么都已经知道,云溪风也不想再多问什么,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沉默,想:我真的没错么?

    “六哥,若是心烦,就去散散心。”云霏霏似乎在暗示云溪风什么。

    云溪风苦笑道:“是啊,是该去散散心了。”话语间,随手一指,扇尖逼出一道金色光华,打在水面,激起许多水花。

    望着六哥渐渐远去的背影,云霏霏好似自言自语,又好似专门讲于六哥听的,大声道:“只有坚强地活下去,面对自己犯下的一切错误,才能真正的解脱。”就去

    云溪风身形一顿,继而脚步匆匆离去。

    云霏霏转身,云溪风已不见踪影,方才时而嬉笑,时而沉思的脸儿换了一副愁容,心里在为三哥担心。

    寝宫。

    云帝踱来踱去,神色焦躁不安,面色难看,然,心中更是痛百倍不止,暗骂自己教子无方,本以为儿子们在自己多年谆谆教导之下能够看透是非善恶,不为权势所动心,却是万万没能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来的如此突然,云帝一日之间苍老许多,白发悄悄探出鬓角。

    “清平,什么时辰了?”云帝停顿脚步,问立于不远处的侍卫长郁清平。

    郁清平望向沙漏,道:“陛下,已亥时了。”

    “下去。”云帝有气无力地摆手说道。

    郁清平虽怕云帝一人有什么闪失,却也不敢违背圣命,只好转身离去,立于门外。

    刚跨出门,郁清平便听到云帝叹息之声,身为云帝的贴身侍卫,郁清平已跟随云帝多年,只见君臣感情很是深厚。这两日亲眼目睹皇室发生的不幸与云帝一夜间白去过半的发须,郁清平不由得为云帝担忧起来。

    云帝一个人坐在龙塌之,回忆着孩子小时候天真浪漫顽皮捣蛋的一幕幕,自己置身其中,终日宛如神仙一般快活自在。眼下,一切美好的日子一去不复还,三儿刺杀兄弟未遂被自己囚禁,其他孩子终日惶惶,眼看着他们兄弟之间感情日益淡薄,云帝越发焦急,竟是不住地剧咳起来。

    一番剧咳,更是有气无力,云帝斜靠在龙塌之,双眼之中一片混沌之色,眼睛微微闭,两行浊泪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他掌心之内,一丝温热透过他的掌心温暖着他。

    “清平。”云帝无力地唤道。

    郁清平闻声推门而入,单膝跪地,恭敬道:“陛下。”

    “速唤大王子进宫,孤有要事相谈。”云帝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充满殷切希望之色。

    郁清平领命退去,云帝费力地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向一旁铺着黄巾的御桌,从腰间摸出钥匙,打开一个加锁的小门,从中拿出一副字画,平铺在桌面,出神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