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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八负手静静的瞧着朱寿一行渐渐淹没在夜幕黑帘的草甸深处,慢慢的马蹄声、牛羊叫声也变得隐约不可闻了。

    眼神缓缓收回,无视数米外手执火把都已翻身跪在草丛内的护卫们,转身,那张清秀透着几分青稚的脸已阴沉如水,淡淡的瞧了一眼跪伏在地的十余名仆人,又坐在了草地上。

    指甲修剪整齐,手指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抚摸着朱寿留给他的牛皮酒囊,静静的瞧着从火堆内飘起,被清凉夜风吹拂在夜幕内四散飘舞的飞灰。

    水泡边、火堆旁陷入一片沉寂,静到风拂叶尖和飞舞的飞灰破碎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仿若朱寿他们离去前的热闹只是一种错觉。

    十余名跪伏在地的仆人从后脑皮、脖颈、肩背一直到腿脚每一寸皮肉都是紧绷绷的,但肢体紧绷所带来酸疼麻涨远远不及心里所承受的如山般倾倒的巨大压力和恐惧。

    每一位脸贴在青嫩草叶眼中神色各异的仆人,跪伏在地的姿势都如生根草地一动不动,也都一模一样,如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一般。

    自己的主子从出生就没离开那片红墙碧瓦,抬眼永远是四方天,宛若迷宫般的家。

    但这次却不顾一切偷偷离京装作行商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察觉下出了居庸关,出了居庸关后就拒绝骑马,就这么一直沿着长城外线直到在这与宣府重镇近在咫尺的保安州界面的长城外驻足。

    他们心里都了然清楚,主子的心里压抑着何等的郁怒,但这一路他只是沉默却只字没提,直到与朱寿一行人相遇交谈后,都敏锐地感觉到,主子心里压抑难以发泄的郁怒终于到了临界点,随时一触即发。

    果然,沉默了好半天,牛八突然冷笑了一声,十余名仆人的身子同时颤抖了一下,头伏得更低了。

    “五月先皇龙驭上宾,朕骤失至亲,心虽痛不欲生,但为祖宗之基业和这天下万民,不得不抑痛匆忙即位,可这屁股还没做热,就得为了明年的登基大典以及太皇太后、皇太后,还有你们这些宫里的奴才宫女们添置些首饰新衣,与内阁的那几位辅政重臣还有户部的韩文打嘴仗。”

    牛八清秀脸上露出的冷笑透着鄙夷和阴冷:“哼,说什么朕花销太大,所用财物是先帝登基时的数倍,户部拿不出这么多银子。行啊,朕急他们所急,替户部省银子,让刘瑾他们和朕的两个舅舅想法子,法子想出来了,卖些盐引给商人,让他们平价按引从淮、浙、长芦盐场取些存积残盐,这样朕有了银子,户部也能少掏些银子,盐商也能从中取些利。盐价还是那个盐价,百姓也不会多掏银子。这不是能渡过燃眉之急皆大欢喜的好事吗,可他们左一道奏本右一道奏本,说什么奸商谭景清勾结中官奸佞沮坏盐政,损国肥私,祸国殃民。”

    跪在头前的矮胖仆人眼神一跳,余光瞥向身左后跪着的年约三旬,相貌俊秀的仆人。

    那名仆人嘴角眼角都露出一丝笑意,悄悄抬头,恰与投射过来的余光碰上,仆人忙低下头,眼角嘴角的笑意都消失了。

    矮胖仆人心里冷哼了一声,奸佞小人。

    牛八二字合在一处,就是朱字。牛八者就是大明新君年号正德的朱厚照。

    正德脸上的阴冷更浓了:“他们慷慨激昂义愤填膺,其实朕明白他们的意思,他们就是想说盐政是让朕给败坏了。”

    这话出口可就是在诛心了。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的王岳不能不开口了,跪伏在地,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

    “回禀主子,内阁刘阁老他们可断断不敢有这样的心思。他们之所以对主子这次卖盐引给盐商反应激烈,是怕开了不好的先例。其实盐政弊端由来已久,商人逐利铤而走险,勾结中官有司倒卖积盐,从太祖、成祖时就没禁绝过。淮、浙、长芦盐场历来常股四分,以供边军匠役赈济和百姓日常所用。存积六分,若非国家大事,边境有警需用盐引换取民间粮米物资以供军资,否则不得妄开。先帝朝时国泰民安,沿边军镇战事都不大,因此各盐场积盐颇多,可这积盐虽多,也毕竟事关朝廷安危,不能擅动。自然主子的登基大典是天下最大的事,绝不能草率马虎,这不仅是咱天家的脸面,也是咱大明朝的脸面。主子虽是好心,善待宫中奴才婢女,也想着帮户部筹些银子,可是主子您这法子,卖盐引给盐商,盐场必然就要开积盐。没了积盐储备,万一国家有事,那……,主子不可不察啊。”

    “老祖宗这话,奴才不敢苟同。”身后那名相貌俊俏的仆人伏地说道。

    “刘瑾,在主子面前没有什么老祖宗,你也是服侍主子多年的老人了,怎么能在主子面前说这样的混账话。”王岳脸上的笑意消失了,沉声道。

    “是,王公公训斥的是,奴才在主子面前失仪,请主子责罚。”

    正德静静的瞧着跪伏在地的王岳,嘴角浮起一丝玩味的笑意,沉默了片刻,淡淡道:“这不是在宫里,规矩能免则免,刘瑾,你想说什么?”

    刘瑾抬头瞧了一眼微笑看着自己的正德,长着一颗绿豆大红痣的嘴角露出妩媚的笑意,转而瞧向王岳:“王公公,咱家想请问你,既然盐场积盐不能卖,主子的登基盛典还要不要办?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为登基盛典需要置办的宫服新衣以及凤冠饰佩还置不置办?”

    王岳勃然色变,猛地回头,惊怒的瞪着刘瑾:“刘瑾,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瑾微笑道:“王公公莫要误会。咱家身为奴才,能替主子分忧,是做奴才最大的福气。主子瞧得起奴才,让奴才我想个能为主子赚银子的法子,奴才愚钝,想来想去,只有这么个法子可用。可刚才听王公公这么一说,盐场那些积盐竟然攸关咱大明朝的存亡,主子的安危,奴才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动这个念头了,奴才也没辙可想了,只能请王公公运筹帷幄,替主子想个能生银子的法子。”

    “奴才们也恳请王公公,替我们脱了这天大的干系吧。”刘瑾身后的七名太监都伏地齐声道。

    跪在刘瑾右侧的太监以及他身后的三名太监都没吱声,眼中都闪出惊怒担忧之色,偷瞟向一脸淡然坐在草地上,手里轻摇着牛皮酒囊的正德。

    王岳气的手脚冰凉,一双眼闪烁着阴冷的寒光瞪着刘瑾那眉眼摸样仿若俊俏女子,尤其是唇角那颗美人痣,更添阴柔妩媚的粉嫩瓜子脸,眼神若是利刃,刘瑾早已被切割成了碎片。

    刘瑾依旧面带微笑,一双很有向桃花眼过渡的大眼睛闪动着些微的畏敬与王岳冷厉的眼神相触,只是含着美人痣的微翘嘴角隐隐露出嘲讽之色。

    “王岳。”

    王岳一激灵,急忙伏地,大声道:“奴才在。”

    正德淡淡道:“你有什么好法子就说说,今儿咱们集思广益。”

    静默了片刻,一滴豆大的汗珠从满是抬头纹的额头滴落下来,王岳脸色青白,颤声道:“奴、奴才愚钝。”

    正德静静的瞧着王岳,嘴角露出一抹与他清秀温文儒雅面容不符的阴森,点点头:“你没法子,先帝留给朕的那些辅政重臣也没法子。朕的法子还不许朕用。”

    正德突然停住话语,沉默了片刻,咧嘴一笑道“朕是人君嘛,应有容臣子之量,俗语云,宰相肚里能行船。何况人君乎。既然都想不出法子,那就召集内阁六部九卿,咱们廷议。”

    正德突然飘高音,响亮的哼了一声:“还真是精彩。一群国之重臣议来议去,竟告诉朕,天下田土财货本就有数,无论再怎么开源,也不可能有奇术生财。唯有节流让朕躬行节俭,才是正途。要不是那个吏部侍郎焦芳说了些实话,朕还真不知道这个廷议还能让朕怎么做。”

    跪伏在地的刘瑾眼角微挑,脑海中闪过家里暗柜内放着的焦芳送来的三千两银票,嘴角轻起,露出一丝既得意又满意的笑意。

    “没有本事为国家生财也就罢了,可一个个诋毁朕倒都是一把好手。”

    王岳身子一颤,悄悄抬头,惊惧忧虑的瞧向脸色阴森冷厉已有些狰狞的正德。

    正德抬头瞧着终于从重帘叠嶂如锦如丝的云朵内挣扎而出,完整的挂在穹顶夜空散发着皎洁光辉的圆月,冷笑道:“一道燕山阻隔,京城两月,居庸关外三月绵绵细雨,也能说是朕德政有亏,宠信内宦奸佞所致。”

    跪伏的刘瑾以及身后的七名太监脸色都是一变,眼中都闪出惊怒阴冷的寒光偷偷瞟向王岳。

    王岳也是脸色大变,惊怖的说道:“主子,奴才敢用脑袋担保,内阁阁臣上本,绝没有这样的心思,他们也万不敢有这样的心思。”

    正德木然了片刻,绽颜笑了:“这是做什么,朕不过就是发发牢骚而已。朕知道你心里怕什么,朕不会怎么样他们,刘健等毕竟都是先帝留给朕的托孤辅政老臣,朕的江山还指望着他们来替朕打理,就算他们有什么错,朕也会包容的。万方有错,错在朕躬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