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readx();</script>    皇后脸红愈盛,是个不好意思的模样。太后眼明心慧,早知道他那皇儿为人幼稚痴傻却偏偏得这个皇后的倾心所爱与照料。昨日遣他去了琉璃宫里,按照自己所教的说词一番宽慰自然是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初时包裹着那样大的秘密继任皇位,孤儿寡母的境况之中,离国的皇后乃是她千挑万选之后亲自确认的人选。没有太多顾及家世亦没有完全考虑朝堂,唯独选定的只有皇后的一片心意。日久见人心,这多年来的日子平静安稳,她的选择亦被见证为是正确明智的,所以她对这个儿媳有着更多包容宽怀。

    见着皇后已是知错的模样,亦无需敲山震虎,只一句“无论何时,母后决计不会怪罪于你”,太后也索性不再提起她的那一点小小私心。

    一席内庭小叙气氛融洽,皇后为后三载未能诞下一男半女,朝臣非议以外她想一想也颇能理解太后的心情,更何况太后话里话外唯独认定她一人才是真正的自己家人,这就足够了。

    皇帝本人有着不可告人的隐情秘密,纵使再有什么嫔妃采女也左不过和如今那些仍囿于高墙围困的所谓妃子们是一样的结局罢了。或者孤老终生圣颜不得见,或者足够幸运被选中了生得一半个皇子皇孙然后再以莫须有的原因被幽禁或处死。没有人可以取代她,更没有谁可以抢走她的皇帝。

    这红墙金瓦里藏着的从来是见不得人的秘密和冷血的故事手段,秦子佩很庆幸自己在这样的年纪里已经成为了离国的皇后。她是站在宝塔顶端的那一个,他们信任她、认可她,她亦乐意接受这样的信任并甘愿被围困其中,不同的是,她的围困是心甘情愿,是药汁里的一点蜜糖。

    她现下心思清明想得通透,整个人都愈发贴心恭顺起来,太后试探着询问几句关于采选画像的意见,她也只是笑着答一句“都很好。一切交由母后定夺即可。”

    太后劳碌,大抵没有哪一朝的后宫之主会像她这样一肩抗两庭的,所以在这样的后宫风波中就分外懒散了些。好在皇后乖觉又识得大体,她对于这样的婆媳关系很是满意。

    皇后浅尝几口赐食之后寻个由头告退。临行之际太后又特意封赏了一只牡丹雕花的九尾凤钗以示抚慰。凤钗是礼部新造的供品,形制描绘却是皇甫殷殷从旁提的主意,每每在太后无心细节的时候,殷殷都会及时查漏补缺。

    皇后并非上原府城本地人又不缺寻常的金玉傍身,既是想要以示亲近心意。便只好选做了这只九尾的牡丹凤钗。毕竟皇后是从遥远的洛州而来,那里的金色最纯,牡丹最好。

    黄昏时又落了一场秋雨,雨点密集卷着枯败的枝叶砸进泥土里,处处都溅着些不甚美观的泥渍斑点。太后不喜秋冬尤讨厌带着风雨的秋冬,早早用过晚膳便遣走了一众宫人,只留了殷殷和一名近身宫女伺候。

    掩了门户窗扉,风雨声便小了些再没那么吵闹。殷殷与宫女一人燃了香炉一人捧了佛经,太后半倚睡塌是个惬意犯困的模样。经书翻过几页停了下来,她稍稍抬手示意。殷殷便了然地接了经书在手轻声诵读起来。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殷殷的声音好听,介于娇媚与英气之间,诵读时候又多了几分温柔,像是夏日清晨里的雾气蒙蒙落下。太后向来喜欢听她读书,听着听着便任由自己阖上了双眼小憩。

    睫羽微动尚未浅眠,诵读之声却戛然而止,殷殷的熏香气味绕到自己身边。在耳畔轻声说了一句。

    “娘娘,公子来了。”

    困意全无,睁眼之时殷殷已摒退了另一名宫人行至外殿开了一扇侧门。

    张少卿一袭玄色衣衫踏进门来,顺手将纸伞递给殷殷又随意抖搂几下身上的雨点才进了内殿。殷殷方才提醒一句“娘娘正在小憩”。他进了内殿行礼之后便先行告罪是扰了太后好梦。

    太后看他一眼也不说话,直到觉得他跪了有一会才有些不满意地回一句。

    “你惹出那么多事来,哀家哪还有心情做得什么好梦。”

    像是早料到太后会与他置气,张少卿垂头听训跪得笔直。斜雨打湿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屋内暖和水汽蒸腾了一部分,濡湿着便更加难受。

    见他也不顶嘴只安静地跪着。太后一时不好继续发难,一面示意他起身一面招呼了殷殷寻了干净的巾帕来与他擦拭雨水泥渍。

    “疾风骤雨又没有召见于你,怎么冒冒失失就跑了过来?”

    太后接了巾帕亲自为张少卿擦拭着脸颊和手臂上的雨水,言语中似怒气未散,动作却温和轻柔。张少卿对这样亲昵的举动见怪不怪,神色平静地被太后亲自照顾着,殷殷则自动退到了门边,全神贯注地小心观察着门外动静,确保不会隔墙有耳。

    “孩儿今日前来乃是有要事相求,还望母亲一定成全。”

    他说的是一句“母亲与孩儿”并非是“太后与微臣”;他深夜潜入深宫无需通传便可以直达了内殿,更于殿中没有丝毫拘束之感;他手握重权从来跋扈,于张府之中更是唯我独尊,这一切都不过只是因为皇宫般若殿里的主人才是他真正的母亲。他才是那个真正神志清明、野心勃勃并自认有资格掌管一国的皇子,他才是大离国未来可以昭告天下的皇帝。

    张少卿幼时读书只知道自己是个宰相府里的大公子,出身名门满腹经纶,只待成年之时自然可以顺利袭制承爵平步青云于庙堂之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做一位光耀门楣的重臣栋梁,那时候他的理想也不过止步于此。

    一切都很平顺美好,他文武双全品学兼优受众人追捧,做惯了富贵安稳的玉面公子,只在十八岁那年知道了什么叫做人生难测晴天惊雷。那年夏至的太阳毒辣蝉声聒噪,他在张家祠堂里等来了面色不安的父亲,父亲身边还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那少女一身黑色绣银花的裙衫,明明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偏偏一副老成持重的威严模样,亮晶晶的眸子冷冷看他一眼倒透着些尊敬。少女先开了口,言说自己来自深宫是奉了当朝太后的懿旨来传话的,传话的内容不多,只是让十八岁的张少卿明了身世认祖归宗。换句话说,那个时候的他才知道了朝堂之上整日不得以真面目示人的皇帝是个智力低下的痴傻患儿,而自己才是当年掩人耳目被偷换出皇宫的真正皇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