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当着司机呢,你给我留点面子不行吗?回头这哥们一跟我朋友说起,我是一点人身尊严都没有了,以后恐怕想借车都不能了。 ”寇京海可怜兮兮地说道。

    这个寇京海,谁在他面前都会遭到他的贬损和奚落,唯独到了彭长宜面前,他才表现的比较老实,并不是他说不过彭长宜,是因为彭长宜比他更损,别人都不跟他一般见识,只有彭长宜跟他斤斤计较,不给他留面子。

    两人也是不打不成交。

    寇京海和别人开玩笑时,貌似心无城府,但究其内心有着其心理的阴暗,总是把自己的不得志强加在别人头上,故意摆出一副流氓无产者的痞样,我是爷我怕谁?诸不知你不怕别人,更没人怕你。

    人们常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是反过来想,穿鞋的能怕你光脚的不成!好歹还有鞋穿呢,你不是连鞋都没有吗?一个连鞋都混不上的人,谁还会怕你?只是没人跟你一般见识而已。

    但有一次彭长宜就真的跟他较起真来,还真把寇京海弄的下不来台。

    那次是在酒桌上,还有姚斌,寇京海见彭长宜年轻,又是刚进机关,就没瞧得起他,说话中言语就有些冒犯,如果彭长宜了解寇京海,估计也不会跟他计较,但就是因为之前不了解他,所以忍受不了他说话带的口头语。

    寇京海几杯酒下肚后就冲彭长宜说道:“你他妈的小东西也不张罗敬敬我酒。”

    彭长宜的火腾地就起来了,他端起酒杯说道:“他妈不敬您,今天他爹敬您,您说怎么喝?”

    寇京海说道:“当然是老子半杯你一杯,谁……谁让你年轻。”

    彭长宜说道:“无论多大的杯,我一杯您半杯?”

    寇京海已经喝了不少,就说道:“没问题,我还让你小东西吓住不成?”

    彭长宜一听,出去要了三只喝水的玻璃杯,倒上满满的三杯酒,说道:“寇科长,这是饭店最大的杯了,无论量多少,您和我都是一比二,对吧?”

    寇京海心想这个账谁都会算,怎么喝都是彭长宜喝的多。就点着头说:“是这个道理。”

    彭长宜把两杯酒放到自己面前,把另一杯酒放到寇京海面前,说道:“那好,我小,我先干为敬。”

    说着,咕咚咕咚两杯酒下肚,直把姚斌看傻了眼,他以为他们就是逗逗酒而已,没想到彭长宜还真喝了。尽管彭长宜比他多出一倍的量,但就是这一杯酒一气下肚的话也够寇京海受的。

    寇京海不敢不喝,因为他看见彭长宜两大杯酒下肚后,身子就有些打晃,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如果不喝,彭长宜说不定会掐断他的脖子,他只好硬着头皮喝干了那一大杯酒,喝完只好就趴在了桌上起不来了……

    过后,寇京海逢人就说:“长宜是条汉子。”两人的友谊也是从那次开始的。

    吉普车驶进了乡间大道,远远的就看见一片片的水面,被土埂分割成无数个方块。这里就是号称千亩鱼塘,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调整农业产业结构大搞多种经营的结果。

    下了车,立刻一阵凉爽的风吹来,鱼塘边的土埂上,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新的湿润。

    彭长宜陪同领导多次来这个地方,但是始终没培养出他钓鱼的兴趣,对这种守株待兔的游戏他一点都不感兴许,但是他今天觉得这个地方很美,也很安静,尤其是春暖花开之际。

    土埂上,株株垂柳摇曳,燕子在低空飞翔,时而掠过水面,留下圈圈涟漪。他忽然萌出带丁一来这里的念头,不过刚刚想到这一点,立刻被他否定了,他甩了甩头。

    “来呀,放线呀,对着水面抒怀哪?”寇京海冲着他囔道。

    彭长宜迈开双腿,走下土坡,坐在鱼池边大树的荫凉里,挂食甩线,鱼钩就落在前面六七米远的地方。

    鱼漂很快就没入水中,彭长宜又将鱼钩提出,目测着鱼漂的高度,又甩杆,鱼钩落入水中,鱼漂正好露出眼睛能够监视到的高度,然后将手竿固定在支架上,这才认真地说:“不打趣你了,说吧,叫兄弟出来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钓鱼,不行啊?”寇京海边说边用力将鱼竿向空中一甩,就听“嗖”的一声,铅坠带着鱼钩就落入水中,鱼漂恰好飘起。

    “那好,你自己玩,我还有很多重要事要办,恕不奉陪。”说着,站起身就要走。

    寇京海一看急了,说道:“你急什么,总得给我一个心理缓冲吧,你不知道我也有脸皮薄的时候啊?”

    彭长宜笑了,又坐回原地。

    寇京海说:“好吧,我也不要脸了,如今脸不值钱,屁股值钱。”

    彭长宜瞪了他一眼。

    寇京海说道:“你刚才在车上说得对,我的确有想法,毕竟岁数在这摆着呢。再不有想法,就白瞎了。你是部长红人,又有老丈母娘背后撑腰,帮我拿个主意,今年是个契机。”

    彭长宜瞪了他一眼说道:“我说你怎么总是喜欢把别人捎上,死到临头都不忘以羞辱别人为乐,你该去找个心理医生。”

    “我这张破嘴,习惯了。”寇京海一梗脖子说道。

    “你有什么具体的想法没有?”彭长宜觉得寇京海求别人办事的确不易,放下了他视为最高贵的尊严。

    彭长宜说道:“要我做什么?”

    “当然是在部长面前美言了,再制造个机会,让我接触一下部长。”寇京海说道。

    彭长宜说:“你知道,人事大权永远都是书记说了算,部长只是辅佐书记,给书记提供干部的基本情况,最终拍板还是樊书记。”

    也可能彭长宜这一套不是官话的官话让寇京海反感,也可能觉得自己的确在彭长宜面前没有面子,本来彭长宜没有他的资格老,就是因为跟对了人,显得比他活跃。

    他阴沉着脸说道:“你只管做你的,接下来的事我自己处理,大不了就是这样,破罐子破摔呗。我是流氓,一无所有,我怕谁呀。”

    彭长宜很反感寇京海这一点,就说道:“你以为你是流氓就会有人怕你吗,这么多年也没见你把谁流氓了,还总拿自己是流氓自居,可能连流氓你都做不好,范卫东能让你当个科长真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了。另外你睁开眼看看,哪个不是流氓?哪个不比你流的水平的高?老兄,管好你这张嘴吧,别再说自己是流氓了,你以为黄酱掉在裤裆里就能变成一坨屎吗?不能。”

    彭长宜还觉着不解气,又说道:“还说什么接下来的事你自己去做?你试试,你给领导送去金条都没人敢要你的,因为你太臭!不信咱俩就打赌?”

    寇京海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立刻耷拉下脑袋,嘟囔着说:“我也就是嘴不好,参加工作这么长时间,我流过谁?我又坏过谁?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所以说别动不动就把你是流氓这话放在嘴边,蛤蟆上脚面,不咬人但是……”彭长宜不好往下说了,毕竟寇京海比自己岁数大,给他留点面子吧。

    寇京海见他没把下面的话说出来,就感紧抱拳说道:“谢谢您,还知道给为兄留点面子。”

    彭长宜扑哧笑了,说道:“我说得话你听了也别生气,我这些话恐怕没人肯跟你说,你就是花钱都买不来。”

    寇京海把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睛盯着水面上的鱼鳔,说道:“唉,我老寇也是活该,谁让我以前总是这样对别人了,报应。”

    彭长宜笑了,说道:“还觉着委屈呀?”

    “不委屈,被你小东西数落我感到非常荣幸,你继续。”寇京海明显带着情绪说道。

    彭长宜哈哈笑了,说道:“我尽最大努力,给你引见部长没问题,但是有些功课你要做。”

    “我明白,出血呗。”寇京海闷闷不乐地说道。

    彭长宜撇着嘴说道“真俗。我是说部长和你们主任之间的关系你考虑过吗?”

    “我们主任才不会管我呢,从我来市委办那天起,他就没拿正眼看过我。”

    彭长宜想了想说道:“论岁数,我是小东西,论职位,您老早就是副团,我那时还是一个孩子王,没法比。”

    寇京海斜了他一眼,说道:“但你会比我有出息。”

    “有出息谈不上,反正我不会见人就说我是流氓我怕谁。”

    “行了,杀人不过头点地,还没完了你?”

    彭长宜和寇京海对钓鱼的兴趣都不大,无非就是想找个地方说说话,俩人谁都没有钓上鱼,另一个池塘边的司机师傅到是频频的收线,他用的是海竿,总是有阵阵铃声传来。

    彭长宜看看寇京海,寇京海看看彭长宜,两人都笑了,寇京海看了看表,说道:“走,不钓了,吃饭去。”

    早就有人将事先准备好的三兜鱼递了过来,彭长宜说道:“你这是干嘛?”

    寇京海说道:“你说干嘛,我把你叫出来钓鱼,你一条鱼都都不拿回去,怎么跟弟妹交代,还得以为你骗她呢。”

    彭长宜乐了,说道:“没关系,我可以跟相声里的二子他爸学,到菜市场买几条回去。”

    “哈哈”他的话把大家都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