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香港,趁着会议还没有召开,张恪把梁恪珍,顾建萍丢给唐婧,自己去找孙尚义和叶建斌议事。张恪希望能对国内的政策发挥影响力,自然要做好承受反弹的准备,从公司业务到个人家庭,他必须要和叶建斌达成共识。如果锦湖被政府视为野心家,那么作为锦湖在国内最大的支持者叶家恐怕难逃被边缘化的下场,所以张恪甚至都没有和唐学谦谈,而是要先和叶家沟通好,毕竟在政治派系上,唐学谦也是叶家的一员。

    叶建斌在临海的阳台上搭了一个阳棚,菲佣送过来一些冷饮,水果和一瓶今年新上市的冰酒,三人就坐在下面说话。张恪先把自己这两天赶出来的文章送到两人面前,等两人读完,才问道:“觉得我写的怎么样?”

    孙尚义有点摸不着头脑:“写的是不错,不过这和锦湖有什么关系?”

    张恪认真地看着两人:“我打算把文章递给赵济东。”

    叶建斌脸严肃了起来:“你要见赵济东?”

    “5月16号。”张恪没有吊他的胃口:“不过文章会通过徐学平来传递,也不会署我的名字。”

    叶建斌松了口气:“那就好,不过就算是赵济东想做这么大的动作也不容易。”叶建斌顿了一下,忽然吸了口凉气,指着张恪说:“难道你是希望叶家帮助推动一下?”

    张恪还没有说话,孙尚义先张嘴了:“这可不能搀和进去,搞不好经济问题变成政治问题,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啊。”孙尚义一家在文-革中曾罹大难,这时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听孙尚义这样说,张恪不禁叹了口气:“我倒是没想着让叶家推动,只是希望能提醒一下赵济东,这也只是抱着万一的期望。就像当年帮叶二叔做的文章,能提醒一下,我就算尽力了,剩下的我也没指望能如意。”

    叶建斌这才放松下来:“这就对了,我们做我的生意,政治的事留给别人去掺和吧。提醒一下求个心安就好。不过你有多大把握,你说的那些问题会出现?”

    “把握?我有100%的把握,问题只会比我写的更严重。”张恪情绪不是很高:“说起来和生意也不是没有关系。苏津东上周告诉我,我们对英国上市公司iginationtechnologies的收购出了点小问题。nec是这家的小股东,它在伦敦证券交易所提出异议,认为我们的收购违反了股东平等原则,其实我们已经向他们发过收购要约了,觉得价格不满意不卖就可以了嘛,象这样的胡搅蛮缠怎么办?所以我们在海外拓展,有的时候还需要政府帮助推手才行,在中央锦湖还是缺少足够人脉啊。”

    孙尚义对这些事还不清楚,忍不住问了一句:“那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件事倒也没什么,nec捣乱多半只是耽误我们一点时间或者多花一点代价,最坏的结果是nec联合其他小股东狙击我们的收购。不过类似的公司不少,非上市公司也有好几家,大不了换一家收购就是了,这样的小公司操作起来还是不难。”张恪解释道:“我担心的是以后,特别是明年我们要搞大动作,政府阻力肯定少不了,国家能帮我们出头就会顺利的多了。我听说wto谈判为了中兴,华为能在海外拓展业务,我们在其他方面还做了不少让步,叶哥说是不是?”

    “我也没太关心,是有这个传闻,你要是想知道我去打听一下。”叶建斌也多少有点心动:“不过我看了些文章,都认为这一轮衰退只是投资过热的问题,大概明年年初就会结束,经济研究院那边也是这个观点,把扩张的时间放在明年会不会太晚了点。”

    “现在美联储一直在降息,格林斯潘这是要以邻为壑,估计在没有明确的反转信号之前,还会一直持续下去,晚一点收购我们的财务成本会低一些。另外我预计这次衰退持续的时间要比大家估计的要长。”张恪从皮包里拿出一本上个月的财富杂志:“这上面有一篇文章质疑安然公司的财务状况,认为安然的报表非常不透明,而在公开市场的数据也不能支持安然报表的数据。”

    叶建斌英语不够好,所以孙尚义把杂志接了过去,开始看这篇文章。张恪接着说到:“我自己研究了一下,这篇文章的怀疑很有可能是真的,安然在作假。那么他的会计公司安达信也跑不了。更严重的是,我让办公室的人搜集了一些资料,这个问题不是个例,其他公司也存在类似的症状。如果这是真的,你说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张恪虽然没有真的做了这些分析,不过对安然丑闻等一系列在2001年底爆发出来的丑闻,破产狂潮他自然没有忘记,这些事件对美国经济的影响远远超过了911事件,甚至改变了美国的文化和政治生态。

    不过叶建斌可不知道这些,他还是怀疑地问道:“就算这是真的,你怎么能确定一切会及时爆发?还是你打算让它及时爆发?”

    “我确实打算这个月再去一次美国。”张恪笑着说:“不过我想我用不着去点这个导火索了。两周前,安然的总裁在电话会议中大骂质询他的记者,估计现在摩拳擦掌要调查安然的人肯定不少。何况安然搞网上交易平台,意图垄断能源的大笔交易,他的敌人可谓到处都是。我去反而是想看看能不能结个善缘,安然和布什家族可是关系很密切。”

    叶建斌琢磨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你小子既然知道通过这样的方式去影响美国政府,怎么就不能聪明点,非要往赵济东的船上跳,我看找他还不如和江静涵搞好关系。”

    张恪苦笑道:“你看好曾如圣下届能升上去?不过一是缓急不济,二也是曾如圣未必有魄力搞这样的大动作,他一直在中央,没有地方的经验,地方的疾苦和欺上瞒下的手段只怕他没有这个体会,也未必看得上这份方案。”

    孙尚义这时把文章看得差不多了,抬头说道:“这些事通过徐学平传个话就差不多了,何况人家也未必认这个人情。想要政府支持,还要我们对政府有用才行,我们有多大用,政府就会给多大的方便。有用,你就是个罪犯,也一样是座上宾,没用,你就是圣人也最多给你个牌位。”

    张恪也无话可说,只能一口气干了手里的酒。这个道理张恪不是不知道,不过作为一个有过切肤之痛的人,他无法做到如孙尚义一般理智。中央讲摸着石头过河,不过既然是摸着石头自然有摸不到,踩空了的时候,更可虑的是不是任何时候都能再退回来重新开始的。改革到了后期,每一步都要触犯一些利益集团,如果不能讨好另外一批利益集团,那阻力就会成倍的增加,大多数方案只能无疾而终。其实锦湖周围何尝没有这样一个集团?只是既然是利益集团,那维系这个集团的就只能是利益,而不是自己偶尔的理想主义。放下杯子,张恪也只能自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