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清赶到南门,却见南门前的街道上已井然肃立了近两千的队伍,他们整齐有致,枕戈待发。奇怪的是每个士兵的脸上全没有丝毫惊惶失措的表情,反倒都带着一股兴奋之色。整支队伍散发出的那股气势,就连庞清这个文人都能感觉得出。封云行伍多年,更是识货,心中却是惊讶:“天啊!这是什么样的队伍啊……”

    肃穆的气氛使庞清压力大增,他不敢多言,问清了那厢军指挥使正在城墙上观察敌情,便慌忙带着封云急步上了城墙。上到城墙,却见一身披着莫明其妙的盔甲的叶冲正和身边同样披挂着怪模怪样的铠甲的手下正在箭楼上轻松地商量着什么?他手下的那些军官同样也看不出有紧张的表情,仿佛现在不是有战事发生,而在商议着去哪吃花酒……

    庞清眼角瞥见,那南门外荒野上此时已有一群着装杂乱的草寇的身影涌现,就像满天蝗虫般的涌来了,黑压压的一片……一片……

    庞清立即慌乱起来,他大步向前,跑上箭楼,口里急道:“叶指挥……叶指挥……”叶冲回过头来,向他拱拱手施礼道:“原来是庞大人……庞大人,您来得正好,末将打完这一仗马上便要动身东进,庞大人放心,等全歼了这股草寇,周围数十里内再无大股草寇了。而且杨惟忠杨将军的人马不日便到,这东明再无危险。不过末将已无时间去收拾战场,还得请大人派人去清理一番,有劳了。”

    庞清张大嘴巴,心中却惊讶:“什么?仗还没打,你就要清理战场了,这……这……岂有此理……”他刚要开口,叶冲却低声命令:“开城!迎敌!”身边的人立即发出了命令。便听城楼下轰的一响,城门开了,一队队士兵鱼贯而出,迎上贼寇,在城池半里之地,列好了队形。

    庞清本要阻止的,封云却悄悄地拉了他一把,让他别出声。叶冲向他施礼道:“庞大人,您且在这观战,末将这就去迎敌。”他带着身边的人,快步下了城,策马出了城池。

    庞清埋怨道:“封都头,你是什么意思?”封云摸摸头盔道:“大人,末将感觉到这支厢军似乎……嗯……似乎……有点不同……”庞清没好气地道:“什么不同?厢军就是厢军,再不同也没你们禁军厉害吧?你且看你们禁军是什么样?他们的人才两千人,能打得过那七八千草寇吗……啊……”

    这时那草寇的狂叫声已然传到了耳边,吓得庞清哆嗦了一下,忙道:“快……快……关城门……别……别让草寇冲进来……”封云却道:“可……大人,厢军还在城外……”庞清怒道:“那些厢军只怕打了逃跑的主意,他们的辎重队不是已经开出了东门了吗?”

    封云一愣,心道:“对呀!说不定这厢军只是虚张声势,一旦草寇过来,他们立即逃到东门,会合辎重逃离此地……糟了,现在城里可没什么兵了,怎么守这城池?看来此番再劫难逃了!”他是忠勇之人,情势虽然危急,却也没打算逃走。如今之计,他只得把所有能动的士卒以及一些民壮全部集中到了南城防守,心中只期盼那些草寇只是一根筋,不会分兵去取其它城门了……

    城门关上了,草寇也开始列阵了,庞清耸立在城楼上,手中捏紧了身上的佩剑剑把,他已下定了决心,誓与此城共存亡了。

    城外两军对恃,厢军静穆,没有丝毫声音,是不是怕得失了声?草寇呐喊着在列阵,他们兴高采列,这贼官军敢和他们在城外决战,何乐而不为?也不用去爬那该死的城池了,万一不小心摔了下来,好痛的嘛。面前的只是厢军,厢军是什么?那还不是饭桶的代名!禁军都不经打,厢军算个屁?尽管那些征北军留下了两百骑兵,但这两百骑能顶什么用?老子可是有五百人的弓箭手,专门就侍候你们这些马,看你死不死?卫涛心中高兴,骂骂咧咧地让手下快点列阵,准备一举把对面的厢军杀个屁滚尿流,再顺顺当当地进城,去抢东西嫖小姐……

    眼见草寇人多势众,厢军又吓得集体失了声!庞清手中的剑不自觉地抽离了几分。便在这时,那叶冲身边的护卫挥动着身边的红旗,令旗一下,城池中便是一颤,厢军的骑兵动了起来。奇怪的是那两百骑兵却不是冲向草寇的,反而是绕着战团远远向侧边奔驰。庞清眼前一黑:“果然那厢军要逃跑了。”剑便已离鞘了半截。

    身边的封云却欢声叫了起来,他兴奋地道:“大人,厢军动手了!”庞清心道:“动手?动脚吧!”抬目望去,却见那些马军呼啸着从草寇阵中两侧绕过,手中驽箭齐发,便见草寇阵中呼天抢地,倒下了一大片。那五百弓手,只是一个来回,便全部报销了。

    草寇便如无头苍蝇般四下乱窜,这时厢军步卒出动了,他们分成四个大方阵,无数个小方阵,冲进了草寇阵中,从头到尾,似乎没有什么障碍?庞清睁大眼睛,鼻子里已闻到了那城外涌来的浓厚的血腥味道。奇怪的是那厢军从头到尾一声不发,那姓叶的指挥使也从始到终端坐在马上,偶然有几个草寇朝他窜来,但无一例外被他身边的侍卫解决掉了。草寇的头目,已为第二波的箭手解决掉了,那些草寇败退了!四散的草寇却逃不过外面骑兵的追杀……

    庞清张大了嘴巴,眨眼功夫,城外站着的竟然清一色的是那队穿厢军制服的人了……结束了?就这样完了?只半柱香的功夫,八千草寇就没了?庞清愣在那里,嘴巴张得大大的。

    封云却是心神激荡:这是什么军队呀……简直……简直……不是人,不……不是大宋的军队……真正的军队呀!半柱香功夫,尽屠四倍于已的敌人,好像还没伤着一人……厉害……

    城上观望的禁军、民壮无一例外集体失了声,剩下的便是心中的震憾!眼中所见却是那厢军数百将士兵正在尸体上摸索着什么,然后都交给了一个校尉身份的人,几人提着几个大笼子却到了他们眼前的一条穿城小河上不停地提起、浸泡着笼子,弄得河水泛起了阵阵血污……

    城上的人都明白了,他们厢军的箭是可以回收的……然后便见一个军官把笼子里的箭枝摊了出来,又有数个军官一一上前递交了一张纸,然后领回了一大堆的箭……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那队厢军已经开始集结了,那姓叶的指挥使说了几句话,便听厢军齐声欢呼。又见那姓叶的指挥使策骑而至,他在城外高声叫道:“庞大人,此地战事已结束,末将现在就动身往东去,这里的一切交由大人清理了,另外那天荡山的营寨也已破了,请庞大人放心,末将去了!”

    庞清木然地抬眼望去,果然那天荡山的方向有一股浓烟在冒起,应该是贼巢给一把火烧了……庞清浑浑噩噩地看着叶冲远去,竟然没有丝毫反应,还是封云急拉了他一把,他才清醒过来,可是那叶冲已然远去了,而那队厢军也开始启动了,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踏上了征程。

    这时歌声从厢军里传到众人的耳中:向前向前向前,我们是大宋的子弟兵,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肩负着皇上的使命……

    歌声中,庞清的眼睛润湿了,好歌!好词!好军队呀!我们大宋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