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孟的又一拍桌子,喝道:“住手,这什么破事?都给我站住了再说。”这个姓孟的身上似乎带有一股难以言语的威势,叶冲心中一省,他也不想和这人正面冲突,便停下脚步道:“也好,老子就跟这个畜生说清楚,免得说我冤枉好人!”

    那姓孟的也大致清楚是怎么回事了,现在轮到他头痛了,这个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而且对头居然是那权臣童贯,自己虽然不怕他,但要是去揽人家的事情,那后果可就难说了。偏生这邓修文是自己世侄,要是放任不管,看这小军官的架势,这小邓的后果也不用说了。

    “嗯,这强横的小厢军军官不会就是那个人吧……”他心里一动,好奇地打量了叶冲几眼。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道:“小夫妻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这也不算什么呀?”叶冲怒道:“对自己重病的妻子还敢大打出手,这样的人不是人渣是什么,姓邓的人渣你给我滚出来。”

    邓修文见叶冲没有冲过来,只道是怕了孟叔叔,心下稍安,且听叶冲人渣长人渣短的骂着,虽然他不知道“人渣”是什么“渣”,但也知道绝不会是什么好词儿。他本是脾气冲动的人,心底里自有一傲气,他脑门一热,便从后面跳出到旁边,涨红着脸指着叶冲骂道:“你这混蛋用不着欺人大甚,她是我娘子,我要打就打,要骂就骂,待我不高兴了,休了她也行!”

    叶冲大怒,正要扑上前去揍人,脚步方动,且听邓修文口中吐出“休”字,他心里一动,阻住了上前的冲动,心想:“嗯,要是这小子肯休掉筑玉姐姐,那就太好了……”他灵机一动,就讽道:“你是什么东西?我筑玉姐姐是何等身份?是你这人渣想休就休的吗?”

    邓修文一张小白脸已变成了小关公了,脑子严重充血之下,他脱口就道:“那婆娘又凶又恶,休了她又如何,店家,那纸笔来,我今天就休了她!”

    姓孟的吓了一跳,连忙阻止道:“修文,可别冲动,这滋事大体,还待好好思量。”叶冲听了几乎过去扇他两耳光了,心里直骂:“老匹夫,罗里巴嗦的,要你管吗?”嘴里便激道:“就是!姓邓的,你是什么身份,没了筑玉姐姐,你还不是人渣一个。怎么?充英雄呀?别写了休书,到时又去找个角落撞墙死去了!这英雄,是你这人渣能充的吗?”

    邓修文全身血液都涌到头上去了,他暴怒之下,一个箭步窜到刚刚拿着纸笔进来,还在缩头缩脑的店小二那边,抢过纸笔,铺在桌上,手上笔走龙蛇,瞬间一封洋洋洒洒的休书一挥而就。他写完休书,抓起来一把扔到叶冲面前,歇斯底里地叫道:“怎么的,本少爷就休了那泼妇,你能把我怎么样,来呀!打死我啊!”他冲到叶冲面前,几乎就是脸贴着脸了。口中唾沫只在叶冲脸上飞窜。

    不过此时叶冲却再无一丝火气,反而有一种幸福感觉油然而生,他也顾不得抹脸,抓起那封休书,只不过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好像要人担保,也不知道算不算数!”

    那姓孟的还想做个和事佬,把邓修文拉了过来,又劝了一番,谁知却触动了邓修文的心思,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着,只听得叶冲也挠起头来,原来筑玉姐姐还真是个野蛮女友呀!什么逼着这小邓读书,用上了针刺悬发招数……什么当着他一干友人的面掴他的脸,什么动辄掀台掀桌……什么让他跪搓板顶尿壶……什么稍为行差踏错,又打又骂……什么不跟他行房……一句话:这位筑玉姐姐简直就是很不黄!但就很暴力!

    说到后来,这位可怜的小邓已经是泪流满面,鼻涕长垂,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了。叶冲也忍不住地坐到他旁边替他锤胸抚背,竭力安慰。那姓孟的眼睛湿湿,猛拍台桌道:“想不到你娘子如此凶悍,贤侄,这人该休……哎……你不是担心没人见证吗,这个孟某担了!”他朝叶冲怒目道。抓过他手中的休书,提了笔唰唰地签上他的大名,再把他扔回给叶冲。

    叶冲眼睛一瞥,发觉纸中签的是名字叫做孟天南!名是好名,字也是好字!叶冲如获至宝,把休书郑重地揣进怀里收好,吩咐任天道:“筑玉姐姐已给人休了,你这就去请她搬回童府!”任天苦着脸,欲言又止,哎了一声匆匆下了楼去。

    叶冲回头安抚邓修文道:“邓兄,想不到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哎,我家筑玉姐姐也是,也太暴力了点吧!不过邓兄,我家姐姐也是为了你好,只是方法有所不对,又或者说邓兄根本就不适合她。还望邓兄不要再怪她,嗯,再见也是朋友嘛!”

    那邓修文此时也平静下来,他似乎有点后怕,呐呐地道:“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可是……哎……”叶冲道:“男人可都是要面子的,筑玉姐姐这样毫不留情面,小弟也看不过眼。嗯,是该打。邓兄,此番小弟是错怪你了。”那邓修文颓然道:“可……也不知道怎么交代……”他有点害怕,毕竟童贯的身份摆在那儿,他家自从父亲去世之后,确实是大异从前了。叶冲拍拍胸口道:“邓兄放心,这事小弟替你摆平。没事的,放心!”

    这时那孟天南冷冷地道:“小子,你可是对你筑玉姐姐情有独钟?”叶冲一愣,他给看破心意,又不好反驳,只能挠挠头道:“这个……这个……嘿嘿……筑玉姐姐要是肯嫁,我就娶她!”

    邓修文却没有任何恼怒之色,闻言反而去拿酒壶,道:“这位兄弟,如果你肯娶她那就最好了,来来来,我跟你喝几杯!”他心中还真是欢喜:如果筑玉能再嫁,那童府便不会再找他的碴。他便可以彻底得到解脱了。想到自己的苦,要由眼前这位弟兄去承受,他的心中也不由得又充满了同情。

    孟天南三人见这两位方才还要打要杀的,转眼间便又勾肩搭背地把酒言欢,都是又好气又好笑。孟天南见外面的石秀和自己这方的四大侍卫还在玩着“起起落落”的游戏,心中惊讶:这小厢军还真是名不虚传,随便一个人便可把自己这方精壮人马制住,房中的这个小道童恐怕身手还更好。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他见到自己的侍卫如此怂包,有点难堪,便喝道:“喂,你们玩够没有!”石秀也观察到里面的动静,连忙退开了数步,那几个侍卫,可不敢上前,只能沮丧地溜进房中,站到那孟天南身后。眼见石秀也跟了进来,那四人都是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叶冲和邓修文连干三杯,酒居然是他的酒庄出品,名贵的白酒,不过不是那最顶级的,应该是比较劣等的,度数也就四十度左右,不过这在市面上已是难得了。据程中所说,现在的白酒可是一瓶难求的,已出现了炒白酒的“黄牛党”了,他的特供白酒已在汴京闻名遐尔了。想不到这邓修文这儿倒是给他弄着一瓶了。不过他观察到他每喝一杯,孟天南等三人喉结便是动了一下,有点眼巴巴的,看来很有点舍不得的意思。

    叶冲见满台的菜肴已给那孟天南那几掌拍得零零碎碎了,看来他们还未动筷子就给自己给搅和了,现在既然化敌为友,加上这是难得的机会,看来得好好表演一番才行。

    他朝孟天南三人抱拳施礼道:“三位前辈,在下鲁莽,还请见谅。”便各向三人深深一揖。孟天南鼻子哼了一声,另两个已猜到叶冲的身份,可不敢小视,连忙客气地还了礼。

    叶冲道:“在下搅和了各位前辈的宴席,可否容在下补救?”稍矮的中年人客气地道:“不必不必,这席还可以吃嘛。”那孟天南却不客气地道:“你小子把我的酒菜搞得乱七八糟,当然得赔。”

    叶冲立即叫了店家,收拾残局,重新添置酒菜,他见原来的菜肴并不怎么样,就悄悄让店家尽管把好酒好菜送上来。当然他也没忘记那几个“辛苦”许久的“司机”,让石秀和王重阳陪着,重新添置酒菜。那几人佩服石秀的身手,现一旦化敌为友,便是亲热得很。

    五人重新坐定,邓修文却一点也不介意他这个即将上任的“后进”,反而把他当成了救世主般,亲热地拉着他唠叨。只让孟天南三人几乎笑破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