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激励之策

    叶冲见童贯正要下令结束演习,心中一动,决定还是再往他心里打根钉,便低声道:“童叔叔,可否让他们再重新演练一遍?”童贯嗯了一声,盯着他看,高俅却道:“重来一遍,什么意思?”

    叶冲低声解释道:“西方军队第一准则便是军人以服从为主。各**队可是无一例外的,只要上官发出的命令,士卒必须无条件的完成,虽然能力有高低,但这一点可是毫无商量的余地。小侄曾听过英**方要人谈论过这事,比如这演武,以德**人来说,别说是重来一次,就是十次八次他们都会一丝不苟地遵照执行,直到完全不能动坦为止。而英**队大约便只能遵守到第三遍,若重复第四遍,恐怕得拿刀枪去捅去吓才会爬起来。至于法军充其量也就和英军相若。就不知我们大宋的军队能坚持执行到第几次?”

    高俅自信地道:“他们都是我们大宋最精锐的部队,坚持两三遍应该不成问题。”童贯点点头,似乎认同了高俅的说法,他当机立断,朝下大声命令:“种将军,集合部队,重新演练!”

    那老将一愣,但他还是发出了命令,便见宋军轰的一声便如炸营般,咒骂声不断,一个个嘴里吐出了粗言秽语,一个人的声音有限,但几万人汇集在一起便成了嗡嗡声,响彻山谷。

    童贯的脸沉了下来。那老将军也是声嘶力竭地威胁着各带兵的大将,费了不少功夫,总算把队伍拉了起来,但那士卒大多站得像是酸瓜歪枣般,整一群散兵游勇。有几个带兵的大将挥舞着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抽着,发泄着心中的不满。更多的将士却朝将台侧目,他们可不敢对主帅怎么着,都把满腔的怒火集中到了叶冲的身上,若是眼光能化成利箭,恐怕叶冲现在已是体无完肤了。叶冲心里苦笑:“我这是惹谁了?奶奶的,怎么尽冲着我来?”

    刘琦也向将台侧目,这演武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好不容易对付完,居然还要来一次,岂有此理的事情嘛。他心里暗骂:“你们刚才只顾着在上面嘀咕,也不转脸观望,好了嘀完了咕完了,又想看了,瞎折腾嘛!那年青的家伙是什么人呀?两个大帅居然如此看中他,不单他不来不开始,白白让时辰耽误了。这次重新来过,一定是那家伙的主意,这个杀千刀的,我们容易吗?”他心里咒骂着,其他将领大多是这种心思。心中的结论就是:那家伙瞎折腾,是个杀千刀挨万剐的夯货!

    童贯的命令可不能不遵从,于是众将士懒洋洋地动了起来,只是第一次走十步现在缩减成两步,砍五刀刺四枪的精炼成砍一刀刺半枪。为了节省体力,众人都挤成了一团互相依恃,就是如此,演练只不过重复进程不到一半,三分之一的士卒都练起了地趟拳脚了,而且是越练越过瘾,再不肯起来了。

    更多的士卒体会到其中的精妙之处,无不跟着效法,任将官的咒骂鞭打就是不肯起来。一会儿功夫,大军便有满场尽练趟地法之势。骑兵也不服输,自觉地练习起伏马背躲箭枝之法了,而且渐渐的熟练起来,几可与金人铁骑比美了。将官打得累了骂得累了,大多勒马观察,有醒目的还夺了长枪柱在地上,固定身躯,以便更好地观战。

    将台上,高俅满面通红,童贯的脸上却发着绿光,都是气得不轻。叶冲苦笑道:“两位叔父,这就是我们大宋最精锐的军人?小侄现在可以确信,我们大宋军队比英军更是不如,演练尚且如此,若遇着如虎似狼的辽兵金兵,真的打起仗来结果会是如何?”

    童贯叹了口气,缓缓地道:“小冲,这就是我们大宋军人的现状,你看应该怎么办?”高俅也道:“老童,现在看来这伙王八蛋确实是拉不出去的,对付那些土寇散兵游勇已是吃力,要他们去对付辽国人金国人,恐怕会出现那英国大溃散的局面,不成不成……”他大摇其头,又道:“小冲,你点子多,替我们想想办法吧,看有否万全之策。”宋军的表现,已使高俅最后一丝侥幸的心理彻底击溃了。

    叶冲道:“两位叔父待小侄恩重如山,小侄能帮的,一定尽力。如今我们大宋的军力就是如此,短期内恐怕也无法改变。断然无法抵挡那凶猛绝伦,犹胜德**队的金兵,因此现在那辽国是万万不能亡的,我们大宋首先必须千方百计的把辽国保住,让它成为我们大宋与金国之间的屏障,这一点至关重要,两位叔叔可不能有丝毫犹豫,一定得说服皇上改弦易辙,援辽抗金。把战祸只限于辽国国土上。万万不能让金国与我国为邻。如何说服皇上和那些目光短浅的大臣,还得两位叔叔好好谋划才行。”

    童贯高俅两人不停地在将台上踱着步,都在低头思索,好一会儿,童贯和高俅交换了一下眼神开口道:“这事虽难,但也未必没有转机。朝中大臣本就有不少反对攻辽的,待官家祭天归来,我们再去进谏,看能不能返回这局面。嗯,你接着说。”

    叶冲又道:“即使我们援辽,但那金国太过厉害,想必辽国也支撑不了多少年。我们大宋迟早要和金国开战,因此两位叔叔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训练出一支能征善战的部队,以应对金兵的进攻。”

    高俅叹道:“说来我们大宋军卒已达百万之多,但能战之人却是少之又少,小冲你也看到了……”他一指下面那些练着地趟刀、枪法的宋军道:“要把他们练成能征善战,难啊!”既然撕开了话题,高俅也就不再隐瞒,直言所指。

    叶冲道:“我们大宋禁军众多,矮子里拔高,至少也能选出几万个有用的人吧?只要练出十万八万真正的精兵来,那金兵也就不足为惧了。”高俅瞪大眼睛道:“十万八万?小冲你可不知内情,我们大宋号称有兵百万,但都是些能吃能喝之辈,又有几个能上得战场?此番征北,还是我和老童东凑西凑,才调了这些玩意儿过来,指望他们去收复故土,你看行吗?一场演练便现出原形来了!”他呸了一口。

    童贯也对这些兵彻底失去了信心,附和道:“确是如此,叫他们去守城守塞,还可。若和金人正面对敌,恐怕就得……”想起叶冲所说的克林斯曼,他身形微微颤动起来。

    叶冲安慰道:“两位叔叔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们宋人不乏能人异士,调度得好,未必就不能和金兵相抗。就拿下面的军队来说,肯定也有很多忠义勇武之人,所差的便是血性而已,也就是士气吧。没有血性的军队就等于一支无魂的军队。因此两位叔叔,这关键的第一步便是要说服皇上改换策略,第二步便是要提高军队的士气,技战术素养短时间已经无法提升了,现在能做的只从军队的士气以及勇气着手了。万一皇上一意孤行,依然要童叔叔率兵征辽,战事发生时也不至于立即崩溃。”

    童贯表情凝重,缓缓说道:“小冲不瞒你说,我们大宋军队武器装备应是最好的,但最缺乏的恰恰就是你说的勇气,除了西边守御部队外,其余的都没有受过真正的考验。大多不知战场的凶险,跟你说实话吧,这几天叔叔我是越练心越冷啊。这些都是什么兵啊?花架子多多,投机取巧,不肯流汗,如此下去……”他叹了口气,他可是久经战阵的人,见识过西夏兵的凶猛,也经历过方腊兵的勇敢,还去过辽国,观摩过辽兵的精良,他立主征辽,只是利欲心重,一心只抱着趁其病取其命建立不世功勋的投机心理。此番经叶冲提醒,再考虑到金国的胁迫,渐渐的明白过来,但现在箭已在弦上,能不发那是最好了,但发出去这准头……他实在已没半点信心了。

    叶冲道:“现在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短时间内提高军队的血性和训练质量,不知两位叔叔可有办法?”高俅道:“这些都是兵油子,投机取巧,懒惰成性,难啊……”他连连摇头,又道:“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就是无法改变啊。”

    叶冲不是军人,对提高士气的方法却也没多少了解,脑中也在思索着:“打打骂骂,应是会起反作用的,没有自觉的精神,什么都是徒劳,嗯,人要拚命,好像只有两个字:名和利。功名?大家现在都没有底,那么只有利了,利即是钱,给他们钱,他们都未必就能提高,毕竟好像军队里层层刻扣,都成传统了。嗯,最大的刻薄主儿好像就是这两个叔叔哟。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些中下层肯定是好不到那儿去的。嗯,管练兵的好像就是这些中下层吧?当务之急就是让那些中下层军官重视才行?可是那些王八蛋,只会顾着榨钱……钱?”他心里一动,又盘算了一下,觉得行。

    抬头却见童贯高俅正眼巴巴的看着他哩。高俅急道:“小冲可有什么好办法?”叶冲道:“小侄是有个能短时间提高他们士气的办法?就怕两位叔叔见笑。”高俅道:“什么见不见笑的,咱们是什么关系?说出来说出来。”叶冲道:“所谓兵痞,讲究的是无利而不动,这在西方和我们大宋都是如此。如今之计唯有以利诱之,先提高中层军官……”高俅却打断他的话:“不成的,这些王八蛋,个个是有钱的主儿,若能用钱解决,我和老童早干了。”叶冲道:“给他们钱肯定不行!不过……如果跟他们赌呢?”童贯道:“赌?我们军营可是禁止……嗯,你说说看。”

    叶冲道:“小侄曾在英国看过一本五十年前英**队的阵法,还有点印象……”童贯一愣:“阵法?五十年前?”叶冲点点头道:“是的,五十年前,英国跟我们大宋一样用的还是刀枪剑戟长弓短箭,对阵法还是比较讲究的。这个阵法叫做twobird阵……”高俅瞪起眼睛叫道:“免八哥?什么鸟阵?”叶冲心里暗笑,说道:“这是那边的语言,翻译成宋文就叫做鸳鸯阵了!”心中却暗道:“戚老兄,对不住您罗,把你发明的阵法给弄到英国去了。”

    童贯道:“鸳鸯阵?五十年前的东西能管用吗?”叶冲道:“这个阵法是英国的一位百胜将军英**神穆里尼奥发明的,他纵横驰骋,在与法军的战争中百胜而无一败,可惜的是这位百胜名将后来还是给法国用了反间计,死在自己人的手里。只是这阵法却是步阵,对付步兵效果极佳,对付骑兵,小侄就不知有没有用了。”

    童贯道:“我们宋军大多是步兵,若有个阵法也是好的,不知练此阵须要多少人?”叶冲道:“这个阵法只要七到十二人都可,讲究的是团队精神……”高俅一愣:“什么团队精神?”叶冲解释道:“团队精神,也就是讲究使阵之士兵团结一致,互相配合,任何一人都是阵中的一个重要分……的人,必须齐心协力,才能发挥功效。”

    童贯高俅眼睛发亮,他们可都是识货之人,如今大宋军队使用的都是像太祖常阵,平茂万里阵,本朝八阵等大阵法,而像叶冲所说的小阵法可就从来没有过的。童贯已经开动心思:“若是这阵法顶用,那便可结合大阵,即使给打散了,也可用小阵去对付,不至于兵败如山倒。”他便问道:“小冲,你的意思是……”

    叶冲道:“若是两位叔叔允许,那就让小侄和那些军官赌一把,那些人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必然会拚命训练,虽则人数不多,但以这小部份人,说不定便可带动大部分人。”童贯和高俅商量了一下,都点点头。

    于是三人又是协商了一番,把具体的细节定了下来。末了高俅还特别交待:“小冲,这阵法你既然还不是很熟悉,找着机会当向种老将军和刘老将军请教请教,他们经历不少战阵,完全可以帮你记起和熟悉这阵法!”一边童贯也点头表示赞成,并道:“如果可能,你可将这计划透露给他们,有他们支持,这激将法效果更佳。”叶冲点头应承了。

    再看下面的演武场,此时却是热闹非凡,场中黄尘滚滚,却是把地趟门发挥到了极致,几万士兵用刀用枪又或用手用脚只把尘土搅。正是:士兵们笑卧沙场,将却在笑,都道儿郎精妙!上官看不清了……

    将台上三人齐都大摇其头。好不容易等到那白须老将上来缴令,童贯冷冷地道:“五品以上的帅府集合。其余的解散。”那老将转身去发布了命令。

    高俅对叶冲说:“小冲,那老将可是安西安抚使种师道。这老儿脾气又臭又硬,不过打仗在大宋却是无人出其右。”叶冲本来是隐隐猜到此人的身份,嘴里道:“原来是种老将军啊!”他在后世略约知道这种师道在北宋还算是名将一类的,作为童贯的副手征辽,却累累为童贯排挤,郁郁不得志,后来好像还做了征北失败的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