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眠听列罗说起过,更听说了轮回的制度,比如活人、亡者、僵尸、轮回、活人,这样连贯下来才是完整的,而非鼎是不是在前两个阶段停留太久?

    非眠会突然脑子抽了,做出这么一个得罪人的吸灵机械往外卖,是不是因为他有成王资质,是世界规则在影响他呢?

    一想到这个,厌眠开始思考,这次事件闹的太大,非眠还是该骂的,就是怎么骂、骂些什么,需要好好再想想。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感叹,管家爷爷以前训起幼崽们多滔滔不绝、义正词严啊,而他光要骂个非眠,居然前思后想的不晓得要从哪里骂起……

    无宁里没了他收尾,白嵌跟白梦是不是还会贪懒少做事?

    现在是不是管家爷爷在帮着做事呢?不,不可能,按管家爷爷的个性,说不定会再去训练几个能派上用场的幼崽,再把白嵌、白梦重新调教一番。

    忽然很期待,厌眠随着到非鼎的日子增加,渐渐有勇气回想过去的事。

    在他记忆中最美好的时间段,是跟白嵌、白梦一起,被管家爷爷配套控管的时期,当时不像现在,有列罗帮忙换了个人形身体,而是兽型的幼崽模样。

    其实厌眠当初一直很希望,有一天能学着白梦,在管家爷爷膝上打滚。

    可惜,都从幼崽变成成兽,甚至开始长出手、脚的要变成人,他依然没有那个机会,在管家爷爷的膝上趴个一次,那是白梦独享的特权,真令人羡慕。

    倒不是不嫉妒,而是因为白梦是王。

    离开无宁世界,看到列罗这个王当的有多失败,又有多大压力,才会让他离开王座前,会想到要找人去其他世界请个引导者过来非鼎引导下一任的王,就能猜想到将来白梦的日子会过的多么煎熬,又多么劳累。

    光想到这些,厌眠就把“嫉妒”这个词甩开了,剩下羡慕。

    因为,他肯定自己是没有当王的冲动和气魄,更是不会有那种坚信自己能管好一个世界的勇气和执着,奇怪的是,白梦为什么有?

    那只软绵绵的小水母,浑身上下好像找不到骨头这种东西,哪来的骨气?

    唔,好像有点学坏了啊?开始会想贬低白梦了。

    厌眠无助的揉揉额头,偶尔会有冲动,希望自己还在无宁世界,至少,强者为尊的状况下,弱者只能乖乖听话做事,而不是一有不满就想鼓动群体造反,开什么玩笑,没有实力的人也想站上高位?

    偏偏在大家族中,血脉、血统才是一个衡量地位的标准。

    每次遇到军队里有这种“不谐和生物”出现,厌眠真想按习惯大开杀戒。

    当初跟着白梦推翻前任暴君的过程中,最初从零开始时,也没这么憋屈。

    无奈的是,不同世界,注定会有不同的做事方法。

    管家爷爷言行身教的,让幼崽们理解了他们是“变革”的一代。

    厌眠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想在军队中,立起一面独特的军旗。

    再不是血统能干扰、决定事务的军队,是不是会更容易被普通人接受?

    千年权贵既是不该存在的,总有一天需要彻底抹除的,总要有取代的吧?不然空出那么多权力的位置,是希望非鼎世界彻底战乱吗?

    这时候的厌眠小觑了千年权贵的疯狂,他不知道,往后的轮战会发展的多夸张,更难以置信随着列罗这位王卸任的时间过去,世界会变得有多不设防。

    牵一发而动全身,忘记哪时候听管家爷爷说过的词。

    厌眠从那以后,对非鼎的事越发上心且小心翼翼处理,更渐渐很少再想起无宁的事,他得忘记过去,才能正视现在,以及──挑战未来。

    当然,这是以后的事,如今的厌眠发了会儿呆,畅想一下昔日回忆后,依旧得苦命的回来面对现实,非眠、非眠,到底该跟这个死孩子说什么呢?

    列罗一度提醒过他,厌眠却不曾放在心上的事,如今算是被牢牢记住。

    非眠是个科研奇才,但是有太多奇思妙想的人,往往连生活也会变得很奇葩,做起事来如果没有帮着阻止喊停的人,事情容易被弄得一发不可收拾。

    厌眠彻底受教了,他有时会想,要不要像管家爷爷把白梦拎到身边那样的带着非眠,时时耳提面命,总会让其耳濡目染的学到点什么。

    真有必要吗?非眠……有这么糟糕?

    后来,非眠被冠上“暗箭”这个称呼时,厌眠忍着吐血冲动的醒悟了。

    没有这么糟糕,只有──异常糟糕,是的,这就是非眠。

    当所有人习惯,身边的人总会陪自己长长久久,忽然有一天,世界变了。

    一转眼,熟悉的面孔一个个的消失,而且,不是自然的去轮回。

    竟然是自行放弃生命,决定让这一生画下句点的自行去轮回。

    或者,是不可抗力的,在无法反抗的情况下“被杀”了。

    留下来的人,该怎么办?面对自己从未想过的未来,该怎么办?

    当穿着一身科研人员的白色实验服的她,呆呆在街头伫立了大半天后,在傍晚时分,在夕阳西下后不久,在月上梢头的时刻,终于有人发现她的异状。

    “炎?”从临近小巷里的下水道出入口,影夜一爬出来,就找到自己发现监控系统从早上锁定某道熟悉身影至今,对方一直古怪站在原地不动,基于同僚的关系,加上对方精神好像不太对劲,不得不来关心一下。

    “啊,前辈?”一身英气的她,很少表现的这么颓废柔弱。

    记得上次看到炎出现类似表情,是在半夜帮她拖着身受重伤的……貌似是情人的男子上车去医院的时候,这次难不成是类似情况?

    “需要帮忙吗?”影夜边问边觉得奇怪,家主卸任后,让他们这群手下“各奔西东”,却不代表收回和他们之间的通讯方式。

    真有必要,遇到事情时,求家主都比求谁更有用吧?

    依然是绑着马尾,应该精神奕奕的她,在这一刻,竟有种不止是头发塌下来,连耳朵也垂下来的无助可怜感觉。

    “不用了,已经再帮不上忙了。”炎的声音听起来跟呻吟差不多。

    影夜忽然不晓得说什么好,他个性阴郁,和人相处时大多在谈工作上的事,唯有极少数时候,会和家主说起他那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可怜又奋发向上的哥哥,和自家一见锺情后死心塌地到使人不忍直视的愚蠢弟弟。

    除此之外,最多、最多,再跟管家齐格非商量些研究人员处理问题,比如待遇啊、升迁啊、娶妻啊、怀孕啊、生产啊、新人提拔啊,都是些按照既定规矩可以照着做的事,偶尔也有疑似背叛之类的事要追踪确认,再来就没有了。

    和人谈心什么的,还是跟女孩子谈感情事,影夜这是头一遭啊!

    尤其一个在实验室里,可以被称为“哥”的女汉子,居然摆出这么一副柔弱小白花的姿态,对比太突兀,让人说什么都好像不对劲。

    算了,想这么多做什么,实验室里的人就用实验室里的规矩解决。

    “先跟我下去,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那颗头流口水吗?”

    影夜说的是赏金,不要看炎是女性研究员,她的天赋在创新上异常出色,多的是想延请她,以及想弄死她的人,结果她竟然敢随便站路边发呆。

    要不是最近吸灵机械引发自杀潮的事太抢眼,没人有空留意路边的失意人是哪个有头有脸的人,否则哪容许她在路边站上一整天?

    怕是她会早早被人弄死,外加砍了头拿去领赏金了吧?

    不给拒绝的机会,影夜一说完话,转身走回他上来的通道。

    炎茫然的望着他的背影,下意识举步跟上,一如那个晚上,一辆车开到身后不远处的巷口,一道人影伴随一道小小光线向她靠近,开口几句话就给她带来希望,彷佛是救赎一样,让她从那时起,对他的命令再没有拒绝的想法。

    一个脚步踉跄、一个刻意放慢速度,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爬进了下水道。

    在下水道不停的水流声中,绕着水道拐了几个弯,一扇门被推开。

    影夜带路走进自己在下水道里设置的某个休息室,他还是在自己地盘上才能彻底喘口气,好好放松,再不用提心吊胆。

    只是,休息室虽然是放松用,大多是影夜用来存放各种实验资料、实验结果或者实验原料的地方,所以里头极乱,乱到根本没有桌椅这种东西。

    影夜随便整理了下,把一叠文件堆高,推到炎的身边,再找几个装材料的厚盒子摆好,就自己坐了下去,因为清楚下头是材料,他没有坐的太实,这样坐着挺辛苦的,所以他把能轻松坐下的文件推给对方坐。

    炎这时总算回过神来,看了看双方“座椅”的差别,体会到对方的好意。

    “前辈,谢谢。”她郑重道谢后,坐到他对面的文件堆上。

    “好点了?那来说说你怎么了?”影夜没学过什么叫拐弯抹角。

    “前辈知道吸灵机械吗?”炎也干脆的直说主题。

    一提到那个让他恨到极点的机械,影夜阴沉的神色越发扭曲狰狞。

    这下子不用问了,炎这一看,猜出对方说不定遭遇到跟自己类似的事,也是,自从吸灵机械面市,多少受害者、自杀者出现,数不胜数,他们死的俐落,反倒是被留下的人,一个个倍受煎熬又无力挽回。

    “我失去的是喜欢的人,好不容易离开家族实验室,可以多点时间跟他培养感情,结果他去出个任务,居然──被情杀了。”炎气得咬牙切齿。

    影夜怔愣的看了她一会儿,“我家弟弟去约个会,也被情杀了。”

    这样的巧合,多像个笑话,它偏偏是已经发生且无法扭转的现实。

    到这种局面了,不论吸灵机械的创作者最初的理念是什么,事态发展到不管是谁,都控制不住,更不约而同的在失去某个人后,对其怀恨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