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忘掉什么,才会不管遭遇什么、正在进行什么,都会惴惴不安?

    亏欠是需要偿还的,怎么还却是一个问题?谁还谁也是一个问题!

    有些错是犯了开头,只能不顾一切的做到结束,永没有回头的机会。

    古树受到重创仅剩一半的本体巨树之前,三个老议员闲着无事的席地而坐,他们是挺好奇发生在定军身上的事,不过,古树的本体也很重要。

    “那天晚上,无硝在议会是为了帮深渊秘密抓捕需要的祭品,我大概算是被人引过去的,谁让他们不小心杀死我的分身,我就混在队伍里一起过去,千眼呢?你看到了什么,才会派人过去?”

    鸠巢觉得他们三个既然当晚都在,可以互通有无,试着拼出真相。

    “因为早上王才顺利坐上王位,那群被济新一手带大的幼崽里就出现利欲薰心,据传被某位议员收买,要对定军、白嵌不利,好取代他们位置的蠢货,我不得不……嗯,监视一下议会,好掌握点确切消息。”

    千眼会选择监视议会,是因为不管植物人或水族人,做事永远不会把其他相关者带回自己的窝里,而是会找能够自由来去、毫不设限的地方,比如议会、王城、本体巨树下之类的公众场合。

    而在地底下的议会跟王城,远比在陆地上的本体巨树下显得隐密。

    至于王城……意图收买、离间这种事,怎么会摆在王眼皮子底下进行?

    纵使当时成王的白梦似乎不够精明干练,可是济新还在啊!

    传说中活的很久,久到足以跟古树、深渊成为至交好友的济新,能将白梦这个与众不同的王推上王座,他本身在无宁便是一个传奇。

    基于对强者的敬佩和畏惧,没有人会在济新的地盘动手脚。

    王城也排除,最后一个地点,理所当然是议会,千眼就在那里等着看。

    “我应该是最早守在那里的,奇怪的是,我没有发现定军的到来。”

    千眼在定军失踪后,把那个晚上的事几乎翻来覆去的想了无数遍。

    “定军当时有带人吧?我记得他有几个能力特殊的手下。”无硝这么说。

    “能力特殊?”千眼知道的事够多,不过精力花在植物人跟水族人身上各半,反而在某一族或某个人拥有什么特定能力上,不是知道那么多。

    “定军有个手下是海兔族,叫吞时,他的天赋技能非常特殊,在释放海兔族皆有的遮蔽性能zi红色液体时,遮蔽的不光是视线、听觉,连本体存在都可以消失在众人眼前,甚至听说在世界规则上也能遮掩过去。”

    无硝跟深渊“狼狈为奸”多年,这方面是他需要熟记的情报。

    “哇唔,原来是有吞时这么特殊的海兔族做能力支援。”

    千眼点点头,他的能力毕竟是利用散于各地的珊瑚虫去“正好看到”,而不是主动追踪,更不能搜索扫描,被吞时遮蔽视线后,他没发现定军才正常。

    “等下,进去议会时没发现,定军在议会里的时候呢?”鸠巢发现不对。

    那天晚上鸠巢的分身被杀混进去某个队伍后,从头到尾被杀、取代身体再被杀的次数,可说是来回反覆了近百遍,都杀成这样,千眼还无知无觉?

    “我不是派人处理了吗?再说了,人越多,又是晚上,我的能力是看到,而不是看的清清楚楚,更不能把画面放大缩小,人一多,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我连定军是不是还陷在里头都不确定。”千眼说真的。

    因为不确定,更因为根本没发现定军进入议会,千眼才会对定军失踪的事不发表任何意见,他一向坚信,唯有亲眼见到“全部经过”,方是事实。

    偏偏他当晚,在参与的人数过多下,不能锁定特定一人追踪到底,跟丢了太多次疑似定军的身影,于是,他对一切都抱持怀疑。

    大家同事多年,一起在议会里摸滚打爬,应付王、应付同僚,对彼此个性和做事风格大多清楚,于是,千眼的话,鸠巢跟无硝是相信的。

    千眼是看到太多,看的太乱、太杂,所以不相信看到什么的全面怀疑。

    鸠巢是因为能力缘故,被局限在一个范围里,看的太少。

    无硝……他真要说是混水摸鱼吧?摸的是别的鱼,要做的是别的事,他大概会分心关注一下,哪边乱的起劲,能让他顺手再拖两个祭品走,却不会太在意究竟事情怎么发生,更说不定他私下以为是深渊在推波助澜,方便他下手。

    结果,三个有关、有介入的人,真敞开来说,依然是一知半解的情况。

    难怪定军失踪的事,当年怎样都没有定论更找不出线索。

    “连深渊跟古树都不清楚吗?”千眼问眼前的两个。

    “你不也是古树的人?”鸠巢冷冷的回问,他不允许有人质疑古树!

    “古树不曾跟我私下连络过。”千眼义正词严的回答。

    他只是接受古树帮助伪装了身份的待在议会,又不是古树派遣的手下。

    古树当年说,他需要一个能帮忙盯着议会,不让议会出乱子的人。

    千眼就做了这份工作,他不需要汇报、配合,一切全靠自己发挥。

    “真的?”鸠巢忽然松口气,他跟古树交情极好,一直没听古树提起千眼,还以为自己是被刻意隐瞒,可看千眼的反应……似乎不是这样?

    千眼无奈的瞟了鸠巢一眼,“我最初是水族人那边待不下去,有人发现珊瑚虫的特性,且隐约有人放话,说我探查好些人的能力、隐密卖给对方仇敌什么的,这种谣言刚起我就知道,要是不想办法解决,恐怕活不长久。”

    “是古树帮你辟谣更送你进议会?”鸠巢不知道这个,因为千眼活的太久,恐怕是在他出生前发生的事吧?也因为事情太遥远,千眼从那以后彻彻底底被视为植物人,知道他最早是“出生”于水里,是水族人的怕是死光了。

    “嗯,现在能说了吧?”千眼没好气的催促。

    “我记得那天之后的整整十天里,没有见到古树跟深渊中的一个。”

    鸠巢牢牢记得这个数字,他为此担心、烦恼了整整十天。

    “深渊跟古树消失长达十天,他们事前跟事后的精力都被献祭榨干了?”

    无硝认为这大概就是答案,使得那两位从不对那个晚上有所说明。

    同一个晚上,大家各有事情要做,结果他们因此跟真相擦身而过。

    先前他们围坐在一起谈话时,听深渊跟济新的讨论,才知道这些。

    反过来说,济新不在,深渊对当晚更是避口不提,真相因此被掩埋。

    “我们讨论半天,还是什么都不清不楚啊!”千眼叹口气。

    无硝跟鸠巢面面相觑一会儿,跟着一起叹气。

    不晓得白嵌见到定军过去的身体,记忆封锁解除后,会看到什么?

    越是讨论,越是无法捅破遮盖住真相的那张纸,他们开始感到急迫。

    彷佛有件事被不小心忽略了,且再不弄清楚,一切就会来不及。

    是什么事呢?三个人默默的坐在古树的本体巨树下,开始努力思考。

    地底王城之外某处民居里,鲜血喷溅中,两个人冷冷互望。

    濒死的他,表情从冰冷过渡到诡异的愉悦微笑,“开始了。”

    顺利杀人的他,神色从淡漠坚定的杀戮,染上几许疑惑和不安,“什么?”

    “很多年前管家爷爷说过一个故事,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吐着血,毫不狼狈拖延的一口气说完话,闭上眼。

    他难得没有趁着对方未死之际,再下狠手,而是静静等候对方死去。

    相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要开始了?管家爷爷的话又代表什么?

    从异界回到无宁的管家爷爷,懂得很多无宁不曾涉及的知识跟应用。

    其中,有很多巧妙的人生哲理小故事,最常说给幼崽们听。

    骆驼这种生物,无宁不曾有过,按照管家爷爷的说法,是一种擅于负重的生物,会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倒,是因为错估了自己的承受上限……

    离佐猛地一惊,他有不好的预感,在“承受上限”四个字上。

    他的精神其实早处于崩溃边缘,只是天赋技能跟灵魂有关,他用灵魂的强势自我催眠般的保持住精神不崩溃,这是不能长久的,因此,他确定自己在七水的事情上帮不上忙,立刻决定回来无宁对相融进行反扑,他的时间不多了。

    相融做了什么?让他确定足以压垮自己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即将放上?

    离佐深深的呼口气,他不能想太多,因为……

    磅的一声,他无法控制身体的无奈倒下,陷入相融分身死亡引发的副作用中,每当这种时候,那是痛并快乐着,再难受他也甘之如饴。

    离佐暂时陷入无法动弹状态,另一位相融却并非如此。

    比起承受副作用,相融好歹比离佐硬生生熬了更多年,再说,没有离佐分担、减弱前,他承受的那些才叫真正“生死两难”的折磨。

    所以,当离佐倒下,相融还能就近找个分身抢夺身体操控权,接着,继续他的伪逃亡行动,只是这次死亡后,可以不用那么急了。

    定军过去的身体被弄回无宁,白嵌果然是钥匙,封锁的记忆被解开了。

    仍然无知无觉的离佐,真可怜,白嵌已经看到了吧?定军遗留在无宁的备份情报,究竟是被谁取走、被谁销毁的。

    相融自从吞噬离佐失败的那一天起,几乎没使用过离佐的身体。

    不是操控不来,而是他有“囤积底牌”的习惯。

    是的,严格说来,那天晚上定军先留下一份情报纪录,再准备用自己的身体做为传递消息的媒介,但是,分别是写给不同的两个人。

    定军选择的钥匙有两把,一个证实是白嵌,另一个──是离佐。

    定军除了选定钥匙,一定还有情报是否被正确接收的确认手段,离佐当时在相融操控下,是直接销毁了情报,这可能是定军愿意跟蜃始走的原因?

    或者,是定军真的看到了?相融微微眯起眼,他准备数千年的真正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