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始猛地也明白了,刚刚这个植物人被一堆人围起来却不朝要害下手,究竟是在等什么,要是没有他出现,想必等来的,便是将定军记忆封锁住,制造断层的那位幕后黑手,如此一来,不杀人依旧完成了“灭口”的计划。

    这位植物人就算有再逆天的天赋技能,可以死了活、活了死的不断重复,又有什么用,不记得的事就是不记得了,是想不起来的。

    连定军在列罗的帮助下,最后选择是放弃肉体封存,使用灵魂傀儡过活,由此可知这项能力之可怕,是确确实实将某段记忆隔离封锁起来,没有正确的钥匙就打不开,无法得知这段记忆里究竟发生什么事。

    “现在怎么办?跑的掉吗?”蜃始边问边回头。

    唔,这个植物人是干了什么事?后头的追兵从一开始的十人左右,越来越多,多到现在草草看过去,即使有诸多白骨遮挡,却随便看都觉得近百了啊,密密麻麻的人群一直往这边逼近。

    好在他出门一向全身上下挂满护身道具,就算被攻击命中,只要不同时中很多下,啊,很多下也还有狮王殿下的虚影帮挡,暂时不会有事。

    可是,身上的东西再多,也不是永无止尽的,需要防范于未然的想好后路。

    “我们往这边走,有通道可以到地底王城。”植物人一开始就有目标。

    “去地底王城?”蜃始印象中听谁说过,白梦离开后,王城荒废了。

    “我的本体藏在王城里,那个人未必不知道在哪,纵使我很小心,每隔百多年才回去一趟,取些幼苗出来为自己制造分身,但是,如果那个人一直盯着我,甚至想好了怎么应对我的能力,怎么封锁住我的记忆,他不一定……”

    对方没有再说下去,而是长长叹了口气。

    蜃始明白了,眼前在逃的是分身,要是本体被人动了手脚,一旦死亡后可能会一起丧失某些记忆,为此,干脆朝本体位置冲过去,死也要死个明白。

    而且,对方会带他一起去,似乎是抱持着,他万一完了,还有自己这个目击者可以帮上忙,不说世界规则之类,好歹他身上有黄金狮王的虚影,真到了紧急关头,他自己强行开门跨界逃跑,未必不能成功。

    同时,自己会被带着一起走,对方肯定会在遭遇意图对他本体动手的某人后,在发现真相或重要线索时,把一切全告诉他。

    看来,蜃始才是对方安排好的真正“退路”。

    “可以请问你的名字吗?”蜃始恭敬有礼的询问。

    因为对方的做法,完全把他自己当成了牺牲品、垫脚石。

    那个植物人没有回头,继续拉着他往前跑,久久才吐出两个字,“鸠巢。”

    在唯有植物人跟水族人的无宁世界里,鸠巢什么意思?可能不太有人知道。

    但是对于异界访客来说,只要有鸠这种鸟,和树的世界,比较好懂。

    蜃始想也不想的吐出印象深刻的四个字,“鸠占鹊巢?”

    “古树当年说,从外界听来的,是这样的四个字,鸠占鹊巢。”

    鸠巢点点头,拖着蜃始拐了一个弯,刚闪进一个巨大的白骨后方,鸠巢用力在原地踩了好几下,甚至怕力道不够的用力跳了跳,突然两人脚下一空。

    “不要紧张,这是我自己开的暗门。”鸠巢早早提醒。

    蜃始往下摔的感觉不到两秒,上头掩下来的土比较吓人。

    好在土就一点点,且接下来可以感觉到自己位于一个黑暗的滑道内。

    在往下滑的过程中,听着鸠巢的话,蜃始总算安心的呼口大气,即使四周阴暗的什么也瞧不见,可是有一只手依旧抓紧他,滑速也不快,不管出什么事,都还有反应的时间,他也就不多想。

    “你的名字是古树帮你取的?”

    往下滑了一段时间,还没落地,蜃始忍不住八卦起来。

    “嗯,我一开始不会用我的能力,沦落到空之神庭做侍者,有一天古树闲得无聊和我说话,我就是问问而已,他却想办法帮我理清能力怎么用。”

    鸠巢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轻,像忽然陷入回忆当中。

    “你很感谢古树?可是……”蜃始觉得鸠巢不弱,古树出事的时候,要是说事出突然,深渊来不及出手,会表现的对古树怀念又敬佩的鸠巢,怎么也不该置身事外,偏偏真没有听说鸠巢曾经出手做过什么。

    被质疑的鸠巢,沉默了一会儿,先拉着对方在滑道里异常的拐了个弯,落到另一个滑道中,才冷笑一声,反问一句:“你以为植物人是怎么发现古树情况异常,确定有人在暗处对古树下手的?”

    蜃始没有去隐之神庭,不晓得现在事态发展到什么地步,突然听到鸠巢半是忿怒、半是自嘲的发言,禁不住呆了呆,下意识回问,“是你?”

    “嗯,我后来一直用分身在外行动,没有动过本体,是因为我一次扎根失误,我的根正好缠住了古树本体巨树由陆上延伸到地底深处的须根,以前不是没发生过类似的事,古树应该要有反应,打开我的根,逼我离开,可是他没有,就像那个须根他自己感受不到一样,我忽然惊觉不对,仔细观察确定了古树能帮助植物人恢复的范围在缩小,从此致力于替古树找出问题所在。”

    鸠巢不是什么都没做,是他一直专注着做一件事。

    “你就一直缠着古树的根不放?”蜃始不明白这有什么用。

    “我的根……扎进古树的根里,借着偶尔吸取他的力量,我可以判断他有没有持续衰弱,或者是突然变得特别虚弱。”鸠巢知道这样做不好,古树明明那么虚弱了,他不该雪上加霜的对古树的力量进行吸取。

    只是,古树表面上一点反应都没有,彷佛没有查觉。

    是不是本体巨树实在太过巨大的关系呢?还是说,古树身上发生的事,有对他产生麻痹的作用,所以古树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现?

    鸠巢其实想过要告诉古树这些事,无奈的是,有其他同样发现不对的植物人,却恶劣的团结起来进行消息封锁。

    他没有机会告知、提醒古树,唯一能做的,是近距离监控情势的恶化,然后,一有不对,想办法让人出手清理掉离古树最近的人。

    鸠巢没有隐瞒的,把他做的事跟想法详细的说了一遍。

    这是为了避免本体出事,他的分身跟着死亡时,会让这些情报永不见天日。

    “什么叫清理掉离古树最近的人?莫不是连济新──”

    蜃始差点想直接抽回自己的手,对方的作法太过偏执可怕了,为了古树,其他不重要的人都要给古树让路,就算是无辜的,也要死?

    “济新不是我动的手。”鸠巢这句话回的有些不是时候。

    蜃始真想松开手,再把鸠巢踹下去垫底,原来真有人对济新动手?

    古树重要,济新呢?自家那位前任殿主,活的真悲哀,老是被人利用到最后,没有用处了,就被牺牲掉、解决掉。

    “……古树要是出事,信不信深渊会毁了整个无宁?”

    鸠巢会找不到机会跟古树说,不止是其他人用“深渊会杀掉全部植物人”来阻止他,更因为深渊常跟古树在一起,他没有勇气当深渊的面说出这些。

    凡是看到大陆上白骨累累的人,都无法反驳鸠巢那句话。

    蜃始想了想,当年同僚想送走前任殿主的事,他不一样不敢反驳和说出去吗?随波逐流之下,他却无法昧着良心真把前任殿主的事从史书里清光,才会接受金李的贿赂,把引导者的事纪录在史书中,纵使就一行字而已。

    好像不能五十步笑百步,大家……都一样糟糕。

    没有勇气说出去什么的,事到临头才会发现,原来自己真的不够胆。

    “你还知道什么?”蜃始感受着他们在滑道里的慢速前进,干脆问出口。

    “那个晚上,定军遇到你之前,我发现他被熟识的幼崽们追杀,本来没怎么在意,只以为是白梦……咳咳咳,嘛,王即位后对出力最多、最受拥戴的手下出手,又不是没发生过,后来会追上去,是发现不对,议会居然有人参与。”

    鸠巢话里带着点茫然的味道,像最后一句的事实他也很纳闷。

    “议会的人手?”对于这种发展,蜃始浮想联翩。

    “嗯,千眼的下属会出动很正常,他是负责管事的,一有不对肯定要派人出去探查情况,无硝会让下属出动也没问题,他跟水族人过不去,有事就打、没事也要打,最奇怪的是,我的人也过去了,我却不记得自己发号施令过。”

    鸠巢那天就是看到自己人去追定军,才会忍不住也跟过去。

    然后,他那天不是分身跟上去,是分身被某个不长眼的笨蛋偷袭死掉后,换上那个笨蛋的身体在随便乱逛,结果这一逛,最初是想知道自己的下属搞什么东西,怎么背着他干私活,后来渐渐发现不对,定军貌似闯入了哪里,知道了什么,才会被一堆人追杀,对此,鸠巢干脆利用自己的能力一死再死。

    纵使他不能从杀死自己夺来的对方身体里得到记忆,可是,能从旁边一起行动的人嘴巴里套出情报,就这样死了再死,阵营一换再换,知道的越来越多,发现当天晚上聚集的人是铁了心要杀定军,是要灭口,鸠巢就决定要救他。

    令鸠巢料想不到的是,会从天而降一个异界访客,捞走了定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