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鹗心里的王,是不要怕做错事,怕的是不做事,清鱼算是合格了。

    “话说回来,是清鱼拿走水空珠,你要查吗?”印暄觉得这是一个线索。

    这些日子以来和他接触过的人不多,毕竟有一只黄金小狮子加一只水母王,还有一只恶魔彼阿虎视眈眈的守在他身边,能够抵挡这么大压力凑过来的人不多,要是真想找,排查一下,不难查出来。

    “算了,让他分心干什么?把无宁通往这里的暗门堵上比较正经。”

    雪鹗不想管这件事,倒是有另一件事他更在意。

    “一开始你希望我帮的忙,要找的失物……不是水空珠吧?”

    “是。”印暄伸手戳了戳睡的很熟的小水母,迟疑了一会儿,招手让黄金小狮子过来,“把它带到休息室去,帮我盯着白嵌。”

    总觉得古树的事,最好不要让白嵌跟白梦知道会好一点。

    “呼、呼噜噜?”黄金小狮子才不要驮小水母过去!

    印暄无奈的抚额,真的被击败了,他示意雪鹗等一下的一手抓着小水母,一手抓着黄金小狮子,快步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没多久,安置完那两只,确定白嵌是再度睡着,印暄才安心的走回来。

    “到底丢了什么?”雪鹗等印暄一坐好就问,不是心急或好奇,而是印暄会当着大家的面直接提,代表应该很重要。

    “我先前说了古树不在,在七水不见的,就是用古树本体一部份制作的物件,呃,古树全名是战争古树,无宁世界极大,古树的枝叶繁茂竟遮蔽了半个世界的天空,嗯,大到这个地步,所以制作的物件应该挺大的。”

    印暄说到这里,有些后悔没有追问清楚,无拘也不说明白。

    不过,无拘……就是那样的个性吧?他一心一意想着要跟自己吃顿饭,肯定只是把物件失踪的事当藉口,是真的没怎么上心,所以怪不得他什么。

    “挺、挺大?”雪鹗第一次听印暄说的这么不肯定。

    在他印象中,印暄这个保父太坚守岗位,把每个人都当小孩子一样,不管什么话、什么事,全要彻彻底底交代个清楚,方能安心。

    “我家小孩子……”印暄尴尬的干笑两声。

    “你家小孩子太多了,我知道,管教不严嘛,能理解,噗,哈哈。”

    说到最后,雪鹗想起那位在他面前端正严肃、在印暄面前撒娇卖萌无所不来的黄金狮王,瞬间笑喷,甚至笑到倒在地毯上,就差滚来滚去。

    “咳咳,我是保父,又不是教师。”印暄最后只能这么辩解。

    带小孩跟教小孩,当真是两回事的,他是术业有专攻,就会一样而已。

    “好,我理解。”雪鹗笑开心了,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刚从印暄口中听来对于古树本体有多大,和用本体一部份制作的物件可能不小,这两点如果在别的世界,大概不能成为线索,但是在七水世界可以。

    七水世界是鸟人跟鱼人的世界,鱼人住水里,水中的树极少能用来制作物品,而且长的不算高,能做的全是小东西,鸟人的话是住树上的,有的是住洞穴里,或者空中的岛,因为是用来住,树更是极少砍伐,偶尔有也是因为树被雷击劈死了,不然就是被虫蛀了,用大树做的物品数量并不多。

    要在七水找个用大树一部份一体成型做出来的物件,的确不难。

    “我会安排下去,让他们到处去找找。”雪鹗把这件事接下来了。

    “一切拜托。”印暄到此总算能松口气,不知为何总有个预感告诉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把那个物件找回来,否则会来不及。

    为什么会来不及?印暄竟没有勇气想下去,只盼着一定要能来的及。

    血雨之下,彷佛连空气中都散发着一股血的甜香味和微微的腐败味道。

    那是一种很别扭的,分不清好闻或难闻,但会让人想掩鼻退开的味道。

    被血雨当头淋下,泡在血雨里无法挣扎,这种感觉真……

    尤其有个人已经两眼发直,然后慢慢的,眸色渐渐深沉僵直。

    担心真的一场血雨就毁掉一位王的三观,接着毁灭一个世界,那绝对不行!

    “够了吧?”蜃始没好气的咆哮。

    呼的一声,缠在他身上的树藤扭动着抽开,将他很狠甩飞一旁,让他滚了几圈后狼狈的趴在那里,接着树藤聚集起来,卷成一个茧状又逆时钟散去后,先前开门的黑袍血色领口的人,默默的伫立在那里。

    明明是这个人一开门就用树藤将人拖进来,也是这个人让他们淋了满头的血雨,狼狈的在地上挣扎而无力脱逃,为什么呢?一看到这个人就……心生好感,会认为他这么做全是不得已的,是自己把他想的太坏。

    不、不得已?不得已个头啊!

    “你是谁?”蜃始越发紧张、戒备的问。

    “冤离,你抓到什么了?”这是一个听似青涩清脆的少年嗓音。

    只是语调非常古怪,轻佻、邪佞都不像,更像的是──满满恶意狰狞。

    恶魔彼阿有时挑衅别人时,会用类似的腔调说话,可是,仍有些差异,不像这次听见的,这么杀气四溢,更像谁来稍微触怒,就会完全引爆的火山。

    听着问句,黑袍人缓缓偏开身体,露出从后方海上跃身过来的少年。

    那身白衣半身是水、半身是血,海水般异色的头发,根根干净,少年随意摊开的手掌上有残留的血肉,手指尖上却什么也没有,依然锐利如刀,有如随时可以派上用场,再狠狠的撕裂人体、刺进人身,轻松进行一场盛大的杀戮。

    微笑的眉眼、毫无波动如死水的眼瞳,冲突的对比,彰显出扭曲的气息。

    少年的纤细体态,除了血雨落到身体时,会浮现一根巨大章鱼触须的幻影将血水隔开,简直看不出半点异于人类的姿态,明明是青涩稚嫩的五官,却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威势,和一股阻止不了的疯狂怨怒,在眉间窜动。

    这、这就是那个在印暄口中,轻佻随意的深渊巨鱆?

    “我是替济新回来看看。”蜃始以最快的速度吐出这句,这是保命符。

    话完不足三秒,蜃始眼睛正前方有一只洁白柔软的手,正停在半空。

    铿的一响,一只巨大黄金狮子的图样弹出,震开了那只手。

    就差一刹那,杀心大盛的少年,已经直接将手插进不速之客的脑袋里。

    蜃始后怕的颤了两下,很想抓狂的尖叫,黄金狮王殿下不是保证过他不会有事吗?该上的保险措施不是都上了?为什么自己差一点就被杀死?

    “呃,不好意思,下手快了点。”少年的表情有些尴尬。

    一直到这一刻,少年脸上、身上的杀意勉强弱了几分,更像是硬挤似的,把几分柔和、善意给流露出来,只是──

    黑袍人的手忽然指了指差点被杀死的蜃始,再比了个开门的动作。

    “同一个吗?”少年忽然记起来,刚刚自己的杀招发动时,挡开那一击的,确实是一个黄金狮子图样的反击,“真是同一个。”

    话声一完,刚刚减弱几分的杀意,猛地再度飙高。

    “请听我说两件事。”蜃始不再被树藤束缚着,从难堪的趴地变成站姿后,先回头确认鱼一切安好,没有失心疯,总算安心的整理了下衣物,再把脸上的血雨雨滴擦掉,端正严肃的朝想对他动手的少年举起两根手指。

    “一,当年我到这里时,定军正被追杀,没有我,他肯定死。二,济新来这里前,是我那个世界的引导者,我跟济新的好友有极深厚的(金钱)关系。”

    刻意吞掉某两个字,蜃始讲的一本正经、十分认真。

    少年本来就没打算什么都不说的继续出手,这样会太对不起济新,当年欠人家的,根本没怎么还,现在忍让点,不算什么。

    只是,这位不速之客说的是什么意思?

    “定军被追杀?会死?”少年喃喃自语之后,突然偏转过头。

    沉默的黑袍人,一只手正慢慢捻动血红色的领口,貌似神游中。

    “冤离,你的人知道这个?”少年神色古怪的问。

    终于被这么问,黑袍人回过神来,放下手,淡淡点个头。

    少年吐口长气,不能怪人家抢劫似的把人带走,事实上,引导者什么的,本来就是有人一直等不到,便会想去抢一个回来。

    只是当初,他跟古树一心一意依靠的引导者是济新,并不希望是定军,一起装作没这回事之外,甚至遮掩了一下事实,可是,果然是掩盖不住,毕竟无宁世界换过许多届暴君,更来过许多引导者,对此大家都不算陌生。

    以救人的方式带一个引导者走,这可以怪对方什么?

    要怪人家不打声招呼,人家还怪他们追杀引导者未免太凉薄;要怪人家不留个讯息,恐怕人家还怕他们跨界追杀;要怪人家半点痕迹都不留,人家说不定会指着跨界的门留下的讯息问,是不是当真什么都没看见?

    “黄金狮子的印记,那位王是王兽世界的?”少年其实早就知道,毕竟济新来的时候,世界规则对他在王兽世界的经历通报的很详细。

    “是。”蜃始严肃的点头,然后,“我家王的印记……”

    “留在门上那个?嗯,照着描一个,不算多难,冤离有人手能做。”

    少年随口把这件事带过去,他并不希望让对方疑心他们会利用这个印记做什么坏事,再说了,“请君入瓮”要是君不来,瓮在有什么用?他们不是等了千多年,才终于等到第二次有人靠近那道门吗?

    “济新怎么样了?”少年比较在乎这个。

    “现在在他的世界,被无宁的人袭击,我们一起过来,他有成王资质。”

    蜃始指着鱼,挑着重点说几句,某种程度上,十足有欺骗性。

    当他开始施展所学,所谓的言语艺术有时可以客串谎言大集。

    那位黑袍人跟少年不约而同瞧着貌似被血雨吓呆的鱼,表情有些不安。

    “冤离你今天袭击济新了?没有伤到他吧?啊,对,你对莫名其妙伤害别人没什么兴趣,要不然灭世什么的,不会让我感到苦手、麻烦。”

    少年本想追问一下冤离,济新今早被袭击的事,结果说着说着,被自己说服,干脆的移开目光,看回据说有成王资质,有着红金色眼睛的鱼人,裸露双肩上的华丽鱼鳍,美丽的流金色彩有点眼熟,更会让人忍不住联想到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