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狮子可不以为,等了清鱼无数年的雪鹗真要放弃它。

    “不是那样的,放不放弃我没想过,只是……啊,如同我在非鼎世界里,瞧见厌眠军长死守在僵尸前线不愿动弹那样,彷佛能做的事全数做完,剩下的不过是等待不愿成王的那个人自己想通,如今的情势就像那样。”

    雪鹗邪佞的目光微眯着,隐隐约约透露出些许的恼怒。

    黄金狮子咧开嘴笑了起来。

    “啊,是觉得清鱼欠收拾,已经愿意使用王的力量,干嘛还不成王!”

    雪鹗等了许久,已经等的没有多少耐心,清鱼的举动几乎是挑衅。

    黄金狮王嘲笑完清鱼的选择,不免提醒一下。

    “担心另一位有成王资质的是否真能成为王吗?一开始,嗯,最初发现对方是被恶魔影响的时候,稍微担心过,毕竟恶魔彼阿.劣多虽然不是王,却号称拥有堪比王的逆天实力,后来的话,倒是放下了,因为,不适合啊!”

    雪鹗勾起了嘴角的浅笑,明明笑得轻松恣意,配上眼里藏不住的不屑轻视,反倒形成一种嘲讽的姿态,是的,他认定另一位根本不可能成王。

    黄金狮王认同的点点头,它有同感。

    “毕竟是七水世界,这样如幻梦般美好无忧、缺乏争斗的七水世界,连过于激进、自我的海妖,都得栽个跟头摔进自己挖出来的深坑,且摔下来后不知道哪时候才能爬起,另一位偏偏想错了方向,等同于堵上自己的成王之路。”

    不愧是守护七水世界多年的引导者雪鹗,他对此永远是最清楚的。

    世界规则可以认同另一位想要改变海妖、人鱼立场的想法,只是,认同不代表接受,亦不是所谓的能够实行,想要让海妖、人鱼不再被贩卖、捕杀,需要的是另一种作法,而那是雪鹗厌恶去做的。

    指导、影响一个……不,是两个能量体种族改变做事方法,从而使其找出新的定位、新的存活意义,这种事在被海妖跟人鱼强行献祭前、在清鱼为此被他们杀死前,或许雪鹗勉强一下自己,可以试着去做,如今不行了。

    好在,有一位“善心大发”的恶魔,替雪鹗做了这项困难的教导工作。

    拥有天赋技能,更引以为傲、自以为是的海妖与人鱼,打从开始向其他种族学习的那一刻起,才算是真正的发现错误、试着修正。

    至于再后来的事,应该是要由雪鹗配合进行的,无奈他不愿意。

    有时把处理不来的问题留待给后人,不代表自己偷懒或做不到,仅仅是,那样的选择反而是最好的,在将对彼此的伤害降到最低的情况下。

    要是由雪鹗来主导,说不定会选择跟非鼎世界那群千年权贵们一样的恶劣手段,把老一辈的海妖跟人鱼全部杀个精光,再把新生的全数豢养起来,将他们视为奴隶或工具的使用着,完全无视他们生存的权益。

    非鼎世界的千年权贵们用他们集体的自毁与被人清洗,证明了这种作法绝对行不通,世界规则总有一天会替受害者们收取利息,取回这笔债。

    是啊,某个世界里有句话,这时显得特别正确。

    就是──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雪鹗一点也不想为了报复人鱼跟海妖,就把自己赔进去,他一直守着底限,当然,对此得格外感谢黄金狮王殿下,如果不是它严厉喝止,自己肯定一头栽进去,原来复仇什么的,确实是会泯灭良心、扭曲心志的可怕巨毒。

    “黄金狮王殿下,你认为那位水母王和白嵌……”

    即使问了开头,雪鹗偏偏不清楚自己真正想知道的答案是什么。

    极少有这样的时候,察觉到了不对劲,发现有问题,但是一问三不知,对事态、对发展全数茫然,有如自己从头到尾是个无关的旁观者。

    要是白嵌和那位王属意想请回他们那个世界的引导者,不是雪鹗的话,他大概可以认同,可惜,似乎要跟随他们离开七水的正是他自己啊!

    雪鹗为此深感不安,有一种他深陷巨大谜局又挣脱不开的感受。

    “……呼噜噜。”黄金狮子沉吟了一会儿,给出一个古怪的答案。

    “嗯?什么叫基于欠债必还的世界规则,我有需要偿还的部份?”

    难道不止印暄有债要还?雪鹗被刺激的连连干咳,他吓到了。

    黄金狮子摇摇头,提醒他想错了方向。

    “嗯?啊,也是,厌眠军长能过来,刺激了另一位成王资质的出现,说不定更诱使了清鱼不愿意输给别人,开始争夺王的力量,将来不管哪一位坐上王座,起因皆是要感谢非鼎世界的王顺利即位,所以,我欠印暄的?”

    雪鹗表情古怪的说到最后一句时,困扰的拧起眉头。

    印暄好像欠债欠很大,还被世界规则强迫追债,那么欠了印暄的自己,在印暄短时间内偿还不完的状况下,似乎、大概、可能要帮着还上一些?

    “不晓得为什么,想到是要帮忙还,忽然安心很多。”雪鹗笑出声。

    呼的一声,黄金狮子巨大的脚掌已经挥了过去,毫无阻碍的,把那个庆幸自己是帮忙还的帮手,不是欠债者的欠揍引导者给踩在脚下。

    “唔,对不起。”被踩趴在地的雪鹗,歉疚的举起双手认错。

    要是真说到欠债要还,雪鹗欠踩着他的这位黄金狮王殿下最多。

    而他也承认,自己刚刚的无脑发言,像是在狮王殿下的伤口上践踏,活该被教训,有些事纵使是事实,一样是不能说出口的啊!

    宁静的深夜,呆笑了一整天的某位侍从官和他家同样不去睡的王。

    没有去安排好的房间就寝,直接把宴客大厅“非法占用”的两位。

    大厅地上铺着一层海草般湖绿色柔软地毯,除去七个排列呈圆形的方形矮桌,再无其他,显得十分空旷,非常适合躺着打滚。

    白嵌现在就躺平在那里,发呆的视线直直望着变回水母样飘来飘去的王,深怕它一个不小心,飘得太高兴就飘出了宴客大厅般的紧盯不放。

    不爱受到拘束,但也不愿给白嵌添麻烦的那位王,正在宴客大厅内绕着圈子,从左画圆飘到右,再从右边画圆飘回来,似乎玩得非常满意?

    “王,你再绕圈下去,我要吐了。”躺在地上盯梢的白嵌先受不了。

    “怀疑?”飘着的水母停止移动,吐出两个字。

    “啊,也、也不是。”白嵌坐起身,迟疑了一下,“那是管家爷爷没有错,最初不愿意喊他的是我,后来最黏他、最信服他的,一样是我,能认出来的,那种彷佛没有限度的温柔,不论做错什么事都会被试图理解的包容。”

    说真的,他的王也有这方面的特质,于是管家爷爷不在之后,白嵌把对管家爷爷的感情全部投注在王的身上,加上原先对王的重视,成为双倍的在意。

    “可以再见到管家爷爷,非常开心、满足,好像缺失的幸福全回来了。”

    白嵌笑得又有些呆傻,是真心认为现在这样无比的快乐。

    “不安。”水母偏偏觉得白嵌的笑容里藏有其他的杂质。

    “啊,为什么在这里,在预定想找的引导者雪鹗所待的七水世界里,遇见已经转世的管家爷爷?而且,为什么管家爷爷转世不在我们的无宁世界?”

    白嵌不会说他曾经等了很多很多年,年年……不,简直是日日会拨空去上坟,想要知道枯死的枝桠何时会发出新的绿芽,纵使转世的管家爷爷会认不得他也没关系,这次他会好好照顾管家爷爷,但是,等了好多年什么也没等到。

    原来,管家爷爷转世了,却不在无宁世界里,为什么?

    “杀气。”水母不高兴的飘了回来,居高临下瞪着白嵌。

    “王,对不起,我只是、只是不甘愿没在无宁等到管家爷爷。”

    尤其王越来越不被重视,白嵌去坟上待的时间一天比一天短,因为总有刺杀防不胜防的出现,就算王使人凭白无故作梦的能力强大,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更不用发动的事前准备时间,好像无缺陷、无弱点的完美,依然使人无法放心,谁叫王太容易放空陷入发呆之中,有几次便是这样落进陷阱。

    白嵌总是战战兢兢,即使其他侍从官,比如离佐这个同样一起长大的植物人,是值得信任与托付的,他仍是终日提心吊胆,没有一时半刻能放松。

    可以说,当时心里最大的慰藉,是等待管家爷爷转世。

    “为什么等不到?”白嵌很难不觉得他们被集体抛弃在无宁世界!

    “将军真是引导者?”水母突然抛出问题。

    “什么意思?王又想替将军说好话吗?那个、那个弃我们而去的叛徒!”

    白嵌讨厌他、憎恨他、埋怨他,就将军是打从心里绝不原谅。

    水母无奈的叹口气,忘记曾经复仇成功一百六十次的白嵌,对将军的怨恨像是涨到了历史最高点,话题到这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

    “王可以继续信任将军,但我不行。”白嵌颓丧的垮下肩,委屈的说。

    水母举起触须,茫然的挠挠白色大脑袋,是该有什么反应好?

    “不是那样。”水母忍无可忍了,“死掉的是管家爷爷。”

    “嗯?是啊,走掉的是将军。咦?”白嵌刚想问王的重点是什么,脑海中彷佛闪过了什么古怪的联想,什么叫死掉的是管家爷爷?

    “听说过,王会害引导者早夭。”水母曾经不愿面对这个,所以从来不说。

    白嵌脸色瞬间全白,颤抖着勉强爬起身后,不知道怎么对王开口。

    王当时来不及见管家爷爷最后一面,哭的特别伤心,白嵌是这么以为的,万一不是这样呢?王是不是直到管家爷爷死了,才知道这件事?认为自己是凶手的王,是不是格外庆幸将军提前出走,没有连他一起害死?

    “啊、啊啊,啊啊啊。”白嵌试图说点什么,吐不出其他可以成音的字。

    “凶手。”水母低着头,所有的触须全在原地发抖。

    “不、不是的,王当时又不知情。”白嵌抖着嗓音,努力劝解。

    “将军没有错。”水母仍没有抬头,却在暗自期待可以洗白将军。

    “不,如果管家爷爷明知道他很快会死,将军势必得要留下,不然,谁来替王稳定局势?假如不能依赖将军在这方面付出,好歹,将军要当着众人的面,堂堂正正交出军权,不能留下这个把柄,让别人以之抹黑、伤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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