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切且整理收拾好后,绢儿这才有心情细瞧了一番周围的境色,这是绣巷里的一间二进的院子,听说因是丁妈妈自家的嫁妆买下,故也算是丁妈妈的个人私产。前院里自有正房一间,左右各有二间偏房,加上靠门的一间倒座房,共六间屋,院中栽植的花木繁多,错落有致,一眼望去很有繁花似锦的味道。后院与前院不同,四面各一间大屋,并在各屋前种了些花草,院中间只栽着一棵大槐树,树旁边用竹子与草蓬搭了一间小亭子,看来很清爽。

    而让绢儿更高兴的却是二姐这间屋掀开后边的窗户,便能看见窗外是一处小天井,这天井不大,地上铺的青砖已长出青苔,天井靠墙处种着一棵大榆钱树,树冠将整个天井遮盖了大半,想必就是因这棵树在,二姐的这间屋极凉爽,很是舒服。

    绢儿本想进天井看看,却发现后院进出天井的小门上着锁,且锁早已生绣,想是平日很少有人会进去。

    绢儿干脆提起裙子,找了二只木凳,窗户内外各丢了一只,直接踏在木凳上从窗口翻了进去,还惊走了窗户旁边草丛中的几只草蜢。

    夏日坐在树下很是凉爽,听着远处喧闹的声音与近处虫的鸣叫,闻着带榆钱味的清风,自有种悠闲清凉的感觉,原本一直压抑郁闷的心情,不觉随着这清风虫叫渐散去,不知不觉绢儿竟然在树边睡去了。

    待绢儿醒来之时已是日落西山,晚食之时。

    这时二姐已醒来,正叫着绢儿的名。见绢儿从窗口爬了进来,先是吓一跳,后又恼道:“你如今越发没个正经模样,这里不比在丁庄,你且小心你的皮子。瞧你头上粘的甚底?”

    绢儿早已练就一套左耳进右耳出的过硬本事,听着二姐的话,乖点着头,一看铜镜,真是蓬头乱发,忙取下头上的杂草,梳理了一番。

    二姐见绢儿忙完后,道:“还不帮我整理妆容,一会晚食时,要与众姐妹见面。”

    绢儿帮二姐换上对襟绣莲花橙黄罗纱褙子,里穿素色绣碎花衫子,下面是草绿色八幅罗裙。补了粉与胭脂,在梳上沾了点水,就着早上挽的倭坠鬓细梳齐乱丝,插上只碎玉石镶珠花簪和小凤钗步摇。细一打扮下来,二姐自是没了病容,更添光彩。

    绢儿却有些烦恼,如今二姐只带了自已一人来,身边没其他帮手的,妆容二姐还可自家涂抹,而发鬓却非一人能完成的,如今自家只会梳些极简单的发鬓,以二姐严格的标准,自是无法让她满意,指不定以后要被骂上多少次。

    二姐自是从铜镜中发现绢儿地目光发直。呆望着自家地头发。表情很是古怪。细想后。二姐捂嘴笑道:“你这丫头。且又在胡思乱想。要靠着你帮梳头。且要再过个一二年才是。我早听说这院里地周婆子极会梳头。到时且请她帮忙便是。”

    绢儿笑道:“如此甚好。我还可以在旁边偷学一二。”

    待二姐整理完毕。绢儿又微梳了一下自家地头发。将衣服上整齐拍干净。便跟着二姐出了屋门。

    院正中草亭下已摆好了酒席。只见八仙桌上糖点果子羹汤菜肴皆用银盘装着。乌梅糖、薄荷蜜、果术翅羹、盐豉汤、酒醋卷心菜、三鲜笋烧火腿、冬瓜豆腐汤、煎三色鲜、青虾辣羹、红烧鸡等等。看来色香味具全。

    潘二娘上前迎二姐。笑道:“只摆了这些酒食。二姐且不要嫌弃简陋……”

    二姐见潘二娘将席中地上座让与她。自是不同意。二人客气推托半天。二姐还是坐上了上座。潘二娘见二姐坐上了桌。又转过头将绢儿按到了二姐下位。

    “如今这院里也只有姐妹,没贵贱之别,且都坐下才是。”见管家的潘二娘发话后,各位小娘子婆子自是嘻笑着坐下了。

    夏儿在旁边筛了酒后,一一把盏酒。

    “二姐,休怪没甚款待,请酒一杯。”潘二娘端杯笑道,二姐自是与潘二娘自吃了一盏。

    一番介绍之后,绢儿也对同院的人也有了些了解,先是坐在自家左手,这位说话干事麻利的是管事的潘二娘,接着便是四位院里住着的绣女,丁一妹、朱小幺、樊珍娘、秦书凝,再来便是粗使女使夏儿,还有便是一位守门的周婆子。

    二姐与绢儿本是不喜多说话的人,院中的绣女们也都是针绣惯了极少说话的老实人,除最开始跟二姐敬上杯酒,说上几句待客之话后,便自是低头安静吃菜,还好这桌席上潘二娘与夏儿皆是能言善道之人,加上周婆子在旁边侃侃而谈,倒也不全显沉静无声。

    吃完席后,各绣女自是极有礼地与二姐攀谈了几句,便纷纷回屋,潘二娘也拉着二姐回屋,说要姐妹谈心,绢儿自是不便跟去,只得帮着夏儿收拾碗筷。

    夏儿道:“且无须细收拾,只将这些物事拿到前院厨房就可,明日自有店家前来收取银器。”

    “这桌酒席是叫的外卖。”绢儿不自觉便叫出现代话,到让夏儿一听,好奇一问:“甚是外卖?”

    绢儿厚着脸皮,解释道:“这话是我家乡的土话,就是说店家把饭菜做好了送到家中,而非我们直接到店里吃的意思。”

    夏儿点了点头,“的确相差无几。”

    绢儿细看夏儿,见她十六七岁长得普通,但说话做事却有几分灵巧,转而想到粗使的春秋二女,便问道:“夏儿姐姐认识春儿姐姐与秋儿姐姐吗?”

    夏儿眨了眨眼,笑道:“我与他们是同进院里的,后来我被送到了这里,且不知她们如今过得如何了?”

    “还不错。”绢儿自不会说彼此的恩怨,“有春夏秋,那必有冬。”

    夏儿脸色微沉:“冬早已经没了。”

    绢儿见夏儿表情不乐,自知这“没了”必是已死之意。忙将话题转到一边,这般说话的功夫,绢儿就将院里的情况知道了一些,潘二娘是住前院最大的房间,而前院右边的屋子,一间为周婆子与夏儿住的,一间为二位小厮赵乙哥、李狗子住的,只是今日他们正巧出外,还未回来。至于左边的屋子,一间是杂屋,一间为厨房,绣女朱小幺是住在前院倒座房中。而其他绣女便住在后院里,如今加上二姐便正好后院各屋住一人。

    “为何只那位朱小幺绣女不住后院?”绢儿自是好奇。

    夏儿道:“这院里的各位姐妹都是跟了丁妈妈皆有些几年的。小幺姐姐原是丁家的女使,去年妈妈开恩提前放了她自由,她已是没有家人的消息,自是不愿意离开这里,丁妈妈便好心让她继续住,只是不好再住在这后院里,只得搬入前院,每月交些房租便可。不止如此,住在这里的绣女与庄里的绣女也是有不同之处,庄里的绣女自是不许私接绣活。但在这院里,若完成了派下的绣活,闲暇之时皆可偷偷接些私活,只要不太过出头,妈妈会假装不知,更不责骂。

    绢儿一听,倒有些惊喜,“如此说来,倒是顶好的地方。”

    夏儿一脸骄傲,道:“自是如此。虽这院里吃穿皆有度数,但因各位姐妹能赚些体已钱,自是手中宽裕,尽可以依喜好选取吃穿,若超了用度,自贴便是。”

    这会见周婆子进了后院,端着六小碗冰镇蜜水,夏儿忙上前搭手,绢儿也跟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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