绢儿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自是让银珠大惊,失声道:“你甚时候知道的?如何知道的?”

    绢儿冷笑道:“当天我便猜出是你,因我摔下时正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后来想明白那是药味,而当时院里只有你前段时间一直为二姐熬药,衣裙必还残留未洗去的药味。”绢儿如今说得这般斩钉截铁,当初却是找不出其他证据表明是银珠所为,之后偏偏银珠对她很是细心照顾。到后来,弄得绢儿也不知该是亲密还是疏远她才好,几次想开口直问,却又咽回去了,左右为难很久,最后只得暗自防备着,不再让人伤了去。

    银珠听后,忍不住苦笑,“你明知我害你,你却为我在二姐面前说好话。绢儿妹妹,你以德报怨,我真正是对不住你了。其实我伤你还有一件事,后来你病了一段时间,也是因我减了你汤药里的药材不过妹妹你要相信,姐姐并非是要你命,只希望你离二姐远一点,能让我与二姐近一些才是,只是一番苦心,终只是妄想。”

    绢儿听银珠吐露心事,觉得她可恨又可悲,自家心里的那股怨恨,也因对对方自作自受,而消散了许多。毕竟被转卖到不知甚地方的命运,在绢儿眼中来看也算是最大的惩罚了。

    至于银珠口中所说减了药材的药水,从一开始绢儿因淋雨感冒生病,便因害怕有人使坏,未喝下过一口药水,皆偷偷吐了去。只暗地里自熬了些姜糖水灌下,而她能病好也全凭着身子底好硬撑过去。只是这些忌讳他人的事情,绢儿一直全放在心中,未与他人说罢了。之后二姐猜测阁楼起火之因,绢儿也因兹事体大,不敢轻言误导二姐。

    有时绢儿想着自家乌龟般心态,却忍不住自嘲,太过小心谨慎,还是防不甚防,看来还是自家为人处事的经验不足,未能及时采取合适的方法来阻止错误的发生。若当初自家直接将怀疑说出口,银珠指不定会因害怕不敢再生害人之意,也就避免了如今的结局。

    其实绢儿还是未真悟。归根结底,她自认为很早以前便已明白并接受自家所处宋朝的残酷现实,但实质上却是用消极的行为去面对一切。她的一举一动与其说是与世无争、顺波逐流,不如说是对自家命运和生命的玩世不恭。

    而产生这种心态的本质便是,绢儿相信自家会回到现实之中,所以不知不觉将自已定位成在这个空间时间上的看客或旁观者。在她的内心中认定所遇见的一切恩仇怨恨皆不过是转眼空,就如佛偈“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所以不必为要经历和承受的一切有过多的喜怒哀乐,更没有必要去主动改变或期待甚底。

    还好,绢儿如今终有了少许清醒,懂得了反省过去,明了性子里的犹豫不绝,忧柔寡断且要改了才是,而一切还来得及。

    银珠因屋外绢儿一声不吭,忍不住抽泣道:“我知妹妹恨我这般阴险的行径,只是姐姐如今要走了,还是奢望地想听上一句,妹妹原谅我的话。妹妹姐姐愧疚在心。”

    绢儿是不可能说出原谅之话,沉默了许久,冷静地说道:“我是否原谅你已是不重要了。我只想问一句大姐是否真不知你要夹竹桃的用意?”

    银珠在屋里愣了一下。抹了眼泪道:“地确如此。如今妹妹就是说上一句原谅我地话。也无法带给我真正地心安。”深吸了一品气。绢儿继续道:“其实大姐并非冤枉。一直她便挑拔着我对付二姐。在这庄中最恨二姐地不是别人就是她。”

    绢儿脸上挂起了怒意。道:“无冤无仇。却是为何?”

    银珠道:“她是痴蠢地人。因从小没了娘亲。跟着丁妈妈进了丁家后。便将丁妈妈当成亲娘。也自认为丁妈妈是真将她当成女儿来待。谁知二姐一进门。她便看出丁妈妈待二姐比她好上无数。自是气二姐抢了属于她地宠爱。暗生恶念如今我俩这般情况。也算是报应。”

    “那为何在堂前。你不说给丁妈妈听。”绢儿忍不住质问道。

    银珠轻叹一声道:“大姐是对我有过恩情。我已是无情之人。再不能做那不义之事了。”

    绢儿听着银珠话。一时间感觉酸甜苦辣各味便在口中散开。心中很是难受。对于银珠说地情义。绢儿自是不认同。只是如今却不是争辩时。轻叹了一口气。将手中地包裹塞进了屋里。低声道:“包裹里留有我上次受杖后。治外伤地药膏很是好用。敷在伤口上不会留下疤。”如今二人情份已尽。这些创伤药。也算是最后地礼物。

    银珠听着绢儿的叮嘱,极惭愧道:“如今,你还想着姐姐,我我是说不出的谢。如今我要离开,只叮嘱人一句话,千万记得。”

    “姐姐且说。”

    银珠这会终于还是趴在窗口,眼神如刀,直视着绢儿,表情厉色道:“你一定要小心柔儿。”

    绢儿愣了一下,立刻稍有醒悟。

    银珠继续道:“如今我是想通发生的事,平日我与她睡一屋,她自能轻易翻看我的物事,能在我未觉察之下取得那只瓷瓶,那天的羹汤虽是我从厨房里取的,但却是她端到二姐面前,期间便有机会下毒。昨日我与大姐分明便没有私递物事,她却偏在丁妈妈面前说这谎,分明是想将我与大姐勾结下毒的事坐实。”

    “人若要说谎,必是有目的。”绢儿吸了一口冷气,低语道:“那日阁里的火与你有无关系?”

    银珠一脸惊讶,然后极震惊道:“你怀疑”银珠话还未说完,便见那二位婆子上前将门打开。

    看见婆子身后跟着的牙婆,银珠一脸害怕紧抱着包裹,不停后退。

    绢儿站在原地,听着被强拉出柴房的银珠凄历的哭声,心是一阵阵抽紧,闭上眼不忍心看。心中怀疑着:“那有点傲气又温柔的柔儿会是真正的黑手吗?”

    银珠被人又推又拉地赶向院外之际,哭叫道:“妹妹且帮姐姐最后一个忙,将我放在枕头里的物事交到巧姐手里,请她若是有机会代交给我家弟弟。”

    绢儿这才知,为何巧姐不待见她,皆是有原因。

    绢儿回屋便将银珠的枕头扯破,看见里边放着用油纸包裹的物事,从外表来看像是包着几本书,绢儿也不打开便将整包物事送给巧姐。

    巧姐知道银珠被转卖时,已来不及去见她最后一面,如今见绢儿送来银珠的物事,忍不住抱着包裹,留了几滴泪水,嘴里直道:“糊涂人,真是糊涂蠢人。”

    绢儿见巧姐心痛难受,自家也安慰不出甚底话,只得黯然离开。

    望着绢儿的背景,巧姐低声悲哭道:“妹妹,若不是听了我的劝,你说不得落不了这般结局。我这是害了你,还是救了你?”巧姐还记得那夜听了劝告后,银珠丢掉放在那只绿香荷晨的夹竹桃时,笑容可掬一派轻松的模样。

    如果,当时银珠没有听自家的劝告,是否今日被搜出毒物的人便不会是银珠妹妹,是否结局会是另一番模样。

    巧姐不敢想,也无法想,只能垂泪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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