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好像越来越错综复杂了,看来关于这两天两夜之间发生的事情,赵大说的并不能全信,他也许是醒着,也许当时并不清醒。三元继续追问下情,“再然后呢?这一夜,已经是张别古拿走乌盆的第三夜了。包拯派丁万在你夫妻窗下偷听你们夜话,他到底听到了什么?为什么你说丁万说谎?”

    赵大的身体突然又开始颤抖,三元觉得他似乎非常的惧怕丁万。不仅仅是惧怕,好像丁万这两个字对他来说是某种诱发刺激的暗门开关一样,赵大忽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神经质般地朝着周围的黑雾乱喊乱叫:“就在这里!就在这里……你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害我?”

    “谁?”三元也跟着转过身去,跟着赵大的视线向黑雾中望去,雾气蒸腾游曳,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周围的黑雾这时突然变得平和而安静,没有了战栗之气,与刚才两人刚坐下来时,明显的不同了。

    赵大并没有回答三元的提问,只是目光涣散地到处游移,自言自语地说着,“时辰过了吗?过了吗?他不来了,今天时辰已经过了……他回大牢去了……回大牢去了……”

    “他是谁?丁万吗?”三元又问。

    赵大依然没有回答,他甚至连目光都没有转向三元,只是继续嘟囔着,“没事了,没事了……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四处慌乱地张望着,猛的回转身就看到了跟前面露疑惑之色的章三元。赵大“啊!”的惊叫了一声,身体突然如离弦之箭向后弹射出去,消失在一片黑雾之中。

    三元给懵了一下,赶紧向着赵大消失的方向追过去。身前的黑雾顺势后撤,逐渐弥散开,三元觉得雾气正在减淡。

    听到赵大的声音自前方传来,“不要,请不要靠近我!”

    三元脚步落定下来,拿眼向传出声音的方向望去,他知道自己和赵大阴阳两伤,其实刚才一直在彼此侵害对方的身体,不过两弊相衡择其轻而已。现在危险似乎已经远离,所以赵大选择与三元保持一定的距离也是可以理解的。

    雾气还在继续消散,眼前已经能够看到赵大模糊的轮廓了,其实他退的也并不十分远,只是因为三魂界声音传播的方式比较特殊,所以听上去似乎他已经退到了一个遥远的位置。

    这个距离还是可以保证两个人毫无阻碍地交谈的,三元停下脚步,不再试图靠近赵大,说道,“好的,我不再靠近你了,你也别再后退,你若再退,我就听不到你说话了。”

    赵大也立定下来,这时身边的黑雾已经不似先前围绕的那样密集,虽然两人尚有二尺许的距离,但是彼此都能很清晰地看到对方。三元接着道,“现在可以继续说下去了么?”

    “恩。”赵大点点头!“那天晚上其实和我浑家说了什么?就是回到房间以后的那些,我也许提到了刘世昌的包裹应该藏在哪里?说实话,有些事情我连自己究竟做过还是没做过都已经不知道了,我又怎么知道这些话自己到底说过还是没说过呢?所以当第二天,我和浑家被锁到定远县大堂之上的时候,我其实并不确切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包大人真是威严十足,他当着一县父老乡亲之面,公审乌盆,何等稀奇有趣的事情!县衙门口真的是人山人海,大家都兴高采烈,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把路口挤的水泄不通。我和浑家二个,根本就和那乌盆一样,是给大家当戏看的道具。因为包大人根本不需要我们两个开口。”

    “他先是当着众人之面,厉声问那乌盆,与乌盆交谈了半天。我是没看到乌盆有半丝半毫的动静,我也不知道这盆子里到底有什么古怪,不多时,包拯就憋黑了一张脸,怒不可遏的拍案而起,说要我认罪!我哪里知道我有什么罪呢?张别古为什么要带着我的乌盆来冤枉我?”

    “可是包大人说我有罪,他说乌盆已经都告诉他了,又叫来丁万作证,丁万说昨夜在我家窗下,听到我和婆娘说话,承认我们谋财害命,杀害了三年前那个借宿的商人刘世昌,谋夺了他的金银。乌盆就是证据,包大人开始细数我的罪行,桩桩件件,都好像他亲眼看到的一般。说实话,一开始我还记得自己是清白的,任他们怎么逼问,我都矢口否认,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不过接下来,我的日子没那么好过了。过堂已毕,包拯倒是不滥用刑罚,他把我和浑家隔离在两间屋内,单独审问。他们十多个铺头衙役师爷轮着班的审我,简直就是疲劳轰炸啊,他们有换班休息的时间,可是我没有,我就一直跪在那里,被要求回答各种各样的问题。”

    “他们虽然不打我,可是不让我睡觉啊!疲劳的折磨真的比痛打我一顿还要难受!不知他们到底将我审了多久,我终于开始有些糊涂,他们细数我的罪行是如此连贯和仔细,仔细到仿佛所有的细枝末节他们都亲眼看到过一般。我慢慢脑海中开始浮现画面,就觉得好像曾经看到过他们所叙述的那些场景。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谋害过刘世昌了!”

    “前一夜我不是也犯过糊涂吗?不知道从哪里刨出来刘世昌的包裹。说不定三年前的那个晚上,我真的干过什么罪恶的勾当?我受惊吓过度,所以忘记了?天哪,包大人看上去如此的公正严明,犹如神灵一般,他们怎么会搞错呢?我不断地得到这样的暗示,虽然我有的时候会有些清醒,好像记得自己并没有做那伤天害理之事。但是我一直听他们反复说、反复说、反复说之后,脑袋里被灌输的都是犯案那夜的种种细节了。”

    “再后来,我终于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了,基本他们不用说出来,我就知道接下来我又干了些什么,虽然我口中还是不肯承认自己是谋害刘世昌的凶手,但是心中,绝对不再怀疑是别人干的了。就在我还差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出现了。”

    “丁万从隔壁那间审讯室里过来,告诉我我婆娘已经招了,也说出了藏匿金银的地点,他们已经找人去搜查,如果我还不招,就会被重判!如果我现在肯说实话,那包大人会以认罪态度好,主动坦白藏匿地点为由,考虑把我从轻处理。”

    “说实话,这个疲劳战术真的是非常之有效的,那个时候,别说让我承认杀人越货,只要放我去睡觉,估计让我承认谋朝篡位,恐怕也会招的。当我听到说浑家已经认罪的时候,基本上,最后一点点的抵抗的力量也已经没有了。我彻底放弃,直接就招了,然后丁万要我详述案情。这个太容易了,所有的细节,他们都已经给我描述过几十几百几千遍了。”

    “我真想赶紧离开这个房间,赶紧有个地方倒头就睡上一觉。我就按照他们给我讲的那些杀人和处理尸体的细节,原原本本地给他们重新复述了一遍。那些差人,很高兴地接受了我的说法,然后让我在供词上画押,他们交差去了,我也终于得以能睡一会儿了。”

    “不过很快丁万等人又如狼似虎般的回来了。给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们在我家的仓房的泥砖之下,的确搜出了一个装满金元宝的大包裹。这个包裹成为了给乌盆案定罪的重要证据。包拯重新升堂,大堂之上先是亮出了各种证据,又把我和浑家的供词拿出来宣读。”

    “最后包拯大人非常公正地判决道,虽然我们夫妻二人认罪态度较好,又主动地承认了藏匿赃物的地点。但是,罪大恶极并不足以轻判!此案作案手法残暴,后果严重,社会影响恶劣,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于是,在衙门外一群义愤填膺的乡亲父老们热情亢奋的叫好和起哄声中,我被判了仗毙之刑,我浑家被判了流放之刑。”

    “公文据说是要先呈送刑部的,这样罪大恶疾的案件很快就毫无疑义地被批转了下来。行刑那天,全县百姓真是激动无比啊,万人空巷争相来看我被打死。我请求再见浑家一面,被拒绝了。吃完最后一餐断头饭,我就被五花大绑的押解到这里,行刑之人还是丁万,他那日真是无比的意气奋发、红光满面。”

    “我只记得满耳一片喊打喊杀之声,我被推倒在地,那大杖是从脊背处打下来的,每打一杖就听到那看热闹的人群中爆发出一片欢呼喝彩之声,仿佛一个个都与我有着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似的。据说有些地方,若是贿赂行刑之人,他们是有办法让你少受痛苦一杖毙命的,但是丁万实在没那样的好心,他是故意照着最痛最打不死的地方一板子一板子的打我。打到我哭喊的声音都嘶哑了,一开始是疼,后来是烫,再后来每一杖上来就是一道阴凉。我觉得足足打了有百二十杖,终于失去了知觉……”

    三元突然冷冷地笑了一声,“呵呵,你就这样被活活当众仗毙,同时也成就了包公案中又一段千古美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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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纯属鬼话戏说,本章内容绝对没有任何影射,请不要随便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