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一鸣用力闭了闭眼,将满脑江鱼子的笑脸甩开,再睁开眼来,只觉得满眼都是金光耀眼的“去”字,“去”字后面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模模糊糊的轮廓已让韩一鸣心情起伏。那些“去”字争先恐后地向他涌来,韩一鸣用力向那些字后面看去,可是总有一个大大的“去”字挡在他们的面目之前。一个细细的声音道:“说出来,说出来你就可以看见他们了。”

    那个声音极尽诱惑,韩一鸣张了张嘴,“去”字已来到嘴边,他抬起头来,对着江鱼子,正要说出来,却又看见江鱼子那得意的面容。一看见这张面容,韩一鸣立时便清醒过来,眯起了两眼,对着适才看见熟悉身影的那一方看去。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心里明白江鱼子对他施了法术。一时间愤怒不已,明白地道:“我不去。”

    江鱼子面色一变,但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就真的发作,哼了一声,走开了去。韩一鸣刚吐出一口气来,一张麻脸凑了近来。这麻脸坑坑凹凹,十分可怖,韩一鸣不禁向后一缩。天花道人笑道:“小朋友,先借你的桃木剑看一看?”韩一鸣下意识地握紧了紫桃木剑,道:“你已看过了,还看什么?”

    天花道人左右看了看,笑道:“我门下没有弟子,也没有传人,你也未必跟我去。我这点微末手段,施展出来也没什么意义。你把你的剑再借我看上一看,我反正要走啦,看一看又不吃了它。”韩一鸣一怔,天花道人已将他手中的紫桃木剑拿了过去,细细看了几回。

    只听一个声音冷冷地道:“天花道兄,你的弟子、传人到哪里去了,不说也罢。咱们彼此之间都是深知端底的,你就不用再这般矫情掩饰了。反正这个小朋友,是怎么也不能跟你去,去了反正也化为乌有的,咱们也不能让他跟你去送死。”说话的人正是陈如风。他面带鄙薄之色,对天花道人说不出的厌恶。

    天花道人笑道:“陈道兄,我不过就是多看两眼,并不是要据为己有。可惜咱们来得慢了些,不然分了他的修为,人人都大有进益,何必争这点小东西,可惜,真是可惜。”韩一鸣虽听得半懂不懂,但听他如此说来,还说得堂而皇之,心中也是无比厌恶,忍不住道:“你,你怎能如此无耻。”见紫桃木剑还被他拿在手中,便道:“还我的剑来。”

    天花道人面上一红,将紫桃木剑递还他,干笑两声,道:“还你,还你。说笑罢了,此事既已了啦,在下便先行告辞了。”说罢,腾空而起,左手向前一指,一柄长剑自他背上飞了出来,托着他化成一道白光,便向所指的方向而去,不多时消逝不见。

    场中一片寂静,过了一阵,静轩道人笑道:“天花道兄就是这样,这么多年了,还是口无遮拦。”他话音未落,众人都又附和起来,纷纷道:“是呀,是呀。”“他向来说话都是信口胡诌。”静轩道人转回头来,看了韩一鸣一眼,眉头一皱,道:“你的右手给我看一看。”韩一鸣将桃木剑交在左手中,抬起右手来,掌心中央有一个花瓣般白点。正是昨日接住那个女子递来的花瓣时留下的。

    韩一鸣明明记得这个白点昨天已变成一个空心花瓣,不知为何,此时又显现出原来的样子。静轩道人道:“原来是白樱道友的标记。”话音未落,韩一鸣手心的那个白点一亮,慢慢从他掌心飘了起来。果然是一片花瓣,轻盈柔软,在他手掌上空轻轻旋转,越转越高。渐渐的,那片扁扁的花瓣充盈鼓胀起来,鼓成一个小球,又转了一圈“啪”的一声,爆了开来。

    只听有人笑道:“我来晚了。”众人都回头去看,只见数丈开外一个人影显现出来。他初来的时候,身形面貌都有些模糊,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片刻之后,清晰起来。他向这边走来,越走便看得越分明。韩一鸣一见他身上那身素色衣衫,与那个救他的女子的素色衣衫十分相似,愣了一愣。转眼,这人已来到面前,神清气朗,身形挺拔。

    静轩道:“卢老兄,你不见白樱的标记,是不出来的。”那素衣人一笑,也不他,径自过来,对韩一鸣道:“让我看一看你的手心可好?”韩一鸣自己也向手心看去,却见那个白点又已变成一个白色圆圈。

    素衣人道:“你怎么有这个标记?”韩一鸣心道,他们说的白樱,就是救我的那个女子吗?不由得对他多了点好感,道:“她救过我。”素衣人笑道:“是了。缘起于此。”静轩道人也笑道:“如此说来,你卢月清也要收徒不成?”卢月清对他道:“你不收他,我便收得。我问他一问,如若有这个机缘,收下他也未尝不可。吴道兄收的人难道少么?”吴静轩道:“好好好,咱们既然讲究缘法,这里大家便都问问他,看他愿随谁而去,如若他谁也不跟,我便带他回去。这总可以罢?”

    卢月清笑道:“可以,诸位道友都没有异议,便这样办罢。现下到哪位道兄问了?”众人都相互望了望,吴静轩笑道:“咱们也没有论先来后到,你现下便可以问他。”韩一鸣一连拒绝了两人,众人都有些犹豫起来,上前问他,又怕自己也被拒绝。可是不上前问他,最后却是吴静轩捡到一个天大的便宜,众人心中又都有些不情愿,正在迟疑之时,卢月清插了进来,便都道:“你先问,你先问。”

    卢月清转回头来问道:“你家住哪里?家中还有何人?”韩一鸣叹了口气,道:“此地便是我家,我家中没有别人了。”卢月清道:“你可愿随了我去?”韩一鸣愕然,随了他去,去往何处?他又是什么人,自己都一无所知。他从未离开过家,这次不过离开了几十里地,便惨遭家变,哪里还敢胡乱答应。正在着,耳中却已听到自己的声音清清楚楚答道:“我随你去。”一言既出,他自己都大吃一惊。